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邱胜挤眉弄眼,恨不得给费清明实地演示一遍,以成全他的见多识广。
  “这就不必见,也不必扩充知识面。”
  被费清明抱在怀里,脚尖没有落地的解裁春,捂住他的耳朵,免得污染端方君子耳目。“这次就不用详谈,偷盗尸体乃是重罪。”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过一把手的你,难辞其咎。”
  邱胜不服气,“这怎么能这么说?这大活人,爹卖女儿,丈夫卖妻子,大有人在。咋偏生他们卖得,我卖不得,因为他们同在一个户籍下,受血缘、姻亲庇护?”
  “要我说,我顶多是被利益驱使,与死者无深仇大怨,甚至对她们多加敬重。她们的父母、夫君,才是真真正正地人嫌狗憎。哪能舍弃那最可恶的,反对我这做穷买卖的商人穷追猛打。”
  “官府未曾归入明文律例。那这些如浮萍一般,找不到归处的死者,我将他们物尽其用,给他们找到归处,可是大功劳一件。”
  “巧舌如簧。”
  解裁春三言两语定了调,“你有何冤屈,不必和我说,届时开了公堂,一一同衙门说去。”她再行一问,“你偷完尸体,何故要袭击打更人?”
  “他与你无冤无仇,你平白害人性命做什么?”
  “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邱胜连连喊冤,“我偷归偷,盗归盗。在这件事上,只朝着死人下手,只谋财,不害命,哪能空口白牙冤屈我!”
  “哪里没有?”费清明轻喝一声,清音正然,“你不仅给打更人手臂扎出几个血洞,还伤得人家肩口血肉模糊。都有仵作、差役佐证,你还敢狡辩!”
  “冤枉啊,大人!”
  邱胜把他们二人看做乔装打扮的官府人员,膝盖一软,登时跪下了。呜呜。他双手上举,重重一磕头,脖子一横,扬言,“士可杀,不可辱。”
  “没做过的事,就是没做过!岂能抓着我一招,就将什么罪名都扣在我头上!”
  “那现在我就成全你,看还辱不辱!”费清明放下解裁春,作势要拔剑。
  “等等等等等等——可以辱,可以辱。”
  生死关头,哪有守节之说。
  便是山河国破,只听过覆灭的城池通过自侮妇女,从她们那儿,找回辱没的大丈夫体面,没听过身高八尺的男儿自行贞烈地殉国守节。
  “既然大人你们有这类特殊的需求,小人我就不得不满足了。”邱胜视死若归地解开衣襟,仰着头,闭上眼,一副慷慨就义的形象。
  他膝行向前,翘着打卷的鼻毛,袒胸露乳,冲着费清明而去,“什么狂风暴雨,大可往我身上砸!我承受得住!”
  “来吧,不要因为我是一朵娇花而怜惜我!”
  没能预判到事态走向的费清明,哪见过这种阵仗。他一脚踹上邱胜飞扑过来的胸膛,抱起解裁春躲避到一边,再三观阅同伴的容色洗洗眼。
  解裁春抓住其中的缺漏,“打更人当真不是你动的手?”
  挨了一脚的邱胜,保住清白。心下一喜,又有些怅然若失,面上全是失落。他这个险些惨遭玷污的人都不介意了,这两个臭流氓竟然好意思在那挑挑拣拣。
  他合起衣袍,没好气地说:“两位大人,我区区一介平民,一个晚上只能专注做一件事,哪能既在义庄搞偷盗,又跑去袭击人,那岂不成了邪魔歪道?”
  “再者说,做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本来就得偷偷摸摸,伺机而行。专门搞出大阵仗,闹出人命案来,那不是引得官府注目,给我的生意平添波澜?”
  “我又不傻。”
  “仵作的校验单子何在?”解裁春摊开手,示意费清明把单子放在她手中,她实时查看。
  没有拷取备份的费清明,把自己的手放在她手心上。两人掌心对着手掌心,费清明的手大到能够完整地盖住她的。他五指往下扣,陷入解裁春的指缝中,与之稳固地锁在一起。
  “是我的失误。”
  费清明捉着解裁春的手,放在唇边压着。口腔中吐出的气流,喷洒在她第二根指节处,携带着热带雨林的湿热气息。
  “预留的时间并不富裕,审核案情后距离约定的节点比较紧迫,而没能将确凿证据带来。”他信誓旦旦,“没能及时觉察出其中的不对,我会反省,下次绝不再犯下同等错误。”
  已经如实招来的邱胜,头部向下,磕在地板上。背部下凹,屁股朝上一撅,赫然是个生动的元宝形状。然后狗腿地抬起脸来,“两位大人,小人已如实招待,往后绝不再犯。”
  “还望您二人高抬贵手,原谅小人的错处。莫要扭送到官府去,挨一顿板子吃。你们就当行行好,把我当一个无关紧要的屁,给放了吧!”
