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他不喜阳奉阴违,不喜旁人刻意亲近,尤其是身边人。他愿人敬他畏他,但当朝夕相处的枕边人也是如此,他却会因此不虞。
  那时的他不明白,他要旁人的敬畏,但他不希望扶摇和旁人一样。
  可他从未告诉她。或许正因如此,以至于康熙四十一年,乌拉那拉家骤生变故之后,扶摇与他愈行愈远。
  胤禛叹气,将扶摇揽到怀里。
  “不是假的,是真的。你可知,当年我懵懂无知,偶然在额娘寝宫翻到你的画像,那时突然就有这个念头。”
  “我让额娘把你给我。”
  “……”
  温柔缱绻的话语,扶摇听在耳里,嘴角含笑,然而不知为何,听到最后竟心中一酸,蓦然滚下泪来。
  控制不住。
  “原来你……你……”她抬眼望他,眸底闪着难以置信的泪光,不知为何一股心酸灭顶。
  “她知道么?”
  第126章 第126章扶摇抹了把脸……
  扶摇抹了把脸,指尖抹到泪渍,那股强烈的心酸只在心头挂起短短一瞬,却残留若有若无的余韵。
  她奇怪地看着濡湿的指尖,不明白为什么。
  同一时刻,四阿哥奇怪的目光也投了过来。四阿哥清楚看到她的眼底,又看了看她抬起的指尖,眉心微微拧起。
  “我的意思是……”定定神,扶摇赶紧找补,笑了一笑道,“我的意思是,我还以为四爷与我是天意促成,没想到原来也是你有心为之……”
  四阿哥手指伸到她眼睫,轻碰了一下,将她长睫上的泪珠给刮走了,“我见到你,本就是天意。”
  其实就算他不与德妃说那句话,德妃也早就将乌拉那拉氏这位长女列为四皇子的最优选择。胤禛想起当时他说出那句话时,德妃眼底掩不住的高兴,他和额娘,一个看中扶摇的家世,一个看中扶摇的脸,那时他还不懂额娘的一番苦心,也不懂扶摇嫁给他会为他带来什么,他只是简单地看中一个喜欢的姑娘,便随口一说了,就像如今的胤祥。
  此刻,看着比画像更为生动的这一张脸,胤禛不禁心中感概,抬起手掌为扶摇抹去脸上泪渍。
  “哭什么?”他轻笑,“你不高兴吗?”
  扶摇摇头,深吸一口气,“没有不高兴。”突然她又很想问,既然是你想要的姻缘,为何那时却又冷落我呢?
  可话到嘴边又觉这个问题真是多此一举,且显得自怨自艾,奇怪,她为何竟然想问这种问题,她何时有过被冷落的感觉?莫名其妙!
  扶摇狠狠甩了甩脑袋,将一切怪异的感觉抛却,她靠在胤禛肩膀,“苏培盛说你有些天没好好休息,今晚就留下来,好好睡一觉吧。”
  “这个苏培盛……”
  “主要是我想你陪我睡一晚。”扶摇轻声说道,“否则我也不会去问苏培盛了。”
  四阿哥笑,“好,悉听尊便。”
  顿了顿,他忽道:“今晚让王妈妈陪晖儿到隔壁睡。”
  扶摇的初心是想四阿哥老老实实睡个好觉,四阿哥在她身边,她能监督他多睡几个时辰,被四阿哥这一提醒才想起,晖儿已经
  连续几日在她床上睡了。
  原来四阿哥也是知道的啊。
  “晖儿这几天都是跟我睡。”
  四阿哥道:“所以今晚让王妈妈带他。”
  扶摇心头不忍,又有些好笑,“床那么大,你分儿子睡一边怎么了?”
  “再大的床也不是他的,是我的。”四阿哥回答得格外认真,“他自有属于他的小床去睡,何必来扰我们说话。”
  这可稀奇了,四阿哥竟准备和她深夜里谈天说地?扶摇登时来了兴趣,“说好要舒舒服服地睡,我也不能让四爷睡得太晚,不过四爷想我说什么啊?”
  她一边问,一边往身边凑近,本来脑袋搭在四阿哥肩膀上已经很近了,此刻却一点也不害臊地离四阿哥鼻尖又近了些。
  四阿哥眼底含笑,突然伸出一根手指,勾住她下巴,“既是帐内说话,自然要等到夜深人静,才好……”
  他带着蛊惑磁性的嗓音,眼神暧昧,说到一半不说了,只等扶摇反应,仿佛一个公子哥儿调戏良家妇女。
  扶摇的脸颊噌一下变得通红,看到四阿哥戏谑的笑,突然反应过来,“啊!你逗我!”
