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殊不知这一只,和那一头牲口,在农户眼里,一模一样。
  被杀只是因为被视作了下等生物,生来就是要为佃农服务。圈养、宰杀,只是单凭主子的一念之差。
  幸灾乐祸者,终将步入死者后尘。
  “你在想什么?”副宗主问。
  “你说,丹霞峡会不会成为下一个羡瑶台,能不能成为下一个羡瑶台?到时候谁又是新的使者,谁又能成为新的司使?所谓的尊者,又是谁人能来当?”
  宗主以半开玩笑的性质说着,眉宇之间的冷意,悄然溢散,无不再彰显着他的决意。
  “你想要做些什么?”副宗主追问。
  “不。”宗主摇头,“不是我想要做些什么,而是时运使然。”
  今时今日,如同往时往日。
  往昔羡瑶台大肆围剿方外之人,和今日屠戮儒修,都是出于同一种理念——造势。
  招不带多,管用就成。
  时势造英雄,制造出足够大的声量。能使芝麻绿豆点的权力,演变成足以压死人的大山。推动着被迫害的人,党同伐异。互相撕咬着,全力证明自己的清白。
  两军对垒,兵行诡道。
  欲淹死一城的人,骤然而至的洪水,会使大部分人高度警惕,匆匆忙忙逃离。
  可只要换一种方式,改为下暴雨的形式,悄无声息入侵。
  水淹过脚面,民众卷起裤脚。水淹过膝盖,撑着柱子前行。水淹到腰部,恐慌无声地蔓延。等水淹到了脖子,已不能脱身。
  然后发堿决塘,漂起一具具臃肿的浮尸。
  届时,看笑话的、凑热闹的,落井投石,争相嬉笑的,极力划清界限,贬低受害者名声,以澄清自己名誉的,都会命丧于此。
  “现今,触底反弹的时机已到。”宗主一撇头,准确地抓住咬住他头发的塘鳢鱼。“你真以为明镜宗主留下的神兵利器,我会轻而易举地就放了他高飞远走?”
  黑不溜秋的塘鳢鱼,高傲地摆起鱼尾,抽了他一耳光。
  “啪叽——”
  宗主松开手,五斤重的鲈鼓畅快地游回池沼。扇得他右脸颊通红,溅了一脸的泥点子。
  宗主竖起食指,点点自己的太阳穴,“人生于皇天,长于厚土。张开双臂,以为自己无拘无束,焉能知晓一举一动,皆在他人的掌控之中。”
  羡瑶台统治十业大界的时间太长,长到人们要遗忘真正的霸主绛阙。丹霞峡销声匿迹的阶段,长得叫人难以忍受。
  是时候要改一改这千载不变的格局,重新划分一遍疆土。
  三足鼎立就挺不错。
  修士介入人世间的群雄争霸,隔空对弈,以人命来下棋,哪有什么意思。
  要下,就不要下凡夫俗子的性命,不以吞并个凡间小鱼小虾的城池,沾沾自喜,而是把目标转向整个十业大界,拖进高高在上的对弈者们,赌上自身的生命,那才有趣。
  漫才客,是他向羡瑶台投出的将。
  赢了,问道宗一举成名。打响名头不说,从此就立住了根基,也无需他再多加操心。
  胜利,即是赢家最好的补品。滋养着一派宗门,长青不朽。
  败了,正好除去一个不受控制,他们又扳不倒的心腹大患。
  明镜宗主的驭下之术,不可复刻。他承袭前宗主的衣钵,不代表能重演一次她践行过的路径。
  漫才客此去结出的战果,决定问道宗对他的处理方式。
  是从此划清界限,对面不相逢,游街示众,千刀万剐都不理不睬,顺带混入人群,为保全自身的清誉,主动拿石头投掷。
  或是恭恭敬敬,高高兴兴地将人迎回来,表面无可奈何,心里乐开了花,就此为神龙不见首尾的师祖正名,都是两说。
  漫才客御剑前往的终点——无间牢狱内。总共十八层的牢狱,是被时岁抛弃的遗忘之地。
  没有守门人看护,其本身的存在就是一张吃人不吐骨头的巨口。
  若不慎误闯其中,便是变作一捧枯骨都逃不脱。
  无时无刻不在变动的空间分布,左不是左,右不是右。上不成上,下不成下。
  站在平地之上,自诩来到了入口,实则迷失在紊乱的监牢之中。缄默如深的单间,隔绝了囚犯们的哭嚎,抽动的鞭子连着倒刺,轻轻一抽,刮下一层皮肉。
  飞溅的鲜血落在墙面,流进缝隙里,凝结成一道道血污。旧的未干,复添上新的,冲掉好几桶水都洗刷不干净。
  盘桓此地的呜咽声,经久不息,传到最后,渐渐熄了动静。
  是手骨被拗裂了,盆骨被撞碎了,任由着监守的喜乐,肆意地掰开囚犯的缝匠肌,摆弄成方便施为的姿势。
