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沉水香混着玉砖的寒气漫过膝盖,蕴玉托着鎏金食盘的指节微微发颤,却也兀自稳了心神,规规矩矩地跪着,半点不敢有误。
  上方,如白玉般的指节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在扶手上,就在蕴玉快要坚持不住时,才听他开口道:“仪妃宫中的?”
  幽深的眸子淡淡从她面上划过,裴玄祁眨了眨眼,是个不错的。
  蕴玉察觉到他的视线,愈发垂下头:“回圣上,娘娘说您最爱她宫中的玫瑰牛乳,今儿个午膳您走的匆忙,并未来得及用上些,这才吩咐奴婢送了来。”
  话落,裴玄祁轻笑一声,接着便是御座之上传来一阵衣物窸窣的声响。
  玄色绣金色龙纹的靴子在她面前停下,男人轻轻蹲下身子,伸出双指捏着蕴玉的下颌,迫使她向上抬头。
  仪妃吩咐她来的心思本就不纯,因此仅用一根绸缎将她满头发丝系上,端的是娇弱不胜风的样子。
  裴玄祁这一捏,不知怎得,指尖的金丝白玉扳指竟恰好缠住那根绸缎,青丝如瀑的瞬间,衬得那张小脸愈发苍白。
  御前失仪,蕴玉心下一慌,下意识便要低头请罪,可下颌被裴玄祁牢牢捏在手中,半点动弹不得,几乎是本能般,她睁着一双清凌凌的眸子含泪望向裴玄祁,目光在触及裴玄祁时浑身一颤。
  他一身玄色烫金便装,只用一枚玉簪随意簪住大半发丝,散落的碎发在额前洒出细碎的光影。
  随着他伏身的动作,泰半的发丝滑落在胸前,蕴玉鼻尖甚至能嗅到其上的龙涎香味。
  她忽然便想起,去岁的祭典上,钦天监监正曾说过,圣上天生帝相,可镇大盛山河。
  先帝征战多年,得位也称不上光明磊落,旧伤缠身,心中郁卒,在皇位上并未坐多久便去了。
  裴玄祁十八岁临朝称帝,至今已有十载光阴,满朝文武尽数捏于手中,称得上是个说一不二的君王,大盛在他手中,可谓海清河晏。
  蕴玉怔然望着面前的这张脸,随着一旁烛芯
  噼啪一声,男人指腹捻了捻她唇瓣,讥诮道:“看清了?”
  蕴玉恍然回神,连忙垂下眸子,低声道:“奴婢...奴婢不敢。”
  “呵——”裴玄祁薄唇轻勾,带着一丝鬼魅般的引诱道:“仪妃唤你来,可不是叫你什么都不敢的。”
  话音甫落,蕴玉赫然抬眸,他知道!
  骤然的震惊过后,却又觉是在情理之中,裴玄祁何等人也,怎会看不出仪妃的小心思。
  思及此,蕴玉再度抬起发颤的眸光,与裴玄祁带着笑意的眸光一触,心下一横,便伸出双手攀住男人脖颈,低声道:“还请...圣上怜惜。”
  裴玄祁喉间溢出一声轻笑,一手捏着蕴玉肩膀,一手穿过她腿弯,毫不费力便将人抱起往内室中走去。
  蕴玉低着头,因此瞧不见他眸中一闪而过的暗光。
  乾盛殿外,圆月高悬。
  大监江尘一手捏着浮尘规矩候在殿外,遥遥望了眼紧闭的殿门,慢慢阖上了眼眸。
  恰逢此时,有一桃红色宫装的小宫女提着灯笼小心凑了过来,还未到跟前儿就是规矩一礼,口中笑盈盈道:“江大监安。”
  江尘睁开眼,原来是盈婕妤身边的大宫女花瑶,见状,江尘扯了扯嘴角,口中笑道:“不敢当不敢当,花瑶姑娘多礼了,只是这个时辰,姑娘怎得过来了。”
  他目光落在花瑶手中的食盒上,心中明了。
  花瑶抿唇一笑,动作间腕上的翡翠双镯捧出清响:“这不是今儿个下午,我家婕妤得了圣上的信儿,有道是夜间会来咱们漱芳殿瞧瞧,眼瞅着这个时辰还未听见消息,婕妤心中挂念,就遣了奴婢前来问问。”
  她一番话说的极为客气,话中之意不过是打探裴玄祁今晚是否还会去漱芳殿罢了。
  江尘脑中一转,今儿个下午,确是传了盈婕妤前来伺候笔墨,近来盈婕妤颇为得宠...
  “难为婕妤记得,只是这可不巧了...”江尘面露难色:“只怕圣上今儿个,是没空去瞧婕妤主子了,还请花瑶姑娘回去通禀一声,请婕妤主子早些歇着吧。”
  闻言,花瑶会意地朝灯火通明的乾盛殿一瞧,忽地压低声音道:“还请江大监解惑,可是有别的主子...”
  “哟!”江尘面上堆起更深的笑纹,一手甩了甩浮尘,缓声道:“这圣上的事儿,姑娘就别为难奴才了。”
  这话便是不肯透露的意思了,花瑶心中冷哼,面上却也只得好生道谢,转身提着食盒回去了。
  江尘瞧着花瑶转身,面上的笑意缓缓褪去,冲着一旁戍守的宫人们道:“都仔细着些!”
