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这只是表层意义罢了。
  真正的用意是娘家人为了方便观察小两口,从他们的气色和言谈举止判断新婚生活是否和睦,由此推断女郎是否被郎君善待。
  此外初经人事的女儿家多少又懵又惊,遇到问题也不能找婆母诉说,那么回门与娘亲说体己话就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娘亲才是她们的后盾。
  娘亲将从女郎的言语间得出重要信息,比如郎君能不能人道,能人道的话有无暴戾之行,一旦有任何不谐当之处,岳家定会警戒新郎,严重的可能要和离。
  陆宜洲尚不知自己正被岳父岳母从头到脚严查,只待过了这一关,他才算得虞家二房真正的女婿。
  那边厢,婢女布好茶果点心静悄悄退下,房内唯有母女俩,携手落座开始说悄悄话。
  闺女对娘亲不会设防,虞二夫人又十分了解闺女,因而想要套虞兰芝的话并不难。
  她先笼统问一句:“七郎待你如何呢?”
  虞兰芝:“比婚前还要好。”
  婚前他生气会真的生气,婚后莫名宠溺,仿佛全然安下心。
  心态好了,对任何事便也充满宽容,哪怕她再不讲理,他都能安静地望着她,眉眼温柔。
  果然娘亲说的对,成了亲才算一家人,郎君才会对你真正掏心掏肺。
  现在她是陆宜洲的家人了,以后会更亲。
  虞二夫人轻轻点头,“那你可有什么不适?”
  问题很含蓄,甭管如何理解,反正有不适的话有一个算一个。
  虞兰芝想了想,两靥微红,其实都挺好,若非要说不适也就陆宜洲在敦伦上勇猛异常,把她舞弄得毫无招架之力。
  可用“不适”来形容,似乎又有点不妥,毕竟她没有……不喜欢,虽然有时会累得翻脸,可总体来说她很舒服,而且她只要舒服地哼出声音,陆宜洲就知道哪里取悦了她,再接再厉,与她快乐到天昏地暗。
  她好怕长此以往两个人气虚血亏,俗称纵那什么过度……
  虞二夫人瞥见闺女只红着脸,嘴唇动动,一句话也说不出,最后摇摇头,意思是没有不适。
  那副情态怎么也瞧不出是受过委屈的。
  她总算放下心里,拉着乖乖女的手左右打量,最后小声教了她几句,诸如如何爱护自己身子,万不可逞强等等。
  虞兰芝红着脸一一记下。
  席面摆在元香堂,男女两边各设两大桌,热热闹闹。
  通常来说自家人吃饭不拘小节,男女中间以屏风相隔即可,今日却专门分作两间花厅,主要是虞兰琼自孕后闻不得酒味儿,鼻子又比细犬还灵,仅隔一道屏风压根阻挡不了。
  反正隔一道屏风还是隔一道花厅都没差,关键是一大家子都平平安安的,能坐下用饭。
  虞老夫人照旧瞧见虞二夫人就烦,却也不得不多给她几分体面,谁叫她会生,生了芝娘这么个最有出息的虞家女郎。
  话说这对冤家婆媳虽有过一段龃龉,却也没闹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不得不算虞侍郎一个功不可没。
  虞侍郎不仅擅长两头哄,脾气更是一顶一的温和。
  虞二夫人受了气,他定会温柔小意把妻子哄开心,情绪物质全到位,再去与母亲讲道理,必然要被母亲骂个狗血淋头,但他就是不生气,反倒跪下来装可怜。
  虞老夫人就没辙了。
  再怨恨他不争气都改变不了他是亲生的事实,看他那个窝囊样,骂着骂着也就麻了,虞老夫人渐渐懒得搭理两口子。
  权当给别人生了条狗,啐。
  午后稍作歇息,陆宜洲第一次踏进妻子未出阁时的闺房,充满新奇。
  原来芝娘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才出阁第三日,房间尚且充满了她的气息,每日有专人洒扫,摆设一如从前。
  虞二夫人当着陆宜洲的面说:“这里一日是我儿的居所
  ,便一辈子都是,也是你们回来时的歇脚处。”
  她的闺女永远有家,倘若他不善待后果很严重。
  陆宜洲小心翼翼“嗯”了声,“小婿明白。”
  虞二夫人满意地笑了,夸他是好孩子。
  回门夫妻俩不能睡一块儿,所以陆宜洲只能一个人在此。
