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说完,她又扭头望向蕴玉,期期艾艾道:“圣上呢?圣上真就不管您了么?”
  毕竟圣上昨儿个才宣了蕴玉侍寝,怎么说,也该有几分宠爱才是。
  蕴玉见她这般天真,有些失笑地摇摇头。
  经过这些日子,她算是看明白了,咱们这位圣上,别看面上时刻挂着笑,实际冷心冷情,谁也进不去他心底。
  还好自个儿从来不曾奢求过什么,否则现下,只怕要一颗芳心化作碎片了。
  蕴玉抬眸,见藏珠正要去拉一侧的窗棂,忽然脑中灵光一闪,伸手将身上的棉被扯下。
  见她扯了棉被,藏珠心头一急:“主子,您这是做什么,快快披上,否则定要风寒不可。”
  蕴玉睫毛一动,她要的,可不就是风寒么。
  思及此,蕴玉轻声将藏珠唤了过来,拉着她在床榻上坐下,低声道:“我如今的处境你也知晓。”
  “仪妃要我替她生子,日日盯着我喝那不知来头的补药,可我却万万不能有孕。”
  “一旦生下孩子,只怕就是个去母留子的下场。”
  蕴玉抿了抿唇,顿了顿才道:“更别说那劳什子丹丸,还需每月拿一次解药。”
  “现在头等要紧的事儿,一是弄清楚那丹丸到底是什么。”
  “二是要尽快从这昭月宫搬出去。”
  至于那虚无缥缈的恩宠,眼下是最不重要的。
  说到此处,藏珠还是不明白:“可是主子,便是这般也不能伤了身子。”
  蕴玉心中轻叹一声,伸手拉住要去关窗户的藏珠,轻声道:“你明日去太医院替我走一遭,定要将人请来。”
  翌日。
  西侧殿的冷风灌了一夜,蕴玉昨儿在雪地上跪了两个时辰,本就受了风寒,眼下整个身子都滚烫的吓人。
  藏珠本是端着铜盆来伺候蕴玉梳洗,伸手一探,铜盆咣当一声落在地上。
  待去了昭月宫禀报后,仪妃果然没有多加阻拦。
  她还指着蕴玉得用呢,虽说有些怪责蕴玉得不到圣心,却也不愿她折在这里,当即便同意了藏珠去请太医。
  跟着藏珠一道回到太医院的是个小太医,叫做白术。
  她二人踏入西侧殿时,屋内的炭火恰巧散去余温。
  白术皱了皱眉,待藏珠将床幔微微挑开,才瞧见床榻上躺着的娇人。
  女子本是生的极好,只是现下许是不适,整个人透着股病态的惨白,又因为发了高热,肌肤上泛着一丝胭色。
  简装,白术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藏珠退后一步,抿唇道:“劳烦白太医了。”
  白术眸光一闪,取出帕子搭在蕴玉手腕,细细诊了几息,面色骤然难看:“良人主子这般,有多久了?”
  藏珠一听,眼眶中便聚起泪花:“昨儿个小主冒犯了梅妃娘娘,被罚在雪中跪了两个时辰。”
  “回来后...”藏珠哽咽:“良人的位分不高,一月份例只得那些,昨儿个碳就不够用了,估摸着晚间又受了凉。”
  说及此,藏珠眸中忽然闪过显见的惶恐,扭头问白术道:“可是我家主子不好?”
  她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整个人朝着白术扑通一声便跪下,哭求道:“还请白太医救救我家小主,我家小主平日最是心善,若是...若是白太医还记着先前那事儿,全当我一人不懂事,可万万莫要牵连我家小主。”
  提及“先前那事儿”,白术抿了抿唇,眼角余光不自觉瞥至床上那人。
  良久,他终是心中一叹,闭了闭眸子,再抬眸时,只余一片清明。
  “姑娘莫急。”他转身至一旁的桌上写下药方:“只需按这个方子抓药即可。”
  藏珠先是喜不自胜地将方子接过,可看清上面的几味药材后却又犯了难:“这...”
  白术敏锐地察觉到异样:“若是有何不妥,姑娘不妨直说。”
  “倒是并无不妥,只是...”藏珠垮了脸:“这其中好几味药,以我家主子的位分,都是拿不到的。”
  闻言,白术心中一叹,索性道:“即使如此,你先随我去太医院取一副药来,往后我会按时将药送来昭月宫,你只需好生伺候你家小主服下便是。”
  藏珠目露惊喜,连忙道:“奴婢多谢白太医,您的大恩大德,奴婢铭记于心。”
  待藏珠再次踏入内室时,便见蕴玉羸弱地倚靠在床榻上,见藏珠回来,轻咳两声问道:“如何了?”