  与此同时,乾盛殿内室。
  冰凉的玉砖依旧泛着寒气,龙床边的鎏金缠枝香炉袅袅冒着香烟。
  价值千金的软烟罗上,女子白瓷般的肌肤泛出点点粉色,眼角被身上的男人逼出泪花。
  床幔之外的烛火将裴玄祁背脊的抓痕照得格外清晰。他掐着蕴玉腰肢的掌心忽地施力,唇腹却狠狠碾上那枚桃花印记,低声喟叹:“桃之妖妖,灼灼其华,娇娇此处,倒是同你分外得宜。”
  蕴玉此时正处于巨大的欢愉中,脑中尚是噼里啪啦的一片白,被他冷不防地一碾,指甲无意识地扣进他肩胛:“圣上...”
  一声闷哼尚未溢出唇舌,便又被男人的薄唇堵住,掀起下一波的红浪。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得男人饱食餍足地轻叹一声,随即亲自抱着蕴玉去了汤池沐浴。
  即便是清理过后,蕴玉浑身上下也充斥着极大的不适感,这人,也太没节制了些。
  身旁,裴玄祁以指尖轻轻挑起她一缕湿发,喉间溢出一声轻笑:“仪妃倒是将你教的不错,这些手段,都是从哪儿学的?”
  蕴玉先是一怔,明白他话中之意后整个人红的像只煮熟的虾子,讷讷低下头去,柔声道:“都是嬷嬷们教的。”
  宫中有专教床帏之事的嬷嬷,此事裴玄祁心知杜明,只是这娇人,只怕也学的太好了些,真真要人性命。
  他低眸,瞧着身旁女子羞红的俏脸,忽然升起了调笑的心思:“你这张脸,倒是生的不错,身子也软,是个会伺候人的。”
  蕴玉心中本是存着初为人妇的酸涩与朦胧,一听此话,浑身如坠冰窖,顿时想起了自己的身份。
  还未待她反应过来,又听裴玄祁问道:“蕴玉,是个好名字,果真是块会喘气的玉,你父母倒是会取名。”
  她静静垂下眸子:“奴婢乃是宫中孤儿,无父无母,也不知出处,这名字,乃是宫中嬷嬷赐下的。”
  裴玄祁瞧着娇人面上瞬间褪去淡粉,只余惨白的脸色,忽而升起了些居高临下的怜悯,他一手捏起她柔软的指尖轻咬,一边施恩般开口道:“那便是无姓了,无妨,朕赐你一字,往后便换作容良人就是。”
  话音未落,男人复又毫无节制地俯身而上,又是一番被翻红浪,暖宫春宵。
  第7章 秘药翌日一早,将将过了……
  翌日一早,将将过了寅时,便听得外间传来三声铜磬响声。
  蕴玉觉浅,闻声当即睁开眸子,习惯性想动一动身子,便察觉自己整个人正被裴玄祁搂在怀中。
  “醒了?”裴玄祁也不是贪睡之人,方才磬响第一声时,他便醒了。
  待反应过来自己竟是将这小宫女搂在怀中睡了一宿,这才皱了皱眉,又伸手捏了捏自己的额头,真真是昏了头了。
  美色误人,昨儿个他放纵了些,现下竟有一丝难得的困顿感。
  不再多想,裴玄祁一手撑起身子,翻身下了床,外间的等候许久的宫女们早已训练有素地鱼贯涌入,恭敬奉上晨起时的一应物事。
  他双臂一展,立即便有宫女替他依次穿好龙袍、御靴。
  见蕴玉仍旧呆坐在龙床之上,裴玄祁难得笑道:“愣着作什么?替朕系玉带。”
  蕴玉被他这一声惊得回了神,这才想起自己如今已是永康帝的容良人,连忙提脚下床,小心至裴玄祁跟前蹲下,双手捏着玉带替他系好。
  裴玄祁身量较高,可腰却是瘦而有力,蕴玉双手从他身后环过,不知怎得便想起了昨夜这腰的劲道来,连忙将玉带系好,红着脸乖巧跪至一旁。
  许是见她红了脸,裴玄祁伸出一手捏着她的胳膊一抬,顺势扶她起身。
  还不待蕴玉站稳,裴玄祁双指随意捏了捏她脸庞,冲外间唤道:“徐嬷嬷。”
  话毕,他便大踏步出了乾盛殿,独留蕴玉一人茫然立在殿中。
  好在裴玄祁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一身穿藏青色交领襦裙宫装的嬷嬷迈着小碎步踏了进来,她面容生的极严厉,不说话时,眼珠一动就叫人不敢轻视。
  好在她刚一见蕴玉便和蔼一笑,冲她道:“圣上吩咐了,晋你为良人,往后容字就是你的封号了。”
  “在这后宫中,你只管好生服侍圣上,少不了你的好处。”
  说及此,徐嬷嬷话锋一转,眉眼间严厉了几分,道:“可你也要将宫规牢牢记在心中,若是想了什么不该想的,做了什么不该做的,就别怪嬷嬷我没有早些提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