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不管是孤立无援的窘状,或是漫才客积累的疑难杂症。全能轻轻松松地解决,远比她破釜沉舟,使漫才客受困至今的举措来得。
  而她,从头到尾都受益。踩在他人的尸骸血泪之上,盛放独属于自己的异彩。
  这不公平。
  全然没有道理。
  “你不得不承认,运气,是实力的一部分。”
  白发皑皑的老者,没有嘲笑她近乎天真的执拗,更没有反驳她近乎孩子气的说辞。只是平缓直白地陈述出要人无可辩驳的事实。
  “人们给它赋予了一个玄之又玄的名讳,修行运数天象的命修们,通常管它叫做天命。”
  这怎么会是天命?
  摧折梦想,捣毁愿景的乌糟事,怎能冠以皇天授命的名义,就要人心甘情愿地全盘接收,打断牙齿,混合着血泪往肚里吞?
  贺归远见她要反驳,一抬手,止住弟子动静,继续说了下去。
  “但,很多人也不信命。修道之人,本就逆天而行。假使遇到点艰难困阻,吃到了张口欲呕的苦头,就甘心跪下来,臣服了命运,那何必去修仙。”
  “在乡野地带,随随便便找个地,老死不就得了,何须瞎折腾。”
  鹤嘉贤那孩子她本来看好,她若能挺得过这一关,外出闯荡,未尝不能闯出一片功绩,开辟出前人不能走出的远大前程。
  鹤顶洪性子沉稳,本是常驻草泽谷的栋梁之一。历练一番生死关,开阔开阔常年拘在谷内,难免受环境限制,狭隘了的视野。
  趁有生之年,春光浪漫,趁早到外头闯一闯,磨砺磨砺。见识见识远方迥然不同的风景。
  即便有极大几率会折在路上,也不枉来尘世走一遭。
  关键是开头没想到,结尾也万万料不到。
  倾心栽培的几位弟子,要出
  人头地的,没能出人头地。不被看好的,反而大出风头。
  到头来,反倒是无功无过,向来隐没在人后的鹤知章走到了人前。
  也罢,终归是草泽谷医者。这个初露头角,与那个小试锋芒,归根结底,没有什么不同。都能间接扬草泽谷的名声。
  贺归远安抚她,“你大可不必惭愧无地。”
  “事预则立,摩砺以须。你若真身无长处,半点机遇靠不住,紧急关头更是留你不得,也不会托举你至此。过分自谦,亦不失为一种傲慢。”
  “说说吧,你的决定。是走,还是留?”
  良禽择木而栖,她天命将尽,侥幸延长,亦是无力。断然做不了长寿康健的雌鹰,庇佑不了跃跃欲试的雏鸟们太久。
  暴风雨即将来临,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未来做好决定。
  在二人商讨之际,困住漫才客和解裁春的阵法,来到了第二重。
  此种说法并不十分准确。更为确切的定论是,此类阵法只能简单地困住没有法术傍身的解裁春。
  漫才客有破阵的实力,身负对垒叫板的能耐。
  之所以没有动作,一来是为了顾及撕毁法阵时,兴许会殃及在侧的妻子。二来这个阵法的目的是疗愈他们二人体内残留的损伤,不分青红皂白破坏法阵,与他和解裁春白头偕老的目标相违背。
  熟悉的场景,数量未有变动的两杯果蜜,连摆放的距离都与前一个阵法重合。
  二人衣冠整齐,于八仙桌前对坐。
  假使忽略不着调的前尘,可以称上一句举案齐眉,彬彬有礼。
  一回生,二回熟。
  轻车熟路的解裁春,毫不犹豫地端起两杯甜饮就饮。她一滴不剩,全喂给自己喝了。
  肥水不流外人田是一方面,莫便宜了他人,反教自己受苦是一方面。
  接着就遭到了报应。
  现世报来得如此之快,叫人防不胜防。
  解裁春只觉手脚发软,一阵阵往外冒着热气。
  小腹如有烈火燎烧,双颊滚烫似烙铁。仿佛她不是身处水松竹林其间,居住于山野溪畔内中,而是被滚沸的熔浆提溜出来,投身于孤烟荒漠。
  黄沙漫天,极目飞沙。要她不住地吞咽口水,干涩的喉咙打心里感到焦渴。
  漫才客怎么顶得住的,她半刻钟都捱不了。
  女子粉面含春,玉貌花容。越是急切,越不愿意承认自己落了下风。心里头没由来地拧着一股劲,好像非得要跟谁争口气似的。
  她焦躁得来回跺脚,愁得铰皱了手臂旁落着的裙摆。人以手为扇,狂给自己扇风,殊不知,只是换种方式,煽风点火。意图用心静自然凉的谚语,诓骗自己。
  漫才客要拉她,解裁春还不乐意。只觉被他触碰的肌肤,火烧火燎地燃着怒气。