  第16章 才人乾盛殿。……
  乾盛殿。
  鎏金狻猊炉吐出的龙涎香悄悄缠上一侧的白玉梁柱。
  裴玄祁一手将青瓷茶盏搁在桌案上,另一手捏着笔尖顿了顿,一滴墨汁瞬间在纸上晕染开,裴
  玄祁瞧着那坨扎眼的污渍,索性撂了笔。
  随后他长指一伸,拿了本《河工疏》摆在面前,却忍不住发怔。
  良久,裴玄祁终是叹了口气,仰头靠在龙椅之上,一手轻轻捏了捏额间。
  见状,江尘连忙上前两步,小心问道:“圣上,可是觉得何处不好?”
  裴玄祁淡淡瞥他一眼,叫江尘陡然一惊。
  还未等他回过神来,便听得裴玄祁吩咐道:“去,传容良人来伺候笔墨。”
  滑落,一贯麻利的江尘却仍旧立于案前,裴玄祁眉头一皱。
  江尘心中暗暗叫苦,却也无法,只得惶恐道:“回圣上,容良人...眼下尚在病中,只怕是...无法过来伺候笔墨了。”
  他将后面几个字放的极轻,依旧挡不住裴玄祁看过来的目光。
  被帝王的威压震慑着,江尘一身冷汗浸湿了中衣,心中忍不住吐槽。
  可不得病着么,昨儿个那么大的雪,您叫人家跪在雪中足足两个时辰,怎能不病。
  显然,裴玄祁也想起来这事,眉头忍不住一蹙。
  目光触及到一旁放着的请安折子,那是梅妃的兄长景都郁上的,问他和梅妃安。
  思及梅妃,裴玄祁眸色一动,昨儿个确实叫那娇人受了委屈。
  只是...他嘴角勾了勾,这宫中谁不受些委屈。
  到底这人颇合自己心意,裴玄祁难得多问了一句:“可有请到太医?”
  仪妃是什么性子他再清楚不过,白生了一副菩萨像,定是不会管那娇人的死活。
  这宫中人向来拜高踩低,便是没有太医去,也是常事。
  江尘讪讪一笑:“回圣上,是白寒冬的徒弟白术。”
  “白术?”裴玄祁皱眉,不曾听说过此人,不过白寒冬的医术尚且算过的去,想来徒弟也凑合,他大手一挥,吩咐道:“去岁南越进贡的祛寒丹,你取一瓶给她送去。”
  祛寒丹?江尘一懵,那东西虽算不得救命的药,可在风寒之事上也算是有奇效,圣上此处总共得了十瓶。
  如此瞧着,圣上只怕是对这容良人有几分情谊。
  江尘连忙将此事应下,正要转身离去时,又听年轻帝王道:“晚上摆膳昭月宫。”
  “是。”
  更漏滴到酉时三刻,江尘笑着打发走了好几个宫妃,圣上摆膳昭月宫的消息才传遍后宫。
  锦华宫中,红翡迈着稀碎的步子进了正殿,冲着正当中的梅妃行礼道:“回娘娘,圣驾去了昭月宫。”
  梅妃的赤金护甲在桌案上猛地一划,发出刺耳一声。
  “仪妃!怎么又是仪妃!”梅妃眯了眯眼,恨恨道:“当初嫁与圣上时,她便拦在我前头。”
  “后来入了宫更是样样如此,不就是仗着她同圣上那点青梅竹马的情分么。”
  说及此,梅妃唇角勾起抹讥讽的笑,说是青梅竹马,不过也就比她多了几年罢了,又有何可得意的。
  红翡对梅妃的样子早就见怪不怪,笑道:“娘娘息怒,那仪妃便是再得宠,如今也是身子有疾,娘娘同她计较什么。”
  不愧是梅妃跟前最有脸面的大宫女,一番话真真说到了梅妃心坎上。
  梅妃扶着桌案优雅坐下,一手端了茶盏笑道:“是啊,一个下不出鸡蛋的母鸡,光会打鸣有什么用?”
  话落,梅妃抬眸瞧着桌上的珍馐美食,也多少有了些胃口。
  另一边,仪妃听闻裴玄祁摆膳昭月宫,心中也是又惊又喜。
  惊的是,景都郁在边疆打了胜仗,按照惯例来说,圣上也会多宠梅妃几日以示对功臣的安抚,今日怎会这般不按常理出牌。
  可归根结底,她心中也是欢喜的。
  “陛下尝尝这道脆皮乳鸽。“仪妃的玉箸停在裴玄祁面前的甜白釉碟上,腕间两只白玉镯相碰,发出极轻的脆响。
  裴玄祁目光淡淡扫过仪妃面上,轻轻“嗯”了一声。
  说话间,外间忽然响起一声脚步,是碧澜端着药汁闯了进来,见裴玄祁竟然在此,惊地她一颤,连忙行礼请安。
  裴玄祁目光落在碧澜手中的药汁上,转眸问仪妃:“可是身子不爽?”
  碧澜管着蕴玉的一应用药,因着蕴玉发了高热,始终不醒,这补药便热了又热,一直不曾喂进蕴玉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