  他像个好奇的孩子,感受着虞兰芝的一切。
  芝娘的房间小小的,住着小小的她,不过麻雀虽小肝胆俱全,尤其院子里的秋千,可以想象她是个多么活泼好动的小娘子。
  云蔚院也有,幸好他让人做了一架,花藤与浓阴遮蔽,一年四季都能玩。
  他摊开四肢躺在芝娘的架子床,想象着她同自己吵架后回来躺在床上的模样,不禁笑了笑。
  回门女日落前必须回到婆家,因家远无法做到的夫妻则要分居。
  这日漏刻一过未正,虞二夫人不得不催虞兰芝回家,她抹了抹微红的眼角送别自己的心头肉。
  虞兰芝则把阿娘的叮嘱全都记在心里,回到陆府恭恭敬敬向婆母请安,一则是真请安二则也有回禀长辈自己准时回家的意思。
  婆母身子不适,正在里间躺着。陆夫人的一等婢女轻荷走出来,福了一礼回话:“少夫人,夫人将将睡下,睡前叮嘱奴婢跟您说回来就好,三日规矩暂且免了,等有空自会传唤您。”
  按说从第四天开始她要来立三日规矩,虽说是个过场那也是联络婆媳感情的机会,虞兰芝万没想到婆母压根就没兴趣与她相处。
  她温和地说“好”,又仔细询问婆母的身体状况以及在服什么药。
  轻荷一一作答,目送少夫人冉冉离开。
  陆宜洲甫一回府便去了祖父那里,小厮松子在临近晚膳时刻才迈着小短腿跑到云蔚院禀告:“公子要在国公爷那边耽搁挺久,吩咐小的请少夫人自行用膳,不必等他。”
  虞兰芝说“好”,让春樱抓了一大把松子糖赏他。
  松子欢喜不已,忙谢过少夫人。
  名字都叫松子了,可见他是有多喜欢吃松子。
  陆宜洲不回来正正好,她也好专心忙自己的事。
  正月二十是外曾祖母的生辰,整岁大办,非整便自家人聚在一起吃顿席面。
  今年阿娘不会再带着她,她要代表自己的小家前去祝寿。
  虞兰芝专心致志翻看礼单,又核对账册,时不时拨弄碧玉做的小算盘。
  从库房翻出来的宝贝,第一眼她就喜爱不已。
  小娘子的手不大,用小算盘自然更方便。
  苏和笑道:“这是公子当年在龙溪游学所得,他断言您一定会喜欢的,便早早放在了云蔚院。”
  虞兰芝眼睛亮晶晶的,“他还游过学?”
  差点把心里话脱口而出:陆宜洲能吃那苦?
  “是的,少夫人。”苏和说,“公子十二岁便与谢家舅舅在龙溪生活了两年,也是从那时候起习得谢家刀法。”
  “您别看公子长得白净,实则没少风吹日晒,正因为太过白净,我们尚书一度怀疑他在外面荒废了两年。”
  虞兰芝忍俊不禁,屋里的婢女全都笑起来。
  ……
  在祖父身边滞留太久,长夜深深,陆宜洲想回云蔚院又觉得不妥,茶水房的人见到他少不得一番动静,难免惊扰芝娘清梦。
  最终理智战胜贪婪,他乖乖返回内书房。
  从养生方面来说,他和芝娘实在是不知节制。
  倒也不怪她,只怪他意志力薄弱,但凡她稍稍情动,他就忍不住。
  如今清心寡欲睡一晚,也算是大有进步。
  次早,恢复正常作息的陆宜洲如常起身,洗漱一番饮一杯清水便去自己的练武堂舞刀弄枪,出了一身汗才回去沐浴更衣。
  没想到芝娘起得比他还早,正坐在窗前贴面靥,阳光投在她身上,清凌凌,眼儿媚,唇如丹。
  婢女们瞧见陆宜洲,忙屈身问安。
  “你回来啦。”虞兰芝扭过头看他又恐面靥贴歪,立即收回了视线。
  “我帮你。”陆宜洲走过去。
  “我要贴在酒窝处的。”
  “你没有酒窝。”
  “贴在酒窝处便等于我有了酒窝,所以才叫面靥。”
  “好。”
  虞兰芝:“明儿给外曾祖母贺寿,朱红色和朱樱色,你说我穿哪套更好?”
  这个问题一般郎君可能答不上,却难不倒精于画道的陆宜洲,“朱樱色吧,朱红昨天才穿过。”
  有道理。虞兰芝点点头,仰起小脸闭目,问:“今天还是远山眉吗?”
  “你不喜欢?”陆宜洲以清水打湿螺子黛。
  “腻了,不如换个秋娘眉。”
  “好。”
  “不是吧,这个你也会?”
  陆宜洲挑眉,“难道你在考验我?”
  “我只是没想到你如此……多才多艺。”
  “作画而已,有何难处?不信你脱了,我还能在你身上画出世上最美的海棠……”
  虞兰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