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反省自己,绝无可能。必要时刻,指责别人。
  说服好自己的解裁春,先声夺人。她竖起一根手指,戳着漫才客胸膛。“你这灶台也太不经用了,回头得重新造个。”
  弹性十足的触感,使她一时忘了原先的责难,改为用五根手指头触碰,抬起的手掌落下去,揉搓着他的胸肌,再附上另一只手。争取两只手掌各有着落。
  下流!三个小萝卜头一致谴责。
  “是我的错。”习惯了解裁春想一出是一出的漫才客,卷起袖子,擦拭着她的脸。
  第101章 杀头的买卖落花峰峰主将漫才客作……
  落花峰峰主将漫才客作为得意门生,介绍给现任问道宗宗主宋宗主,宗主沏茶的手一歪,整杯茶水倾倒在侧下方的副宗主头顶。
  免费洗了趟头,外加洗了把脸的副宗主,一抹脸,“多大事,至于这样热情。”她都以为对方是故意的了,“要不你下来,宗主的位让给我坐。”
  宋宗主当即步下台阶,要同她换位。
  “别。”只想口舌之快的副宗主,连连拒绝,“我只是说说而已。”
  宋宗主倒没好意思走
  回去,而是席地而坐。
  放在其他宗门,全场位分最大的师祖还站着呢,底下的徒子徒孙们顶多跪着听令。
  无奈放在问道宗这,恰恰反过来。要只享受到名头的师祖,无半分实质性受益,反而形成一种隐形的软禁。
  问道宗用他,又疑他。倍加苛责,又寄望于他心怀感激。剖出心肺来,为宗门卖命。
  宋宗主有幸见过故去的明镜宗主,训诫师祖的境况。
  多看一眼,都是对自己的残忍。凌迟处死,莫过于此。
  那时的师祖才半大一点,从吃人的决斗场出来,做什么,明镜宗主都说他错。什么都不做,又会被劈头盖脸一顿骂,一脚踹出去好几丈远,抄了鞭子就是鞭挞。
  决斗场好歹有胜负之分,明明确确的正反馈。在明镜宗主这,一个都没有。
  连进门先踏哪只脚,都给师祖安排到巨细无遗。三言两语,把人批评到一无是处。要其无时无刻不处在紧绷的状态下,混乱的脑子里紧绷着一条弦,永远不能松懈。
  好做一只听训的狗,随水警惕着闷头一棒的风险。
  重复的持续性纠错,教养出一具顺心如意的傀儡。
  刻板的,只会按照他人的命令行事。确保能在她逝去后,依照刻印的文字,执行命令,听从下任宗主的调遣。
  说得好听,是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往难听里说,是为后继的宗主做准备,受惠于此的后人也不好说什么。
  永无止境的责骂与殴打,剥夺师祖的思考能力。
  长期的打压和贬低,从源头处,彻头彻尾否定掉他的人格,把他的尊严踩到淤泥里,为他的四肢架上摆布的丝线。使之退化为只会依赖着旁人叮咛办事的木偶,只能由主子来操纵。丧失决策的能力。
  宋宗主本来认为,明镜宗主是在小题大做,今日一看,确实是有先见之明。
  师祖究竟遇见了什么人,邂逅了什么样的风景,才会做出如此大的改变,他并不需要理会。他只要知晓,自己手里攥着勒住少年脖颈的绳索。
  悬崖勒马,为时不晚。
  “到此为止吧。”宋宗主说。
  慷慨陈词的落花峰峰主,卡了壳,不明所以。
  “不管是你,还是他,都到此为止吧。”宋宗主收敛起笑容,总算明白为何平静多年的栖华山,妖风四起。被压制的爬虫走兽,争相出走。
  原来是负责镇守它们的人,脱离了岗位。
  “为什么要把我变成坏人?我原本是最良善,最亲切的,你们疑惑的眼神像是在谴责我。”
  众目睽睽之下,被众人视线聚焦的宗主,抓耳挠腮。板正的发冠被他扯落了,东倒西歪,一顶浓密的头发都要被挠成了鸡窝。
  他也想大手一挥,祝福天下有情之人,都能得偿所愿。成全所有被拆散的苦命鸳鸯,做个大慈大悲的甩手掌柜。可谁又能来对他多加怜悯?
