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也只是维持了一段时间的和平。
  在堪称作弊的搜魂术,以及各类层出不穷的寻踪觅迹术法下,方外之人就像地里的萝卜,一个、两个被拔出坑,孟寻亦是其中之一。
  往事不堪回首,稍微回想就会隐隐作痛。
  被剥开又重新缝制的面皮在痛,敲开脑壳,倒出脑髓,又用其他代替品补齐的头颅在痛,逐渐勒紧的胸骨,压迫得孟寻难以呼吸,她拿起茶水就要泼。
  “跟我,还搞上威胁这一套了?”
  解裁春眼疾手快,用扇子抵挡。
  孟寻见不能泼她个一激灵,手稳住,没泼。把杯盏重重往桌面一摔,“你,不相信任何人。包括我在内。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这样的你……这样的你……”
  本该是所有方外之人里,要么一马单先完成监察机构布置的任务,要么在这没有活尸横行,暂且保住安宁的地界,最能置身事外的个体……
  全都被她毁了。
  孟寻抖得几乎站不住,只能捂着脸,克制着自己,维持冷静。
  解裁春等了等,没等到人发泄,心知必得受此一劫。
  果不其然,她手一撤下来,温热的花茶一把泼她脸上。
  “那你猜对了!”孟寻气势汹汹地站起身,作势要走。
  猜对了还泼,这暴脾气。解裁春抹了一把脸,“听你的口气,该不会是你背叛了我吧?”
  就连此时此刻,用漫不经心的口吻,玩乐般点明扼要,都叫孟寻怒火中烧。
  不得理的人,往往会用提高音调来弥补心虚,她怒道:“是啊,我出卖了你,你高兴了吧?我是个叛徒!我背叛同乡的伙伴,一心想着保全自己!”
  “你满意了吧?你可以审判我了!”
  解裁春沉吟着,没说出指责人的话。异地而处,“那你当时一定过得很痛苦。”
  蓄满眼球的热泪,夺眶而出。孟寻踉跄地后退一步,“烦死了,你太让人讨厌了。”
  人揣着手,愤然离席,袖子里藏着解裁春方才碰出她时塞进来的纸人。
  解裁春用手帕擦脸,膝盖往上一顶,从桌底夹缝捞出一只指甲盖大的纸人,“师兄,听够了吗?”
  “哪里。师妹说的话,我一辈子都听不厌烦。”在祈府各处安置了耳目的祈夜良,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窘迫。他若无其事地回复,还趁机多表表情。
  师妹当真是坏心眼,明知他会窃听,仍然游刃有余,拿捏准了他必然会站在她一侧。
  不仅不会揭露她的来由,还会帮她掩人耳目。
  不过,究根结底,他喜欢的就是师妹的坏心眼,乐此不疲地拿他逗趣。
  只能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按规矩,在大婚来临前,要由即将成婚的新人缝补好穿戴的凤冠霞帔。
  一般来说,嫁衣都是要用新娘子缝制而成。师妹本人不乐意,就由他做主代劳。祈夜良一边畅想着师妹过门后,和他新婚燕尔,一边手脚麻利地做着针线活,心内酝酿着甜滋滋的蜜。
  外头的莺莺燕燕,都是宿过就过了的旅舍。只有他,才是师妹永恒的归宿。
  想到这,祈夜良心中不由快活了几分。他手里攥着在绸缎庄里定制的布匹,连穿梭的红线都轻快得要跳起舞。
  星辰灿然,孟寻乘坐马车出城,取道断节山。
  解裁春在屋子里沐浴,祈夜良推门而入,自作主张给她擦背,顺带做些新婚夫妇兴之所至的事。
  新人成亲前不能碰面的破规矩,早就被他丢进纸篓。
  万事万物,主打讲究一个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但凡有利于他和师妹进展的都是精华,阻碍他和师妹亲密的,全是糟粕。无论人还是物都一个样。
  听到动静的女子,沉声呵了一句,“剑来!”
  险些陪主人一同折戟沉沙的本命剑,春江芳菲尽,感应到契主复苏。从装载着问道宗弟子的天宇船出发,径直飞向主人所在方位。
  船上被五花大绑的小师弟费清明,抬起脸来。
  祈家大宅深处,洗浴的女子一把拔剑出鞘,干净利落的动作像是行侠仗义多年的女侠。
  锋利的宝剑一下揭起屏风上罩着的衫裙,囫囵套入。
  就是穿的过程出了差错。
  由于本身不熟悉详细的女子穿着,仅从师姐师妹那学了个大概。隔着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镂空鱼鸟屏风,没缠好的襦裙露出半个胸乳,像捧着就腻手的羊脂玉。
  分
  明相同的身形、外观,断无从他的眼皮底下大变活人的几率。是当之无愧的本尊,没有分毫的错漏。祈夜良却直觉不对。“来者何人?”