  “逢年过节,我都会为你们二人烧炷香的呀!”
  “哟,搁这咒我们呢。”长得挺丑,想的倒是挺美的。解裁春正要开口,由唢呐幻化的耳坠铛铛作响。她心下一沉,和立马严肃起来的费清明对视,互相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沉重。
  她大跨步向前,一把揪住邱胜的后衣领子。
  “来不及了。”费清明飞快地说了一句,冲上来。一手抱着解裁春,飞上屋檐。他一手捞着邱胜,放在旁边的梁子上,低声警告,“不想死就闭嘴。”
  不明所以的偷尸人,表现得像一个平平凡凡的凡人。
  这身皮囊平生做出的最大功绩,就是在赌场里赢得盆满钵盈。
  而赌博一事,赢得多,输的也多。能稳赚不赔的,唯有庄家而已。
  起初,被放了水的邱胜,手气足,越赢越多,愈发迷恋赚快钱的途径。
  他待在家里茶不思、饭不想,就琢磨着再入一趟赌场,再创辉煌。
  这辉煌理所当然没有创下,不仅把开头赚来的钱全输没了,还倒赔了本金。这赌博一事,哪能见好就收,挫败而回。
  他抵押掉房屋,变卖完家产,把拿来还债的钱,又投进去,想着翻本、重来。
  可人这一生,岂是说洗牌就洗牌的赌桌,随时能够再来。没几日就沦落得流落街头。
  不正当的快钱挣得多了,就做不来好端端的正经行当,转而打起了偷盗尸体的主意。
  “咚——咚——咚——”
  邱胜听见了他经常拿来故作玄虚,吓跑众人,好给自己大开方便之门的跳跃声。
  曲风镇老一辈的人说过,这个声音来自那不可说之物,一经出现,必当引起天下大乱。经过当年闹哄哄的战役过后,已然绝迹。
  传得越似模似样的东西,越反过来引出诸多的好奇。不信邪的人众,欲剑走偏锋者亦不在少数。只想着用来让自己所行的道路畅通无阻,而没想过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的。
  “咚——”
  “咚——”
  “咚——”
  邱胜抱着房梁,不知从何时起,额头已叫冷汗打湿。他手脚发软,好似下一刻就要跌下梁子。而那时刻压迫着他的奇怪声响,终于到达了义庄门口。
  该、该不会是同行吧?
  毕竟闹冥婚的人家那么多,总有人要跟他分一杯羹。
  是了,是了。冥婚是长盛不衰的买卖,从古到今都有人操持。尸体的主人家都在那乐呵呵地贩卖,他们不过是成人之美,给死人们缔结一段姻亲而已。
  要找也不会找他们。
  人吓人,吓死人。瞧这两位大人,看着相貌堂堂,八面威风。实际上胆子比老鼠的心脏还小,竟一时被他们如临大敌的态度给唬住。
  瞧给他吓的。邱胜擦擦额头冒出来的冷汗,不知不觉,后背被冷汗打湿。风一吹,穿心窝的凉。
  而在邱胜成功说服自己的当下,那东西已然跳进门槛。全然无视义庄门口贴着的两个门神,堂而皇之地越了进来。每个脚步声都跳在室内三人的心口上。
  那是青面獠牙的具象化,枯草般的头发盘旋在它的头顶。看衣着打扮,正是大人们口中描述的不日前惨死的打更人。
  应当是在运输尸体途中,凑巧迎来天黑。给尸变创造了必要条件。运输队伍的下场可想而知。
  死去多时的打更人,东嗅嗅、西嗅嗅,沿着内屋四处搜寻。
  第31章 就是冲着他们来的照当前时况分析……
  照当前时况分析,丧失视力的活尸,在嗅觉方面会得到一定程度的提升。破坏力、敏捷度,空前发达。在关键信息尚未补全之时,不可与之硬碰。
  快速推演出结论的解裁春、费清明,捂住鼻子,示意邱胜一同。
  被拽到房梁上的邱胜,竟然吓尿了,裤子裆部灰黑了一片,湿哒哒的,渗出一股酸溜溜的气味。土黄的尿液沿着梁子一滴滴溅下去,滴落在活尸头顶。
  说时迟,那时快。费清明抬腿一踹,把邱胜踢离原来的位置。在他收回腿的那一刹,邱胜原本所在的位置就被暴力拆迁。
  那不到七尺高的活尸,竟然能够一跳一、两丈高,弹跳力之强,足以去竞争弹簧。要是放到现代,参加个电视台比赛,争取拿下个头等奖亦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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