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他的夫君一手字画冠绝天下,所以,当看到画上笔触细腻,形神俱备的女子,她一眼就认出画上之人。
  那不是裴将军的妻子,夏昭么?
  当然,夫君是夏家的养子,夏昭也算是丈夫的妹妹。
  算起来,她入京不到两年,见夏昭的次数也不多。
  不过印象倒是挺深刻,温柔如水的一个女子,站在威风凛凛的裴将军身边,显得娇弱如同蒲苇。
  不可否认,她很美。
  可是,远不如画上这般美。
  桃花树下、游亭椅上、娇笑的、皱眉的、嗔怒的,她在画上见到了夏昭自小到大不同的神态和样貌。
  她才知道,原来那个娇弱的美人,有这样动人的表情。
  行云流水
  的线条,每一处着墨,都能看出作画人的珍重和小心翼翼。
  情随笔意,心里已然种下怀疑的种子,再加上后来的处处端倪,谭氏慢慢才知道,原来丈夫心里,一直藏着一个人。
  从回忆里抽除,看着怀里哭得伤心的女儿,谭氏眼里的寒冰渐渐融化,她抱着女儿,安抚道:“瑶儿乖,你想要天上的星星母亲也会想办法替你摘来,可裴劭绝对不行。”
  沈玉瑶眼泪汪汪地看着她母亲,见怎么恳求母亲也没有松口的模样,心里越发慌了起来,“母亲,你若不同意,我便...”
  谭氏似乎知道女儿要说什么,脸色冷了下来,“找你父亲也没用,就算我同意,你父亲也不会同意的。”
  ......
  -
  沈玉瑶虽骄纵,可也因着好强的性子,自小样样出挑,谭氏对这个女儿都不用操什么心。
  原以为女儿只是一时兴起,好言歹说地劝了一通,见女儿总算止住哭泣,谭氏便放心让她回去。
  待沈玉瑶回去后,谭氏立马让人去查,为何女儿从王府回来后就突然魔怔一般,说要嫁给裴劭。
  但好一番调查打听,与她所了解的信息都大差不差:女儿与裴劭平日连话都不曾说过几句。
  她不明白女儿的执念从何而来?
  但再往深些打听,竟还打听出裴劭好似有心悦的女子,正是他丈夫看好的新科状元宋承云的妹妹,叫宋怀夕的。
  谭氏有些受打击,不是因为得知女儿一厢情愿喜欢裴劭,而是因为那位新科状元宋承云,本是她与丈夫为女儿选婿人选里最属意的一位。
  谭氏原本想瞒着丈夫,让这件事情轻轻掀过,不料沈玉瑶看似听劝回去后,竟然用绝食来做抗争,最后事情还是闹到沈震面前。
  可如同谭氏所料,沈震根本不同意女儿嫁给裴劭。
  看着虚弱卧床的女儿,沈震不仅没有温言相劝,反而紧绷着脸,冷声说道:“此事绝无可能,你就断了这个念头。”
  沈玉瑶从未见过父亲生气的模样,委屈的同时反而激发内心的执拗,她勉强撑着虚弱的身子坐了起来,隔着床帘,倔强地说道:“父亲不同意,我便去求姑姑替我做主。”
  “你姑姑做不了这个主。”沈震拂袖而去之前,还留了一句话,“裴劭离京之前,你哪里也不准去。”
  沈玉瑶人生第一次被禁足,第一次被疼爱自己的父亲呵斥。
  第一次有得不到的东西......
  在母亲追着父亲走出屋子后,她终于忍不住,用被子捂着脸,大声痛哭起来。
  -
  这几日日头好,怀夕让翡翠她们把冬日的衣服都收到院子里晒。她在屋内隔着纱窗看着她们在院子里忙活,又低头看着手上快绣好的绣屏。
  坐的久了,肩膀有些酸痛,她把针线放下。一旁的小艾看她扭了扭肩膀,走近帮她揉捏。
  “哥哥今日也不回来用膳吗?”怀夕仰头问道。
  小艾边捏边应道:“松毫刚来传过话,说明日梁老夫子启程回泸州,今夜老太师设了践行宴,公子下值后便过去,让姑娘不用等公子用膳。”
  “那用膳后还回来吗?”怀夕继续问道。
  自上次哥哥喝醉,怀夕已经有七八日没怎么见过他了。
  除了有几日翰林院因朝廷闹得沸沸扬扬的礼议事件要留夜值守,其余下值后的空闲时间,哥哥都拿来陪同梁老夫子,有几次因夜里太晚了被老太师留住在王府。
  小艾想了想,松毫没特意交待,她点了点头,“公子向来不会让姑娘白等,若是不回来,定会让松毫带话回来的,松毫没说,那今夜定是回来的......”
