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又将随大流的从众趋势,塑造为胸前闪闪发亮的正义奖章,骄傲地展示给大家伙看,借此招摇过市。
  人的认知没法超越个体、环境、时代的限制,本身能了解、掌握到的线索,本就极其有限,拼拼凑凑,与最终事实相差甚远。
  又会站在个人角度出发,擅自解读、诠释,按照自己的想法表演。
  被阴暗的心理驱动,不妨碍他们博取一个为民除害的好名声。
  三人成虎,积毁销骨。举世之名,恩将仇报,又因遭遇来自丹霞峡的强大剑修,丢盔卸甲,俯首称臣。
  可,这也不能构成他们被灭亡的理由。
  哪怕只是之一。
  “对不住,是我托大了。”解裁春意识到自己的失误,及时反省,转变了说辞。
  “为什么道歉?”甘驱霖不解。“你只是在找办法安慰我,说的话也有理有据。”
  “因为不够全面。”解裁春说。“俗话说,甲之蜜糖,乙之砒霜,替换成双方都是砒霜,能延伸出另一番道理——痛苦不应存在在他人身上而有所削减。”
  当某个人遭遇疼痛,其他人的死亡难不成能够让他的伤势好受,而不是加倍难受?
  甘驱霖活下来了,是他的造化。同样意味着他得背负比以往更加深重的行囊,而这份重担并不能因他人轻飘飘的宽慰,减轻半分。
  是她想当然。
  “不,不是这样的。”意之所动,甘驱霖凝聚出身形。
  他一着急,捉住解裁春的手。他这段日子里来,一直寄居着的躯体,无处可归时的安心居所。光触摸着就满满的舒适与慰贴。
  形同归家。
  等他反应过来,有若被发红的火炭烫伤,谨慎地要缩回去安全礼貌的界限。
  奈何本人到底不是斩情峰谦逊有让的小师弟,沿袭峰主古板到自成流派的君子作风,也做不到随水峰人面兽心的大师兄,人前人后,两副面孔。
  他来自随性自在,无拘无束的落花峰。随心所欲,逍遥惯了。
  凡事就是一个莽字,秉持着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的定理,没有期间一点一、一点二等,游刃有余的中间值跨度说法。
  即使初始是出于被迫绑定,无可奈何,也只能顺其自然地在解裁春身体内修行。
  然而,在暖姑娘的带领下,他见识过她见过的风景,见证了她见证过的不幸,明白以凡人之身,纵穷思极想,欲与天比高,亦只能拜倒在绝对的强能之下。
  濮阳峰主的到来,将她与小师弟的一路辛苦奔波,付之流水,同时带来了包括她在内的整座小镇的终结。
  焚身蚀骨之痛,足以让任何心智不坚的人退却。
  暖姑娘原本能找个僻静之地,躲藏上一辈子。
  不去理会苏尔奈和问道宗的争端,无视掉活尸卷土重来的危机。对被带走的小师弟不管不问,找个僻静的山林,自得其乐。
  浑浑噩噩,也是度过一生。
  她没有。
  有挑战,她直面。有危机,就抵挡。
  不存害人之心,也不在危难关头激流永退。
  甘驱霖和她手指相扣,指节交缠,额头与她的额头相碰。澄清的眼眸似山间的流水澈明见底。“暖姑娘能够陪在我身边,万事足矣。”
  额……他们之间有这么亲密吗?在她体内被关疯了的后遗症?解裁春颇觉讶异。
  情不自禁开始反思的解裁春,摇晃掉脑海里浮现的杂绪,直视着遥亘千里的三大峰。
  三座拔地而起的高峰,耸入云端。渟膏湛碧,莹洁如玉。中间横亘着凡人踏破草鞋,脚掌磨烂,都未必能以一己之力到达的平远高原。
  解裁春屈起食指指头,一只纸制蜻蜓落在第一个指节。
  这些小玩艺是她第一次拜访问道宗就制作了的。
  当时想秀个技术,风风光光登场,不曾想高估了自己的身手,低估了山势的险峻。不仅出了好大的糗,还不慎摔断了腿,摸了人家的胸。
  哦,摸了胸这个不算。
  吃豆腐,吃上一口算一口。算是她挣着了。
  总之,养伤期间,闲来无事就折纸人。各种样式的都有。青蛙、蝴蝶、千纸鹤、纸船……
  作为能够探听情报,具有飞行功能的纸蜻蜓。是折好一只,放飞一只。投放数量之众,抛开自然损耗,和被门生发现消灭,还存有一定的余量。
  在斩情峰吗?