  兵刃在手,居于内室的人,一剑劈开挡风的隔断,“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落花峰,甘驱霖是也。”
  第60章 好戏开场超度的唢呐响彻曲风镇遗……
  超度的唢呐响彻曲风镇遗址,生前的爱恨情长恩怨尽销。解裁春手指一弹,双簧木管唢呐白光一闪,自动归于耳垂,幻化为点缀的铃兰花。
  面目模糊游魂们影影绰绰,似新捏制好的面泥儿,挤作一团,三两成群,踏入她开辟的轮回路。
  镇守冯伟多和一群与他们共同战斗过的衙役,向她抱拳。
  解裁春隔着生死界线,与他们招手。
  “你放下成见拜托我的,居然是引渡亡魂,而非火烧眉毛到急需料理的紧要事。”孟寻难以置信。
  “为了已然丧亡的死者,甘愿耗费大把光阴,舍弃当日硬控修士的掌握权,值当吗?在你儿女情长,割舍不断人情事理时,兴许有其他十万火急的状况,会被拖延到无力回天。”
  “由始至终,我都搞不懂你。”
  解裁春老神在在地抽出三炷香,引燃了,插在三足博山香炉里。
  斑点红星,白烟袅袅。她平静地注视着,“十业大界很风光吧。局部紊乱,总体稳定,整体趋向安宁与平和。”
  光鲜亮丽的皮囊下,仍旧有一大批人疲于奔命。
  每日都有急不可耐等待要完竣的事,像扛着负重到要勒断肋骨的包袱的驴。要挣取饱腹的口粮,就得持之以恒拉磨。终日只能围着石磨打转,永永远远奔不到尽头。
  “在我看来,生命和死亡具有同等的分量。不赶紧点,就会错过七日回魂,曲风镇惨死的百姓就找不到轮回路,不能尽早尘归尘,土归土。”
  孟寻眺望着几乎会被划为真空地带的曲风镇,裸露的地表连寸皮草根都被挥霍殆尽。
  极目黄沙,尘烟消散。
  “我是不会后悔的。”
  她忽然说:“是我背信弃义,对不住你。但这是我的求生之道,我为生存选了这条路。被千夫所指,万人唾骂,我都会硬着头皮走下去。你大可怪罪于我。”
  “你要责怪我也好,痛骂我也罢。我都绝对不会向你低头认错,有任何的忏悔责过。”
  “我没有拿你问罪的意思。”
  解裁春抄着锤子,叮叮当当地砸烂衔接马车的部件。直至它完全损毁为止。
  “我都不记得了,你也要放过自己。我只是遗憾当时的我没能想到周全的解决方式,让同乡们集体脱困。”
  非瞬发性质的群体性衰亡,有一定概率能在发展的中途遏制。遑论修士们下作的手段令人发指,惨遭戕害的同族们无还手之力。
  她不是目睹该场景还会无动于衷,选择袖手旁观的性子。那时的她为什么没能出手?
  “我果然讨厌你。”
  孟寻察觉她的疑惑,“原住民跟我们天然有壁,更别提上天入地的修士。你后知后觉,本是寻常。我融入人间世也耗了相当大的精力。别太自以为是了。”
  “公开处决当天,我被绑在处刑台上,烈火焚身。你和一气宇不凡的修士,一同出场。头戴凤冠,身披霓裳。你真幸福,幸福得人意图毁坏。”
  “你看到我的第一眼,就决定救我。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想着拉你下泥塘。”
  正如日新月盛的十业大界,其实并不需要穿越者来拯救。众人兴奋地驾着着了火的架子车,一路高歌,往悬崖峭壁狂奔。
  孟寻问:“接下来你要去哪?”
  “先吃饭吧,我有个推荐的好去处。”
  好习惯学不来,坏习性一染一个。解裁春浇醒被她吹奏的唢呐波及,从天上坠机直下的仁兄,成功将人从呼呼大睡中唤醒,“请问兄台尊姓大名?”
  毫不留情的泼水举措,跟温文尔雅的问候对比,彰明较著。彪形大汉一时都不敢认,“项本峰,于有光。”
  和问道宗三大峰齐名的项本峰,解裁春停留在表面的笑容,真诚了几分,心里想好了一百零八种将人物尽其用的法子。
  她恶人先告状,“兄台刚才掉下来,砸毁了我的车架。也没几个钱,不到价重连城的地步。”
  欲扬先抑了一番,解裁春在汉子由衷地吁出一口气后,补充:“也就十八万魂玉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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