  “哈哈——”四阿哥哈哈大笑,攥住扶摇下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又揉了揉她的发顶,“今晚忙里抽闲,倒还真想与你说上一宿的话。但也不知怎么,和你待上一会儿,听你说了几句话,现下还真起了些睡意。”
  扶摇笑眼弯弯,“那四爷先行更衣梳洗,到里头躺着,我去瞧瞧晖儿。他这几日都跟在我身边,陡然让王妈妈带他睡,我怕他不习惯。”
  两人说好,四阿哥便径自去内室洗漱更衣了,旁边耳房内专门用帘子辟了间隔间出来,放个半人高的木桶,以作弘晖沐浴之用。扶摇陪弘晖洗了澡,躺到小床上,迟迟未离开。
  等儿子慢慢阖上眼睛,发出舒缓的呼吸声,扶摇突然发现四阿哥就站在她背后。
  “什么时候来的?”扶摇小声。
  四阿哥微微一笑,指了指门口,出去了。
  扶摇吩咐王妈妈照顾好小阿哥,跟着出去,四阿哥在门口等她,身上已换寝衣。
  四阿哥牵着她手回内室,躺到床上,打起床帐,靠在床头看扶摇在妆案前更衣拆发、梳洗。也不知他等了多久,等到扶摇终于收拾完,回头,三层锦帐已经放下了,扶摇看不见里头情形,也看不见四阿哥的身影,但她有一种感觉:四爷没睡。
  丫鬟们熄灭油灯,掩门退下,扶摇坐在床边,抹黑进帐。
  手刚一伸去,帐缝中间就伸出一只修长有力量的手,把她拉了进去。
  黑暗里,有浅浅荧光绽放,扶摇望着托来她眼前的这串荧光,心中微动。这不是先前四阿哥送她的珠螺手串吗?
  扶摇笑道:“四爷从哪儿翻出来的?”她有五六个大小不一的妆奁,短时间内要专门找这东西出来并不容易,一边问,便一边抓住手串在手里把玩。
  “就在你枕下。你连这也不记得?”
  扶摇想了想,想起是因这手串会发光,所以她在几天前拿这手串逗弘晖玩来着。
  “想起来了,前两天拿给弘晖玩的,应是落在枕头底下,忘了收回去。”
  四阿哥叹气,“想当年有人还爱不释手,现如今这东西已经沦落到这步田地了吗?”
  扶摇在昏暗中心虚地笑,“这个……人之常情嘛……”
  “哪门子的人之常情。”
  四阿哥说着一把抢走手串,扶摇“哎”了声,没守住。
  “收回了。”他道。
  “哪有人送出去的礼物还随便收回的?!”
  四阿哥甩甩手串,“嗯,怎么没有?”
  “……我错了。四爷,这是我最喜欢的礼物!我明天就要戴的!”
  “呵。睁眼胡说。”
  “真的真的!”扶摇探身摸过去,她的手哪里伸得过四阿哥。手这一伸,非但没抢回手串,还不经意间做了个躺床上抱着四阿哥的姿势。
  这姿势已经这样,她没打算收手,于是,她心安理得抱着四阿哥。
  心里道这人真是一如既往心眼小,口中却说:“妾身已知错,四爷怎样才消气呢?”
  四爷没立刻说话,似乎是思考了片刻,但他考虑得很快,没几息就将伸远的手收了回来,手掌一翻,手串掉到扶摇胸口。
  扶摇赶忙把手串攥在手里,只听四阿哥道:“你只需答应,不再与我纠缠十三的婚事。他与二姑娘断无结果。”
  “……”扶摇真想指着他冷嗤。
  你以为人人都想嫁你们爱新觉罗氏?
  但这嘴瘾在心中过过就罢,真要说出来,她肯定遭大殃。
  四阿哥是借这玩意敲打她呢,答应不答应都是一样,只是四阿哥为她找了个台阶下。
  扶摇白眼一翻,手上的珠螺手串索然无味,似乎要与不要都无所谓。
  “嗯,我答应。”
  “……”
  一切仿佛尘埃落定。
  在得知漪兰的心意之后,胤祥连反抗的理由都没有了。
  胤祥回到宫里,愈发勤勉,一边心中茫然,疑心自己不够好,不能让姑娘家喜欢,一边刻苦自学,想叫皇阿玛和额娘刮目相看,为一个不可能增添筹码。
  他还没想明白自己应该何去何从。
  谁料,造化弄人。
  三个月之后,康熙南巡返程之际,在一个初秋夜里,章嫔感染风寒,因未能及时驱寒,拖了两日发起高烧。
  怕耽误儿子用功,章嫔吩咐宫人不许外传,更不许告诉十三阿哥,等到胤祥发现,这病已有些严重,胤祥生了好大的气,当即叫来两个太医为章嫔诊脉,四阿哥知道此事,立刻进宫,不仅要太医好生为章嫔看病,甚至请求德妃每日着人去章嫔宫里问候,但凡章嫔有一丝一毫不适,都要谨慎对待。胤禛连功课都不要胤祥做了,只叫胤祥多陪陪章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