  搠到尽头还不够,还要得寸进尺,激动到青筋与紫色经络交错的手,不由分说地扣着拷问的犯人腰身,强迫人打开胞宫,供他一遍遍闯进去盘问。
  着实是横蛮无理,跋扈自恣。
  几乎要被缴光了的薄禄云,微张着唇,目光迷离,连含糊都稀碎。
  额心的一点朱砂痣,在晃动的烛光中,灿比艳阳。或许是他在晃。
  闲庭树手持缅铃,两颗沉甸甸的,落在掌心,足有核桃大小,险些将手掌覆盖。
  其人神情淡漠,带着点居高临下的孤傲。参与其中,又置身度外。
  配备好的角先生,早能自主驾驭。遂慢条斯理地撤出,两端附着着油水可鉴的湿光。在解裁春惊惧的注视下,冷漠地安置好崭新的器具。
  “求求你,我会死的,真的……”
  被严刑拷打,承受不能摆脱的刑罚前夕,人会以为自己顶天立地,绝不轻言放弃。
  只有真正镣铐加身,饱受皮肉之苦,连昏迷都成了一种手滑心慈的赏赐,方知世事皆苦,是泡了黄瓜的黄豆酸菜,吃着吃着,满口苦味。
  再美味佳肴,口腔回甘,只有化不开的苦涩。
  “死?”闲庭树镇静的眼瞳凝起焦距,在洞洞烛光里,如山野陵墓群飘荡的鬼火。
  “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还没怎么着呢,就放你长眠于地底。我可舍不得。”她狎昵地拍拍解裁春的脸,捻过赤带的手指,由人的眼窝处刮落。
  “太便宜你了。”
  随即眼神一横,示意薄禄云让步。
  悠哉快活的薄禄云,恋恋不舍地挺身。执拗地杵着,没有丝毫相让的意思。
  二人隔着解裁春,一言不合,即时开打,苦的是被夹在其中的解裁春。
  两位无间监守,大打出手,用来处置被他们虐待的囚犯归属权。
  仅剩的理智,使他们一致避过了一掌就能拍死的凡人。薄禄云技不如人,挨了顿狠揍才退让。
  动不了闲庭树,他还动不了解裁春吗?果断按着自以为逃过一劫的犯人头颅,往下压。
  隔墙有耳,本来歇息了的呜咽又起。随即被蛮横地堵住、塞满,咕咚咕咚,每一个细小的声线在修炼之人耳廓,无形放大了无数倍。
  倾听着众生之声的佛修,斜着衣袍,单个手臂无衣物敝体,大大咧咧地敞着。
  “两位施主……”
  “你这秃驴,长嘴了也不意味着要说话,非要说话,不如向医女们拿针,把你这不干不净的嘴巴给缝了。”闲庭树可不惯着他。
  她扯下后脑勺别着的发髻,是一根湘妃竹削了为身的狼毫。
  散落的三千青丝,浓密如林,流畅地披在无间监守肩头,添了不寻常见的柔情。她扯着人的脚,压到最底部,反手将毛笔塞进囚犯尚且空落的魄门,暗含的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实打实的震慑,上手远比口头威慑实际得多,顺利止住了制住对象的哀鸣。
  哭哭啼啼的抽泣渐弱,是了绝希望,彻底收声。
  共犯薄禄云乐在其中,一边执行着酷刑,一
  边仰着头,欢畅到几乎无法正常呼吸。
  他两颊晕着艳丽的红,秀致的容颜跳着粗壮的筋肉。过度的欢悦积累出超出阈值的享受,延绵不绝地翻涌上来,反形成了过分的酸楚。
  扣着囚犯后脑勺的手却越重,沉迷于令人魂不守舍的福祉。
  “都说布施,布施,我正在善事,好心放人家一马。你怎么不称道赞扬,反倒无端替人寻求一条死路。真是奇了怪了,你们佛修都佛口蛇心,首鼠两端?”
  佛修刚要说些什么,一连串咳嗽声忽起。
  过量的流质精湿口腔,被抵到了腭扁桃体的解裁春,被呛了个正着,咳得满眼是泪。
  顺遂缴了枪的薄禄云,已不愿意再听。蚊蝇之声,羸弱而聒噪,听了闹心,隔绝才清净。
  他反手一抄,亮出一幅绘制过的图画卷轴,直嵌入地底。
  十六层牢狱的地理环境,由此变动。
  阴晦的背景,焕然一新。颜色由浅入深,从黑白山水画,渐渐着了清透喜人的丹青。
  引入雕栏玉砌、楼台殿阁。瑶台琼室,栩栩如生。短短五息间距,平地起高楼,巨细无遗地建立起来,只扯进了两位心狠手辣的司使,和被他们处刑的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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