  怀夕叹了一声,回来了也不知道多晚,哥哥这几日真是忙得脚不着地。
  好在明日休沐,送完梁老夫子和大哥哥他们,应该能好好休息一番。
  小艾见她叹气,宽慰道:“姑娘放心,松毫会侍候好公子的。”
  怀夕被小艾捏的很舒服,闭着眼睛应道:“嗯。”
  桌上放着盘青翠欲滴的当季果子和几碟子糕点,果香扑鼻,小艾给怀夕按捏肩臂的时候忍不住往清香处看去,闲聊般说道:“姑娘,你说三姑娘这阵子怎么送东西送得这般勤?”
  往日虽也送,但不至于如此频繁。
  怀夕正为这事头疼呢,最近郁心的婢女橘林每隔几日就会来一趟,天南地北好玩的、好吃的、好看的,什么都送过来。
  这么明显,她哪里还能不知道,这些东西是谁假借郁心的名义送来的。
  怀夕在心底叹了口气,都怪自己。
  “小艾,一会你把近来橘林送来的东西一件一件都收出来,放到我屋内桌上。”
  “全部?”小艾问道,全部的话可不少。
  “对,全部,吃了那些吃食。”
  小艾不明所以,不过还是应下。
  第36章 第36章哥哥,你过来吧
  夜里宋承云果然回了府。
  琥珀进来传话的时候,怀夕正半倚在床边看书,眼眸已是快要耷拉下来的模样,听到传话后,把手里的话本子随手放到一边,掀开被子就闭上眼睡觉了。
  翌日,怀夕特意起了个大早,昨日琥珀传话时,说公子特意交待,今日要她一同去送别梁老夫子。
  梁老夫子来的时候,院子里几颗老槐树枝上叶子才刚刚转黄,走的时候,已经变成枯叶,在秋风中纷纷扬扬落了满地。
  自古逢秋悲寂寥,更何况在秋日离别。
  进了渡口,还未到开船时刻,梁老夫子说了几句离别话,看了眼宋承云兄妹,眸中湿润不待人看清,便头也不回进了船舱。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梁老夫子上船后,王楚修和其他人陆陆续续也回去了。
  船还有一会才开,宋承亭在岸上跟宋承云兄妹道别,她看着怀夕递给他的两个大包裹,有些哭笑不得。
  平日握书的书接过那两大包裹时,险些没接住,那神情显得有些滑稽,惹得怀夕没忍住捂着嘴笑。
  宋承亭递给身后的小厮后,也跟着笑了笑。
  京城一行,他们兄妹待自己仿佛毫无芥蒂,这让宋承亭心里更多了几分羞愧。
  他站在宋承云兄妹面前,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宋承云看着吞吞吐吐的宋承亭,只是淡淡笑了笑:“大哥什么都不必说,放心就是。”
  宋承云从来没把二房做的那些事看在眼里,所以也谈不上报复什么的。他亲缘意识一向淡薄,除了父母亲,不管是族里还是二房的人,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他们想借他的势还是沾他的光,他都不在意,只要不干些伤天害理的事,他不会多说什么。
  宋承亭听完,感激般地看了看宋承云,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可看了眼怀夕,又将唇阖上。
  宋承云看出他的意思,找了个由头把怀夕支走。
  “大哥还有什么话要说?”
  宋承亭看着不远处怀夕的背影,颇为慎重地说道:“从前祖母一直阻拦不肯让怀夕入族谱...”
  宋承亭欲言又止,但想到宋承云坦率相待后,还是继续说道:“既没入族谱,怀夕就算不上你的亲妹妹,如今怀夕已及笄,若将来有心人借机乱传些什么,终究对你仕途不利。你放心,这次回去,我一定说服祖母他们,早日让怀夕上族谱,将来议亲也更名正言顺些......”
  宋承亭看得出来,这位二弟很是疼惜珍视怀夕这个妹妹,他原本以为宋承云会很乐意见到怀夕成为宋家名正言顺的女儿,不料待他说完,他只是淡淡回了一句:“不必了。”
  宋承亭愣了愣,显然有些惊讶,“可.....”
  “我离开泸州时便说了,不管入不入族谱,夕儿都是我的妹妹
  。”
  不知是不是宋承亭的错觉,他原是好意,可他觉得说完那些话后,二弟那双向来疏冷的黑眸仿佛更暗了几分。
  他想解释他不是有意多事,可那头怀夕和小艾各拿着一串糖葫芦,笑盈盈地朝他们走过来。
  渡口人来人往,怀夕顾着手上的糖葫芦,没注意半身高的小孩童从那边疾跑过去,重重撞了她一下,她身子险些没站稳,眼看就要往前栽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