  青年无奈,右手捏决。四面关严了的窗口,无风自动,统统大大方方地敞开了,势要换顿清爽。
  干燥的晌午没有一缕微风,透不进半点清凉气。漫才客左掌扣于右手之上,两手做逆时针翻转。上下颠倒,打成圆,左手右手各自朝上,打出聚拢的光束。
  那光芒概日凌云,直穿长空。霎时风起云布,风雨晦冥。
  只闻轰隆一声,晴天忽起惊雷。继而乌云滔滔,雷霆大作。大朵大朵的云团集聚,攒集出阴森可怖的黑影。氤氲叆叇,严严实实地罩住茂林修竹。
  暴雨不打一声招呼,倾盆之下,直要改天换日,气象一新。
  疾风吹倒丰草长林,雨泽滋润停僮葱翠。旭日藏于重云之后,闪电穿梭在密林之中。
  解裁春封闭的心,受急转直下的天气感染,轰然醒悟。
  何必再去漫才客析疑爱她的证明,纵使那隐藏着害怕寂寞的孤影,他的眉宇无不诠释着隐含的真意。始终望着她,无论何时都不曾有过片刻的犹疑,不似花言巧语的纨绔子弟轻言放弃。
  总思考着把天底下的美好尽数献予她,只希求着她零星半点的眷爱。
  她和他依照凡间民俗拜过天地,于洞房花烛夜交换合卺。他们对着十业大界合了籍,现今更是有了夫妻之实,那他们有什么还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
  解裁春尝试触碰漫才客的手,骤然收紧。
  她后退,他则前进。漫才客伸手握住她的手,攥在掌心。一如既往地坚定不移。明知她心怀不轨,仍旧勇敢无畏。唯恐她不来算计,自扫门前客,反叫他没法在她心里入席。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充斥着坑蒙拐骗的爱恋。
  从源头就灌入了隐瞒、欺诈之罪,想来结局也并不会如二人期望的那般完美。
  偏世有痴情人,在寻爱的路途上英勇地前赴后继。
  “烟景,我……”
  解裁春开口,又不知要从何处述说。前尘往事恰似千钧重负,她心里有鬼,不会坦诚无疑地揭露。即便她确信这人愿意为她毫无保留地付出。
  “嗯。”漫才客侧耳倾听。
  对于她的话,便是无心、痴缠、随口的玩笑,他都会细心地聆听,记到心里头去。
  偶尔她说了重话,转头就忘却。半夜翻身梦醒,便瞧见他在床尾偷偷哭泣。纵是恼了、委屈,也不愿意狠下心肠,与她彻底断绝关系。
  纵然稍稍离家出走,跑远了都舍不得。生怕一出门,她就叫人拐带了去。
  听了是要叫人发笑的痴话。
  世间凡人遍地,一杆子投出去,能打翻满大街两脚兽。谁像他这样,护得跟眼珠子似的。时时警惕,日日看护。
  奈何凡俗的爱慕皆体现于此,教人时刻忧虑。分辨不出是喜悦多些,还是忧愁多些。
  假如品尝到的爱意,远远抵不过滋生的隐痛,那是否还要继续这份得不偿失的情爱?假如清幽的山谷叫春日唤醒,万物生长迟早会迎来百花凋敝,那难道还要持续叫醒沉眠的心灵?
  要是情爱二字,能靠他人的三言两语就能轻而遏制,然后就此作罢看,就不能被称之为情爱了。
  它就是这般让人心猿意马、辗转反侧、寤寐思服、肝脑涂地,要沉闷的幽谷摆脱悠久的静默,为了某日不请自来的访客,喧嚣腾起,才不枉费千古咏叹的美名。
  交织的雷雨声喧哗,解裁春心跳如雷。
  分不清是晚空气候作祟,或是胸腔穹隆难平。
  她有史以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对着合契对拜的道侣袒露,“成为我的人吧,莫问往昔,只看当下,能过一日,是一日。”
  漫才客闻言,哑然失笑。
  何必说得郑重有加,他早就是她的人了。甘心情原沦为她的俘虏,受她驱使,死心塌地,殒身不恤。
  而他依旧谦卑单膝跪下,右手向上,手心托着解裁春掌心,在她食指第二个指节落下一吻。
  “谨遵圣意。”
  第119章 翠花真红解裁春检测出有孕的那……
  解裁春检测出有孕的那天,漫才客只觉天崩地坍。
  首先涌上心头的,不是迎接新生命的喜悦,而是有几率痛失所爱的惶恐。比起迎接与他和解裁春血脉相连的新生儿的欢悦,更容易联想到的是民间产妇死亡率极高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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