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那你自己呢?不多加看顾看顾?”
  鹤顶洪不赞成这类一生为人,无私奉献的精神。这种行为要么一味委屈了自己,要么在其他地方索取更多的报酬,无论哪种,都必将使原本亲密无间的密侣滑向分崩离析的低坡。
  “我观你面色不虞,有经脉堵塞之相。你既能替他人求情,为何不替自己求一求?”
  解裁春大手一挥,阔气开口。
  “我能有什么毛病,我闭月羞花之貌,沉鱼落雁之姿,无数英豪为我痛哭流涕,走到哪里都有孝子贤孙跪一地,自是吉人自有天象。”
  该讲医学的阶段探讨玄学,该讲玄学的阶段又在那讨论医学的解裁春,爽快挥手。“您老人家等着嘞,我这就去速速解决疑难,给你带好消息回来。”
  等二人踏出大门,了无踪迹。在旁研习的医女赛陀螺,小声念叨,“桃花癫。这是重症啊。”
  她替老祖宗研磨药草,掏出艾叶纸,折叠好包装,“您为何不告诉她,自打去年起,你就再也开不出治理去疾的药方,这不是故意瞒瞒报,延误病情?”
  鹤顶洪是成了精的老滑头,哪能受得住这般严肃的指责。当下推脱了个干净。
  “那又有何妨。老身只是告诉她,老身能治。并没有应承她,老身能够治好。一字之差,失之毫厘,谬之千里。她要怪,只能怪我那师妹,不了解近况,就替人打包票。”
  医女赛陀螺不客气地戳破她的狡辩,“老祖宗,您这不说大话吗?”还说得振振有词。
  再虚伪矫饰的言谈,依旧掩盖不住老祖宗底子亏空的事实。
  “我给你取名叫赛陀螺,你还真当起陀螺来啦?别人不抽,你自个可了劲儿在那转悠。转得过来吗你?”自断经脉的鹤顶洪,仰望着堆叠着乌云的天空。
  “小呆子。这叫做有所保留。”
  “你要学的,还多了去呢。”
  时乖命蹇,生关死劫的车架已驭车至此,她也该早做打算了。
  自打费清明修为受制,他就再使不动本来就难指挥动的本命剑。而今一朝解禁,解裁春果断拔剑,咬破嘴唇,给他渡了一口血,让他即刻御剑飞行。
  倏然被人轻薄的费清明,当即愣在原地。
  他既为君子,碌碌如玉。心性品质,珞珞如石。能坦荡自在地给腿脚不便的解裁春梳洗,与她结下血契。行事作风却不像一个落落大方的武生,而是矜重拘礼的文儒。
  在耳语厮磨到接近狎昵的日子里,潜移默化地培养着她喜好的品格与习性。
  经由和解裁春不可胜记的时日相处,作被湍急的河道冲刷的鹅卵石,日日塑造出流畅圆滑的线条,好延长被她捧在手里亵玩的时辰。
  费清明能放言早前的自己露胆披诚,问心无愧,却不能在隐约期待着两心相许的今日,从容应对。
  他心期之人,是他最不该心期之人。师父要他把解裁春当作磨刀石,研磨他的锋芒,却反过来变成了她踩他在脚下,还要他无怨无悔地替她修剪脚趾甲。
  心中长久压制着野望的猛虎,在赤诚到日夜相对的时光罅隙里喂养长大。他能听到野兽掌垫刨着地面,与砂石摩擦出的沙沙声,低哄着要逃脱出木柙。
  他在问道宗眼里,或许是有待打磨的美玉,不慎掉入唢呐匠的椟匮之中,沾染上被毁灭的风险。
  然则,是非纷乱推动他们至此,是苏尔奈和问道宗两相博弈后呈现的战果,焉能阐明这并非众人渴望目睹的场面。
  费清明对解裁春的渴求,疾病一般发作。隔岸观火地嬉笑着,作弄着他,迫使他由衷地期盼着被她毁灭,与她生同衾,死同穴到深入骨髓的终末。
  是尸毒侵入大脑诱发的嗜血冲动,日益增长到到头来无不催发得极端的扞格不通。那绝对不是她的过错,而是他经受不起考校。
  她是郎心似铁的砂岩,任由功名利禄、美色佳人冲蚀,仍然不改其意,单只引诱无知如他的沙砾们,前仆后继地沉积在她的河床上。
  折服于她内里丰富的矿产,赞颂她坚如磐石的心灵。最后由于得不到专一的眷注而扭曲畸形,宁可以身饲虎,变得狰狞可怖,亦要换取她的关注。
  多么可悲、可叹。他不认为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得了鲜血的费清明,清正的双目被血色染红。解裁春给他戴上墨玉叆叇,踏上寄余生。
  解裁春来到十业大界十几年,见过晕马、晕车、晕马车的,头一回见到晕剑的,还不巧,正是她本人,真是没理说去。
  她双手抱着费清明的腰,在心里给他判了个死刑。
