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问道宗宗主元泽慨息道:“薄禄云,你引以为傲的七弦琴,何不拿出来弹奏?闲庭树,你杀人于无形的咏柳萧,单别着不吹动?不战而降,不齿于人。”
  她是听闻寻到连玦双璧的风声,才特地出关,来瞧瞧热闹。没曾想,箪食瓢饮早就磨灭了连玦双璧的心气,使他们沦为一对庸俗不堪的平民夫妻。
  让她白跑一趟。
  都说有了孩子就会长出软肋,把自己的弱点暴露于他人手中。自动引颈就戮,束手就擒。耽误自身的精修不说,还给他人提供追打的筋节。
  结发为夫妻,一同孕育孩儿,果真是世上最愚蠢、失望的决定。
  羡瑶台仙使被元泽宗主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惊到,连忙扯开话题。万一激起两夫妇的好胜心,怕是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他们想着给人斧钺之诛,却不乐意自己落了个头足异处。
  “薄、闲二人既有悔过之心,我们并非不能网开一面。”
  空口白牙,不足为凭。能不能落到实地,都是处刑连玦双璧后的事了。在场诸位见证者要么是羡瑶台的人,要么身兼要职,不能时时刻刻盯视。
  行行重行行,虎狼多凶险。
  闲氏一对胞兄弟,年长的越不过十岁。一个不小心就死了,焉能怪罪到他们头上。
  没有比羡瑶台更懂得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理儿,作为其趁手刀兵的两夫妇,更是深谙其中奥义。当即拜托问道宗宗主元泽和云游四海的散修段争奎,搭把手,帮着抚养他们两个孩子。
  他们会主动抹去两个孩子的记忆,但请两位好心肠的修士,给两兄弟一次脱胎换骨的机会。
  闲庭树挑选信重的两位人士,各有各的妙处。
  前者声名远播,是值得托付的大宗大派。同时树大招风,自身的存在则意味着无穷无尽的祸患。后者为人正直,钻研旁门左道,往深山穷谷一钻,霎时隐匿无踪。
  两兄弟自幼分离,中断了骨肉之亲,提升了生存的几率。被针对的目标分散、变小,不易被腾出手来秋后算账的羡瑶台一锅端。
  “欸——”羡瑶台仙使横眉立目,还没来得及发作,就被元泽宗主一顿抢白。
  “哼!我,好心肠?你看走眼啦!我告诉你,我就是来凑热闹,尽添乱的!本要找你们二人,打个七天七夜,不死不休,谁知道你们一个、两个都不中用。一群没用的东西!”
  一
  段话把所有人骂了的元泽宗主,骂骂咧咧地领了被抹掉记忆的老大走。
  “我才不当磨磨唧唧的婆娘,捎家带口养孩子……”
  “上一个下山带孩子的问道宗们人,天打五雷轰。被好脾气的副宗主踹去看守炼魔诏狱,一辈子都不得踏出执法堂一步。我才没那么蠢,搞那些不入流的固步自封!”
  “我这就给你这孩子任意踢到丹霞峡的小门小户去,想陷害我,没门!”
  散修段争奎蹲坐在灰白的花岗石前,默不作声地观望着。
  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单盯着抱着母亲大腿,哭哭啼啼的闲梦落。
  “乖,梦儿。爹爹娘亲没用,留不住你们。不要怨我们。”闲庭树抹掉眼角的泪,蹲下身,贴着小儿子耳朵,跟他叮咛,“你和哥哥虽然分开了,但是只要坚持活下去,有朝一日就能再碰头。”
  《捉黄鬼》全程可细分为找、捉、审、惩,四个步骤。通过对黄鬼的凌迟重辟,明正典刑。重塑紊乱的伦理纲常,震慑试图超脱普世价值理念的观演者。
  闲梦落注视着台上气象威严的仪仗,来了又去。腾云驾雾,好不嚣张。
  穷凶极恶的大鬼、二鬼,被押解着游完街,经受千人唾弃,万人痛骂,就到了负责断罪、斩鬼的阎王殿前。
  代表斩立决的令签一扔,四面八方涌起漠漠黄烟,两只鬼怪被抽肠剥皮,千刀万剐。
  为表以儆效尤,特令他们繁衍的两位子嗣在旁观看一遍完整的过程。
  幸运的是,当时不论是嘴硬心软的问道宗宗主元泽,还是沉默寡言的散修段争奎,都没让他们亲眼见证爹爹娘亲被处刑的一幕。
  “你是剧中的漏网之鱼,题面上当捉未捉的黄鬼。连玦双璧的小儿子,闲梦落。”
  从戏剧演出内容,将前因后果联结的解裁春,忖量地提出自己的猜想。“当你学业有成,出师自主。当年收养你的散修,于心不忍,为连玦双壁打抱不平,故助你恢复记忆。”
