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直到她走到近前来,青年才稍稍抬起眼来:“坐吧。”
  对面只有一个座位,女人坐了下来。
  “要喝点什么吗?”
  对方一上来就驾轻就熟掌握谈话主动权的姿态,令女人有些不适应:“不用了。”
  侍应生过来了,青年侧过头:“两杯馥芮白。”
  女人顿了顿,抬起眼,认真地打量起坐在对面的人。
  清俊到称得上是漂亮的眉目,嘴唇是淡淡的柿红色,这样一副可以说是年轻到满是少年气的长相,却不让人觉得稚嫩,反而有种说不出的难相与感。觉察到自己在看他,青年漆黑的瞳孔转了过来,没什么特殊的情绪。
  咖啡很快上来,放在手边,青年碰都没有碰一下,依旧低头看书。女人知道他是在等自己开口,而她也确实有点沉不住气了。
  “你在电话里说的,你有一个拍卖会拍卖非法拍品的消息,是真的吗?”
  她的职业是记者,专门调查洗/钱/诈/骗等非法行为,只随着政府开展打击犯罪工作,近些年这些人的踪迹隐蔽了许多,很难追查,往往是找到一个,就能顺藤摸瓜揪出背后一系列的利益集团,也是因此,对他们来说,任何一条线索都弥足珍贵。
  面前的青年,在昨天突然找上她,给她发了一些关于本市一家有名的拍卖行涉嫌洗/钱的交易记录。内容她看过,都是真的,但因为那些记录中拍卖行只担任了中间商的角色,难以定性,还需要更深入的证据。
  这也是她此次赴约最重要的原因。
  女人对对方几乎一无所知,只知道他姓尹,但仅凭对方能拿到那些东西,她就没法轻视他。
  “尹先生,如果是真的,希望你能全部提供给我,这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她诚恳道。
  这位尹先生,自然就是尹知希。
  见女人如此开门见山,尹知希也不再等待,点了点头:“我可以提供给你,当然,相对的,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女人谨慎地问:“我可以先问一下是什么吗?”
  “放心,不会让你为难的。”尹知希轻轻笑了一下,“只是到时候,如果需要披露证据来源,希望你们可以说是这个人给的。”
  一张贴着照片和资料的纸张,被压在掌下,推到女人面前。
  女人低头看了一眼,入目的一个‘宣’字,就让她的目光瞬息凝住了。
  她在来之前调查过那家拍卖行,自然知道背后的老板是宣家齐,宣家现任家主,而这个同样姓宣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宣家齐的亲属。
  可对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可以做到吗?”也许是觉得她沉默的时间太长,青年的指节有些不耐烦地在桌面上扣了扣。
  女人只犹豫了几秒,就点头同意了。虽然捏造信息来源存在道德风险,但事情是有轻重缓急的,比起一无所获地回去,前者的影响根本不值一提。
  尹知希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
  问到地址的辛苑很快赶到了酒吧,在卡座上找到了喝得烂醉的陆承光。
  他赶到的时候,陆承光还抱着酒瓶不肯撒手,服务生见他一个人,怕他在酒吧出什么事,手里拿着他的手机,正想给他熟人打电话。
  见到辛苑,顿时松了一口气,道:“我们快打烊了,这位先生还不肯离开。”
  真不该来的。
  辛苑叹了口气,上前抢下陆承光手里的酒瓶,抓住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想把他搀扶起来,只陆承光闹腾得厉害,一个劲儿的挣动。
  仗着
  他喝醉了不会还手,辛苑毫不客气地往他脑袋上糊了一巴掌:“你还想不想我帮你占卜了?”
