饥饿关系 第64节
  摄影大赛,全国入围选手只有十人,分散在五个区域,借住到村民家中。
  方远默所在的村子,坐落在三面环水的半岛,门口有个用石头垒砌的大拱门,家家户户的门墙堆砌着柴火。
  这里常年多雨,依山而建的干栏式建筑,基本都是吊脚楼。楼顶用不规则石板堆建,脚下的路面和小巷的台阶,全为大块石板路。
  继续往里,石板窄路蜿蜒曲折,低矮石墙上爬满青苔,建筑错落有致,充满古老韵味。
  方远默分住在独居老伯家,他到的时候,老伯穿着件破旧汗衫,拎着条一米长的大鲈鱼,摇摆的鱼尾四处溅水,抽着水烟回来了。
  老伯只看了他一眼,指指二楼朝阳的房间,拎着鱼去了厨房。
  厨房传来刮鳞的声音,方远默把行李推进卧室。房间收拾得干净整洁,床单和被褥是全新的,简陋电风扇直吹床铺。
  方远默从小在北方长大,回南天确实是一大难题。方远默触摸床单,还好,不是很潮。
  厨房嘀铃咣啷,传来了炝炒的香气,方远默肚咕噜了起来。
  简单收拾东西,方远默下楼帮忙。
  转眼发现,饭菜早已上桌,木头方桌上摆着两肉一素,老伯没动筷子,看样子在等他。
  方远默:“……”
  叫我一声不就行了。
  老伯好像还不知道我的名字。
  方远默夹了块鱼,边塞边说:“我叫方远默,您喊我小默就行。”
  没等回应,方远默的舌头差点跟鱼肉一起辣出来。
  连塞了好几口饭,还是没解下来。他也算爱吃辣,但这条鱼的程度,实属过激。
  手边端来了一大碗水,方远默说了声“谢谢”,咕哝咕咚灌。
  辣感缓解,方远默擦擦汗回去品味,好香,没忍住又塞了一口,辣得够呛。
  入住的第一晚,难得安逸。
  老伯天没亮就起床,早饭留一份在锅里,挑着渔具和水烟去打鱼。
  方远默随即起来,帮忙打扫了房间,吃过早饭后带着相机出发。
  这次出行的七日安排,前四天自由采风,后三天才会聚到一起。
  比赛要求并未明确,只是告知,“用第二双眼睛,发现世界”。
  方远默打开定位仪,漫无目的地走。
  他来到湖边,拍山间湖岸,拍打鱼的老伯,拍巷子口玩耍的孩童,拍穿布依族服装跳舞的青年,再顺太阳的方向一路往前。
  来到游客钟爱的古巷寨街,吃了特色午餐,坐在室外咖啡厅看风景,听风的声音,看湖流动的轨迹。
  趁夕阳落完前,拍着照原路返回,把清晨拍过的风景,傍晚再拍一遍。
  踏进家门时,方远默和拎着鸡的老伯打了照面。他洗了手,主动提出帮忙。
  老伯没说话,掀开锅盖时,里面搁着没动过的午餐,完全不辣的两个菜。
  晚饭上桌,老伯夹着中午的剩菜,配着线椒往嘴里塞。
  方远默把鸡汤端给他一碗。
  老伯喝了一口,又塞了口辣椒,显然并不适应清淡的口味。
  方远默往他碗里夹新菜,然后说:“稍微来点辣也行。”
  别说老伯了,淡的他都没滋味。
  见老伯没反应,方远默低头塞饭,囫囵又说:“我明天中午回来吃。”
  老伯灌完鸡汤,端着碗筷起来,转了身才硬憋出一句:“嗯。”
  “…………”
  方远默总算理解,身边的人跟他接触的感受了。
  好憋人。
  说句话怎么就那么难。
  晚饭后,方远默背上相机继续拍。
  夜晚的湖景别有一番风味,他挑了两张最喜欢的,给溏心蛋发过去,同样也发给陈近洲。
  溏心蛋总能秒回消息,吱哇乱叫一大通,又是文字又是语音,问这是哪儿、那是啥,顺便抒发好美好漂亮,我也要去的感想。
  即便他们从未见过面,方远默也能在脑海里描绘出她的形态。梳着马尾辫,爱吃冰淇淋和冰镇汽水的活泼女孩。
  方远默依次回答完问题,又聊了一小会儿,彼此互道晚安。
  恰逢陈近洲回他消息,方远默退出微信,点开q.q小号。
  j:「终于想起我了?」
  “......”
  从上飞机开始,方远默每天早晚给他发一条消息,都没收到回复。
  怎么还贼喊捉贼呢。
  「要不要再看看,到底是谁不理谁?」
  不到半分钟,语音电话打进来。
  方远默塞上耳机,正准备接通,才意识到是视频通话。
  他站在河边,慌乱扫视周围,一眼发现了老伯的带顶渔船。
  方远默跳进船内,接通视频。
  方远默这边的光很暗,对面也没亮多少,依稀能看到陈近洲的肩膀和五官轮廓。
  他赤着上身,似乎刚洗完澡。
  方远默:“打错了?”
  陈近洲:“没。”
  “那怎么突然开视频。”
  “想见你。”
  “……”
  这人是喝酒了吧。
  方远默转移话题:“你在哪?”
  “紫宸阁。”
  是陈近洲自己的那套房子。
  方远默:“不远和很近呢?”
  摄像头偏转,不远正团着身子,舒舒服服睡在陈近洲枕边。
  陈近洲下了床,点开灯调转后置摄像头。恰好拍到了撅着圆屁股,对着罐头吭哧吭哧的小饭桶。
  “……”
  方远默再次确认时间:“这个点还让它吃?方小胖快成巨无霸了。”
  “这是补偿。”陈近洲调转成前置摄像头,“白天不在家,没让它吃成。”
  陈近洲那儿有宠物喂食器,但只能提供狗粮,罐头这类的,得等他回来。
  明亮房间里,清晰可见男人微红的脸色。
  果然喝酒了。
  方远默:“今天很忙吗?”
  “参加了个宴会。”
  “哦。”方远默的眼神划到了陈近洲肩膀,皱眉,“你受伤了吗?”
  左侧肩膀上有一条红痕,像被坚硬东西划上去的,方远默的视角只能看到很小的部分,他总觉得,不止那一条。
  陈近洲侧头瞥了眼,把肩膀移出镜头:“没事。”
  “怎么弄的?好像有点严重,你这样还洗澡吗?有没有涂药啊?”
  “没事,涂药了。”等陈近洲再从画面移进来,已经穿回了上衣。
  见对方不想再聊,方远默没继续问,看着背景环境:“怎么去次卧了?”
  “不远在主卧。”
  方远默没理解:“那怎么了?”
  “成年人的事,不方便孩子看。”
  “……”
  方远默理应明白,但碍于四千公里,他又不太明白了。
  “你呢?”陈近洲透过视频,看模糊的环境,“在哪?”
  “在我借住老伯的船上。”
  陈近洲:“看起来看不错。”
  “是啊。”方远默点开闪光灯,换成后置摄像头,拍船身给他看,“老伯的渔船是这里最好的,收拾得干干净净。”
  也许他在船上的时间,比在家还多。
  “小默。”
  突然亲昵的称呼,带懒散勾人语调。
  方远默心脏被攥了下:“怎么了?”
  “我想了。”
  方远默捏住手机,膝盖跟着并紧:“我、刚来第二天,暂时还回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