  “于是,你一边筹备着为逝去的亲长报雠雪恨,一边分心寻找失散多年的兄长,目光投放向气相威仪的问道宗。”
  奈何问道宗声名显赫,要声望有声望,要能耐有能耐。
  每年折损的子弟兵多不胜数,可架不住仍有一群不怕死的青年才俊,挤破头往里钻。
  在丹霞峡,惊心动魄的死亡不算恐怖,可怕的是默默无闻的消逝。
  招收的弟子年龄可以造假,身份能够捏造,姓名自可更改。
  加之元泽宗主有意庇佑,混淆视听的因素,莫说急于斩草除根的羡瑶台无从下手,就连与自家兄长有血脉渊源的闲梦落,都迟迟找不到自己的亲缘。
  经过经年累月搜索,重重筛选,闲梦落才终于将目标缩小到两个人身上。
  一个是斩情峰小师弟费清明,一个是随水峰大师兄温孤怀璧。
  奈何这两人实属是两个风牛马不相及的大极端。
  作为小师弟的费清明,拔不出本命剑,被鉴定为没有下山的资质。一年到头都被困在问道宗,压根就见不着人。
  要闯进铁桶一块的问道宗,排查底细,无异于痴人说梦。
  而况他的行径规律,出奇单调。
  或潜心闭关修炼,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或往突兀森郁一钻,找重明鸟、腾蛇单挑。
  偶尔没挑过,拖着重伤的身躯跑回问道宗,重明鸟喷出的火焰没准头,把随水峰峰主居住的洞府给点了。
  随水峰峰主濮阳韫玉顶着一脸灰,和新鲜出炉的爆炸头跑出门,仰天咆哮,“一天天的,又怎么啦?”
  他环顾一圈,精准地锁定住肇事的罪魁祸首。“又是你小子!费清明!我——谢——谢——你!”
  费清明抱着寄余生,施施然往长着青苔的石壁一靠,“濮阳峰主不必客气。”他嘴角微微勾起一像素,冲着峰主身后道:“师父,别来无恙。”
  濮阳韫玉迅速抄起下辖剑,转身打开防御架势。
  剑技花开有信已冲至跟前,擒着他整个人如猎鹰捕蛇,往天上奔突。
  “你个没脸没皮的老不休,什么洋芋,又欺负我徒弟!”
  “濮阳韫玉!”濮阳韫玉纠正道:“许勤丰,是你徒弟烧了我的清虚洞!”
  “我管你什么阳玉!”许勤丰才不听他的,“清明,你来说。”
  费清明虚虚弱弱地调整好坐姿,向师父方向全方位展示他苍白的面色,超不经意地露出被重明鸟利爪撕开的腹部,“也没什么。就是我受伤回宗寻求庇护,濮阳峰主出来就责骂我。”
  许勤丰怒火中烧,加大火力,追着人打,“你个黑心肝的洋芋!我今天就把你片了下锅!”
  “嘿!我招谁惹谁了呀?!”濮阳韫玉一蹦一跳地四下逃窜。
  跟费清明那头经常性死水一滩,偶然性平地起波澜不同,大师兄温故怀璧则是完全反过来,一刻都不得闲。
  每天挥金如土,四处宴请阵修,开传送阵、书写卷轴。一年四季领着师弟师妹们,到处闯秘境、冲洞府,天南海北全是他的身影。
  刷脸速率密集到丹霞峡脸盲之最——丹修,牧敬先都认识他。
  只是,有些分层次的认识。穿着问道宗道服的弟子,找他购买丹药,冒充大师兄的名讳,他都会无一计较,全数记账,反正温故怀璧是出了名的护短。
  就是记过了头,结账清单满到溢出了屋子。
  温故怀璧瞥了一眼看不到头的账单,直接埋单。
  这般财大气粗,近乎无底线的托底,热情到其他宗门别派的弟子眼红,见了人,都会情不自禁喊上一句大师兄。
  乃至于丹霞峡有句盛传的传言——
  当你深陷孤岛,危在旦夕。前无师长帮衬,后无法宝傍身,只要朝天大喊一句大师兄,就有能人志士御剑而来,为尔排忧解难。
  赶巧不巧的是,还真有人试了,还真让她试成功了。
  条件反射地替呼唤者分忧代劳的温孤怀璧,一击击毙硕大无朋的旋龟。
  他收剑回鞘,疑惑地睥着抱着自己呜呜咽咽抽泣的女修,等人从死里逃生的威胁中找回冷静,才推开人,克制地往后退了三步。
  “姑娘,此地不宜久留,我护送你回城。”
  闲梦落设想过先从温孤怀璧那头下手,关键是实在逮不着招人。
  等到费清明好不容易下山,心中也不像温孤怀璧那般虚无飘渺,才有了张家庄一试。
  就算解裁春、费清明不出发前往张家庄,照样有李家庄、王家庄在他们必经之路上等着。
  https:///yanqing/30_b/bjze1.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