  闻言,陆承光果然不动了。
  服务员适时地将账单递了过来:“先生,这是您朋友今晚全部的消费,总共是三万两千零六十元,您看是现金还是刷卡。”
  辛苑:“……”
  他是不是上辈子欠了陆承光的。
  好不容易把人拖回学校公寓,辛苑衣服乱了不说,还出了一身汗。刚想进洗手间洗把脸,客厅就传来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响声。
  陆承光吐了。
  辛苑要疯了。
  他呆站在洗手间里,看着镜子里那张脸,把这辈子最快乐的事情都回想了一遍,还是没能笑出来。最后还是找了个临时保洁过来,把陆承光弄脏的地毯丢了,地板和沙发也大清洁了一遍,辛苑才勉强愿意踏进客厅。
  至于陆承光,他在吐过后就四肢大张地躺在地上,昏睡了过去,叫都叫不醒的那种。
  辛苑连靠近他都不想靠近一步,又实在怕他再吐一回,最终采取了个中和的法子——往他脑袋上套了个塑料袋,顶端戳了几个进气孔,这样既不会闷死他,又避免了呕吐物弄脏地面的可能。
  只可惜在这之后,陆承光就没再醒过,安稳地躺在那里,睡得香甜,让被他害惨了的辛苑恨不得把他进气孔堵死,再踹他两脚。
  隔天上午九点,陆承光终于悠悠转醒。
  “……”
  成为室友后的第一次,当然,可能也不是最后一次,辛苑被陆承光的尖叫声吵醒了。
  第80章 第80章陆承光要哭了。
  卧室里,被一嗓子嚎醒的辛苑还以为地震了,险些掉到床下。
  外面阳光灿烂,淡蓝色的窗帘半掩着光线,他手背挡在额前,眯着眼睛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昨天善心大发,拖回来一个不得了的大麻烦。
  躺在客厅地板上的陆承光,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因为客厅门窗紧闭,昏暗一片,让他一时分不清,现在究竟是白天还是晚上。
  太阳穴针扎一样的疼,四肢的关节像被打断后重组上去的一样,又酸又麻。
  喉咙干渴的厉害,陆承光下意识想拿床头的矿泉水,摸了个空,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现在不在自己卧室的床上,而是躺在冷硬的地板上。
  同时陆承光发现,他眼前白蒙蒙的,好像罩着层什么东西,扯下来一看,居然是个塑料袋。还没来得及思索是谁不要命把塑料袋套他头上,一股难以言喻的酒臭味就涌入了他的鼻腔。
  仿佛按下了某个开关,霎时间,关于自己昨天干的所有蠢事,说的所有蠢话,都瞬间在脑海里走马灯似的重温了一遍。
  “……”
  等睡眼惺忪的辛苑揉着眼从卧室里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陆承光一边发出凄厉嚎叫,一边冲进洗手间的画面。
  陆承光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从里到外拾辍了一遍,才黑着脸走了出来。
  “昨天我说的话,你就当什么都没有听到,懂了吗?”他面色阴沉,试图警告沙发上打着瞌睡的辛苑。
  被警告的辛苑立马不乐意了。
  听这人的语气,合着自己昨天辛辛苦苦把他送回公寓,替他垫付了酒钱,还找人收拾了他的烂摊子,陆承光不说声谢谢也就算了,还对自己这个态度?
  他故意装傻:“你指的是哪个?你昨天喝醉了,说了很多话。”
  “就是……我朋友谈恋爱那件事……”
  这句话,几乎是从陆承光紧咬的牙关里挤出来的。
  “哦,那件事啊。”辛苑恍然大悟似的,又问,“所以你也不打算占卜了是吗?”
  一听这话,陆承光果然犹豫了。
  辛苑装作没注意到那样,继续说:“本来我还想着,可以让牌给你点建议,它给的建议还挺准的。你不要那就算了。”
  说完,他起身就要回房。
  昨天被陆承光摧残的身心俱疲,熬到半夜才堪堪睡着,他原计划是今天在寝室睡一天的,只被陆承光吵醒了。现在困毙了都。
  在他走进卧室的前一刻,陆承光叫住了他。
  “等一下。”
  辛苑回过头来。
  陆承光咬了咬牙:“我还是想……占卜一下。”
  ***
  36张牌倒扣在桌面上,一字排开。
  “先抽三张吧,帮你分析一下目前的情况。”
  陆承光点了点头,目光在这些牌上谨慎地逡巡了一遍后,抽取了三张,反过来压在桌面上。
  锚、棺材、花园。
  不是,就这样?辛苑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这就是那段让陆承光耿耿于怀到需要买醉的恋情?
  他还以为有多甜蜜呢,现在一看,连空中楼阁都算不上,压根儿一摇摇欲坠的烂尾楼嘛。
  陆承光见他久久不语,有点急了:“所以现在是怎么样?”
  辛苑清了清嗓子。
  “锚牌代表稳定但被迫维持,有束缚之意;棺材代表结束;花园有社交属性,意味着表面看起来是和谐的。”
  “初步看来,你朋友的这段恋情……表面看似和谐稳固,实则暗含被动维持的压抑感,且不太可能长久,随时都有可能结束。”
  听到这一句,陆承光呼吸都是一滞,而后他的脸上,出现了可以称得上是狂喜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