  张不开口说的要命话题,到底是开了尊口。凡事但凡开了头,哪怕过程磕磕碰碰,后面的进程也能忙不迭地紧随其后。
  “其实一人独处,并不麻烦,只需要克服寂寞。麻烦的是和人相处。”宗主扯动嘴角,身心疲惫。兴许他的存在,就是向世人证明,走到高位的人最终都会变得面目全非。
  真不想当这个宗主。
  他想叛出问道宗,另投门派。呼其峰峰主辜嘉怡为人和善,转行倾家荡产当阵修也不赖。
  副宗主踹了他一脚,“别一个人在那自我陶醉。”
  沉浸在自我满足里的表演家,是自恋啊。
  宗主收起嬉皮笑脸,“恢复到原样。”
  他指着漫才客,“回到栖华山,本来是什么样,就变成什么样。这是来自问道宗的命令,立即执行。”
  漫才客眼睑一跳,还没来得及发言,心脏骤然紧缩。
  植入身躯的诡咒,在此时发作。绞得他情不自禁跪地,痛得面无人色。
  落花峰峰主要来扶他,漫才客抓着心口,冰冷的汗液渗透衣衫,微风一拂,一阵阵发着寒凉。
  天旋地转,似骤然将他扯到冰窟里,冻得他牙齿直打颤,“是。”
  此言一出,那股几乎要绞杀他的疼痛才就此作罢。漫才客松开握紧的拳头,五指指甲抠烂了掌心的肉。
  这下,不仅是宗主,两位好整以暇,等着看热闹的副宗主都挺直身板,正色了起来。
  漫才客有这般大的反应,证明在他心中,是起了反意的。
  有他们未曾探寻的人事物,在师祖心目中的分量,压过了问道宗。使他违背了明镜宗主的遗言,烙印身心的诡咒,下意识选择了另一方。
  一旦开始倾斜的天平,往后的偏向就不为人所掌控。
  无论是反对宗主所言,还是反抗他背后的问道宗,其中的深意都值得人掂量。
  “轰——”
  搭建了五年的住宅,轰然倒塌。拆卸的对象是一砖一瓦,亲手建立起它们的漫才客。
  被掩盖的溶洞得以重见天日,接近残冬腊月的严寒,扑面而来。以往能够承受的雪窖冰天,今日拂面,只觉天寒地冻。
  犬吠田舍,鸡飞蛋打。葱蔚洇润的葡萄藤,一朝垮塌。半年才能成熟一回的果实,被重新打回土地,碾皮碎肉,只用片刻。
  解裁春平日乘坐的秋千,攀爬着淡紫色藤花。一朵一朵,清幽秀雅。逸韵高致的居舍,在他的剑气下灰飞烟灭。
  他瞧不见相伴之人的笑靥,又禁不住庆幸她没在身边。
  否则,他不敢保证宗主嘱咐的恢复原样,是否是要将她这个人从根源处勾销。
  宗主、副宗主等人的焦虑,从他们神色里漫延,汇到漫才客心尖。
  不仅只有他们忧虑镇宗师祖失控,漫才客本人亦是担忧不已。
  至于是担心问道宗,亦或者担心解裁春,他自己都分不清。唯有料峭的孤风一道道刮过面颊,眼窝淌落的两行泪渍格外分明。
  这厢的漫才客天人交战,那头的解裁春站在书肆前。
  家里的竹简她都翻完了,漫才客也都看完了。
  既然他那么离不开竹简,她就多买一些在家里囤着,翻烂了,也能拿来当柴火烧。一举两得。
  就是估计鬻书的文人墨客会想埋了她。
  引导漫才客脱离竹简,阻绝控制,不是她分内的事。既然漫才客养成了习惯,待在舒适的安乐窝里,自以为周全,就没必要非得把他扯出来,按着自己的心意搓扁揉圆。
  又不是威胁到他日常起居,叫人看一眼都忍不住悲哀的苛刻对待。她也不是非得要矫正到符合心中设想为止。
  解裁春胡思乱想着,挑了十来卷竹简。
  鹤知章踮着脚尖,扒着八仙桌,露出两只眼睛,“搬不动的。”
  搬她这个人就能搬动,搬几本书就搬不动了?解裁春刮了下小娃娃鼻子,“放心,没让你们搬。我还没丧心病狂到要奴役童工的地步。”
  “在我看来,你有过之而无不及。”翻书的鹤顶洪,嘴一如既往的毒。
  解裁春才不跟小孩子计较。
  她一歪脑袋,想起一茬说重要不重要,说不重要,又有点重要的事。“话说回来,你们,该不会是……发育不良吧?”
  她都成年了,这三小孩竟然连个头都没有长,好生奇怪。
  呃……至今都没能分辨出她身上蹊跷的草泽谷也挺奇怪。
  但这还是有迹可循的。
  毕竟,动手脚的对象是这些小辈们不可匹敌的那一位呀。
  “别以你凡人的短浅见识,来衡量我们修士的形象。”
  鹤嘉贤洞察她的迷惘,为她提点迷津,语气却是冷嘲热讽。“你用漫才客挣来的魂玉,买东西讨好他,可算不得你的功劳。”
  随机补充一句,“我会最先找出你身上的谜团,抢先出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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