  驾驶技术太烂了,应当剥夺他空中驾驶的权利。这种人上路就是送人上路啊。随后想想,算了,毕竟是第一次御剑飞行,总要给人成长空间。
  完全不会御剑的乘坐者,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免费搭乘,还挑三拣四的行为有什么问题。告知她,她也不会反省。
  解裁春观看舆图,指示就近路径。费清明调整方向,奔至事发地点。
  二人分头行动。费清明去衙门找衙役,询问尸体失踪的具体情况。
  以两人一到镇上,就一举拿下作乱的恶霸,狠狠薅了一把油水,名为义举,实际中饱私囊的行为,衙门多少会卖他们一点情面。
  送上门来的帮工不用白不用,而且他们还有铲除匪患的佳绩作保证。
  解裁春去找打更人咨询当夜的详实事况,顺带走访一遍附近的街坊邻居,问问最近有何咄咄怪事。
  等到黄昏,两人再汇合,交换收集而来的情报。
  前往府衙的费清明,受到曲风镇镇守冯伟多的热情招待。
  他满脸皮子一下舒展开,像是耕耘多年的老黄牛,没了耕田的余力,就被主人家剥下皮囊,一条条仔细熨开,每条褶子就饱含着难以入口的韧度。
  “多亏少侠们出手相助,替曲风镇排忧解难,一绝后患!”
  踏入丹霞峡的费清明,隔绝人世多年,理所当然受得起一个凡间官员的感谢。他托起冯镇守手臂,“免礼。”
  “少侠此番前来,请问是有何指教?”冯伟多伸长脖子,朝他身后看,意图看出一两个送上门来的大功劳。“难不成,又替小镇擒拿了为非作歹的恶霸?”
  “非也。”费清明直抒胸臆,“受鹤老前辈嘱托,我来调查本地义庄尸首不翼而飞的奇事。”
  “鹤老前辈?”义庄尸首被盗之事,冯伟多有所耳闻。但小镇姓鹤的,只有一个外来人口,百药堂光开医铺不治疗,还偏偏饿不死的小姑娘。
  说起那鹤姑娘,当真是奇也怪也。
  他来到曲风镇赴任,已有六十三年。
  当年的鹤顶洪脾性不好,但还是会给镇上的人诊脉治病。但立身行事,依然分毫不给人留余地。看完病,拿完药,一股劲往外边赶客。
  闹事的病患不能祸祸出点钱财,怎么肯依。
  人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抄起凳子,就要砸鹤顶洪的脸,冯伟多侧过身,替她挡了一击。
  慢半拍的鹤顶洪,飞出银针,把人钉在树上。回过头来,睨了他一眼,“多管闲事。”
  接着转身会了百药堂,让上门求药的他碰了一鼻子灰。
  第26章 烧死她!烧死她!冯伟多对鹤顶洪……
  冯伟多对鹤顶洪的印象,最初停留在她容貌不改,青春常驻。无论多少年过去,都不懒得挪窝。没有易容,不改名换姓,连子孙替代的借口都懈怠余找一个。
  她亲手接生的婴儿都长得比她高了,她年华如旧。时间隔得越久,就越闹得人心惶惶。
  民间笃定九霄之上有真仙,却从未亲眼见过。帝王将相追逐着长生不老,民众求神拜佛,只为延长寿命。而当长生不老的人种实实在在地出现,猜忌的火苗一旦点燃,恐惧与排斥就会刮起飓风。交织在一处,剧烈燃烧着
  ,引爆罪恶的火种。
  起先冯伟多还帮忙说服乡亲,兴许是那位姑娘生下的孩子,与母亲一个模子刻出来。或者是旁系亲戚,祖上基因强盛,世代流传。谁知对方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一下,照旧招摇过市,做螃蟹横行。
  整日担惊受怕的街里邻坊,都避着她走。
  百姓的恐慌日渐增生,坊间谣言四起。一会说失踪的卫家女,是被鹤顶洪生吃了。一会说鹤顶洪持有容颜不老的秘方,是她私底下用婴孩们的血来洗浴。
  三人成虎,逐步演变到无法压制的地步。
  传得有模有样的谣言,从有识之人乍一听,只觉荒唐,到人人反复吟诵,对风谣深信不疑。就连最先为了吸引人目光,刻意编造谎言,在茶馆酒肆传唱得绘声绘色的说书人,都对自己讲述的故事信以为真。
  冯伟多领着差役,追根溯源,找到了最源头造谣的说书先生。
  那人梗着脖子,不肯认。“大人,您可冤枉我了。小人只是一个寂寂无名的宣讲者,上下嘴皮子一碰,几句话的事,哪晓得会搞出那么大的阵仗?小人也是不想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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