  天朗气清,吹散棉絮织就的薄云。平远高原较三大峰地势较低,时有长风疾速掠过,压低成排苍茫的原野。解裁春稳住身形,把吹乱的长发勾到耳后。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是符合预
  期的答案。
  她将身体的控制权,转交给甘驱霖,让他驾驭飞剑飞向斩情峰。
  其实,她也有能载人的载具。例如千纸鹤、纸船。
  可它们不适合用来赶路,更不适合在她被整个问道宗,乃至十业大界通缉的情况下,在敌人腹地内光明正大地慢吞吞行动。
  顶多用来在游春赏宴上,悠哉悠哉地划水。
  果不其然,依她个人脚力,要不眠不休走上好几年才能到达的终点,在春江芳菲尽的运作下,没多久就到达。
  可见纵然凡人仗着法源传承在手,在每一位从事人员体内运转,亦难说真能换来与修道之人真正意义上的掰手腕。
  更何况,民间连天烽火,寿命多浅薄,传承易断。
  谁能笑到最后还不好说。
  有点气馁的解裁春,转念一想。
  以修士们狗咬狗,一嘴毛的现状来看,只要他们维持党同伐异,自我消耗的现状,或者继续坐山观虎斗,乐于上演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把戏,假以时日,被凡人一锅端了也并不为奇。
  她、他们目前做不到的,不代表后来的人们做不到。
  据人世间的探子传回来的情报探看,有某个势力异军突起,打着“君权神授,神女庇佑。天下归一,只在朝夕。”的名号,大肆攻城略地,居然真的隐约有一统天下的迹象。
  前提是中途没发生什么意外,或被提早发现了苗头,被浇苗而死,其余人等截杀,斩草除根。
  蔽思菱禀报,该国天子苍舒承德少年有成,所图甚大。
  他甚至不屑于隐藏,直接体现在名字上——国号,北辰。
  预示着他必当君临天下,一统乾坤的决心。
  苍舒承德也是个有本事的。
  打出“真龙血统、皇室出身、得天独厚、龙气庇佑、神女下凡,力挽狂澜”等,一系列拎出来怪能吓唬人的前缀,唬得全国上下一愣一愣的。
  间接达成了万众归心,让百姓心甘情愿地奉献性命。
  奇怪的是,包括蔽思菱在内的各个国家反复验证——
  消息来源真实可靠,两军对垒时,群臣子民皆目睹了少年天子苍舒承德的相貌。神女亲降,止住兵戈,亦是众目睽睽之下,大多数人亲眼所见。
  苍舒承德所有的言论,桩桩件件,有迹可循。在后续的排查中无一不被证实。
  大众不禁议论纷纷,认为他或许确实是天命所归。
  仿佛为了印证他们的猜测,少年天子耗费巨资,动员子民,修建神庙,塑造金身。
  平纹窑烧制的白瓷,似雪类冰。当它被恭恭敬敬地请进专门为其修建的庙宇,神女像由此得以正式供奉,万家香火,终日不熄。
  烟火缭绕,连神女的面貌也变得模糊不清。
  虔诚的信众们,卑躬屈膝。跪下身来,为自己与家人、远方的亲朋祈福。
  信仰是一种无形的力量,受苦受难的百姓们有了寄托的向往,在人世沉浮熬煎的殉道者们获取到了希望,在纷争中一次次溃散了的民心得以凝聚。
  北辰一统天下,众望所归。
  感觉被当枪使了的解裁春,总觉得哪里不对。
  造势简单,实践困难。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能在如此短的期间内,鼓动民心,干出实绩的,必有高人在背后襄助指点。
  是丹霞峡、羡瑶台、绛阙的修士,又去民间历练,停止战乱?
  不,现在有九重霄在背后虎视眈眈,他们自顾不暇,哪能腾出手来帮忙。
  灵能那边走不通,那就是法源。
  二者并不是东风压倒西风,西风压倒东风的存在,也不是行走在不同平面上的两条直线,各走各的,永不相交的关联,其中的关联更为微妙。
  掺和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相传法源创始人是不可攀越的仙山走下来的仙人,富国安民,人尽其才,广开民智。
  她授予民众最为匮乏的三种教育——爱、死亡、性。
  爱、死亡、性三教育,纵使到了方外之人所在的末法时代,也不敢打包票说上一句已能完全普及。
  由此可见那位仙人在民智不开的年代,推行得并不容易。
  若不是有一身本事傍身,早就被撕吧撕吧扯了。要么作为胡言乱语,迷了心志的疯婆子沉塘,要么成了不知羞耻的□□,绑起来架在火堆上当众烧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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