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主子?”藏珠一怔,便见蕴玉微微扭头,笑的格外温柔:“记住,千万要小心些,定是别叫人发现是咱们这儿出的消息。”
  藏珠心中一震,口中讷讷应了是,待出门时,脑中仍是蕴玉方才的笑意。
  她走的急,并未瞧见远处蕴玉面上一闪而过的暗色。
  郑良人解禁的头一日,前朝便出了事,户部尚书苏恒,参镇国大将军景都郁,贪墨粮草,所图甚大。
  圣上闻言龙颜大怒,当即令抚远侯宋禾眠前往西洲彻查。
  消息传至后宫时,锦华宫碎了好几个茶盏,接着,便是梅妃数次求见圣上,皆被拒于乾盛殿外。
  抚春楼。
  梅妃掐着郑良人的下巴将她抵在桌案上,冷眼道:“本宫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在西洲传出消息之前见到圣上,否则,就别怪本宫无情。”
  染着丹蔻的指甲划过郑良人颈间:“将你会的那些都拿出来,叫圣上记起你这个人。”
  “若是阿兄损了一根汗毛,本宫要你拿命来赔!”
  说罢,梅妃狠狠一拂袖,转身出了抚春楼。
  当晚,听闻郑良人在乾盛殿外跪了整整一夜,直天边放明时,乾盛殿中的君心也不曾软过一分。
  藏珠拎着早膳回来时,正好将这个消息带回。
  她一边将碧玉丝卷和香菇鸡肉粥放至桌上,一边撇嘴道:“前些日子这郑良
  人还春风得意着呢,眼下也是被梅妃娘娘那处连累了。”
  “听说是在乾盛殿前跪晕了,被江大监派人送回了抚春楼。”
  藏珠摇摇头,心中暗叹:郑良人行事张扬,只怕眼下不少人看她笑话。
  接下来几日,御前都未对抚春楼有过任何交代,浑然像忘了这个人般。
  只是御前忘了,宫中却是有人记得。
  抚春楼。
  “给本主狠狠灌进去!”
  床榻上,郑良人浑身虚弱不堪,正被丘月和妗心死死摁在床上。
  妗心手中捧了盏风寒药,正一刻不停地朝郑良人口中灌去。
  那药灌地格外急,郑良人又一直拼命挣扎,果然便岔了气,不住地咳嗽。
  眼见郑良人快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小,周婕妤才冷着脸道:“行了。”
  妗心会意当即松了手,转身去桌边取了茶壶来,朝着郑良人面上便是狠狠一泼。
  冰凉的茶水混着碎茶叶泼在郑良人面上时,她蜷缩的手指突然痉挛般抓住床沿,忽然从窒息的感觉中缓过来叫她不住喘息。
  整个面上都混着口水与药汁。
  周婕妤轻身上前,手指上的鎏金护甲刮狠狠捏住她双腮,缓缓勾起唇角:“你不是说,圣上夸你这身皮肉赛雪,本主瞧着倒像是泡烂的鱼肚。“
  说罢,她微微一笑,冲妗心道:“继续!”
  话音未落,妗心同丘月二人当即便又摁着郑良人要灌药。
  一旁的茵萝连忙跪下,不住地朝周婕妤哭求道:“还请婕妤开恩,眼下已灌了七碗药了,再来...再来我家主子真的受不住了。”
  床榻上,气若游丝的郑良人道:“别...别求她!待梅妃娘娘知道了...一定...一定不会放过她!”
  “呵,梅妃?”周婕妤嘲讽一笑:“她眼下只怕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你以为,她还能顾得上你?”
  她抬眸朝妗心使了个眼色,妗心当即狠狠捏住郑良人双腮,叫她再也说不出话。
  这轮单方面的折磨直至晚膳时分才结束,周婕妤离开时,冷冷瞧了眼被糟蹋地难以入目的床榻,轻声道:“郑秾玉,本主的气可还没出够呢,你可别死的太快!”
  周婕妤走后,茵萝连忙上前将郑良人扶起,一边替她擦着身上的脏污,一边急切道:“主子可还好?”
  郑良人双眸通红,死死盯着周婕妤离去的方向,狠狠一捶床榻:“周玉嫆!今日之耻,本主定会讨回来!”
  她目光微微转至茵萝身上,冷声道:“你可有去告诉过梅妃娘娘?”
  茵萝嗫嚅道:“奴婢...奴婢无能,见不到梅妃娘娘。”
  “无妨。”郑良人无力地扯了扯唇角:“既然她不救我,那我便自己救自己。”
  略一沉吟,郑良人忽然道:“本主听闻,昔年倾容贵妃曾有一支桃花舞...”
  五日后,藏珠从浣衣局回来时,眸子亮锃锃的:“主子,白嬷嬷那儿传了消息,说是抚春楼这些时候送去的衣裳,都吩咐了她们熏香,要的是桃花香。”
  “是么?”蕴玉睫毛一闪,忽然将手中物件儿放在桌上,走至窗柩前站定。
  透过窗棂,依稀能瞧见远处的蓝天白云,偶然还有几只低空飞过的鸟。
  忽然,她心口骤然一痛,整个人控制不住地瘫软在地上。
  藏珠一见,慌得连手中东西都扔了,连忙上前将蕴玉搂在怀中,眼中更是急出清泪:“主子,可是又犯了?”
  蕴玉眼下疼的厉害,额头上泛出细细密密的冷汗,混成汗珠从额角滴下。
  半月前,昭月宫正殿内。
  崔嬷嬷当着蕴玉的面将一粒药丸一分为二,朝着蕴玉递去一半。
  蕴玉一愣,有些怔然地望着崔嬷嬷。
  崔嬷嬷不为所动,一板一眼道:“容才人,娘娘对你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很不满意,因此,这个月的丹药药量减半。”
  那时,蕴玉还不知晓丹药减半意味着什么。
  她只顾做出愁容,抿唇问道:“嬷嬷可否告知,娘娘是对妾,哪里不满意?”
  崔嬷嬷冷冷瞥她一眼,并未直接回答,只说道:“娘娘有令,若是这个月容才人还不能侍寝的话,下个月的量,会再减半。”
  “娘娘说了,她身边,不留无用之人。”
  “主子!”藏珠的惊呼声将蕴玉拉回现实,只是不过一瞬,她便脑中一白,当即昏了过去。
  再度醒来时,便已到了晚间。
  区区半月,这药便已发作了三次,无一不是疼地她恨不能就此了结,可每每醒了过来,她就愈发地恨。
  思及崔嬷嬷的话,蕴玉抿了抿泛白的嘴唇。
  见她醒了,藏珠小心端着茶盏喂她水喝,待喝了半盏,才恨恨道:“那仪妃真是个神经病,主子您侍不侍寝,和她有什么干系,作何一定要这样逼您。”
  蕴玉躺回床榻,长长舒出一口气。
  经历了那样的疼痛后,才知原来平常竟是这般幸福。
  思及此,她不由得蹙起眉头,这半月,她试了不少法子,想要见一见裴玄祁,皆铩羽而归。
  眼下日子不多,只怕由不得她再考虑了。
  微微阖了眸子,蕴玉躺在榻上,嗓音嘶哑道:“你替我去太医院一趟,找白术拿些药来。”
  “还有,去浣衣局一趟,告诉白嬷嬷,想法子透露给郑良人,说是要桃花味浓郁,定是要加上桃花花粉才好。”
  第31章 犯上翌日,正值风和气清……
  翌日,正值风和气清,阳光温煦,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思及这几日西侧殿的低气压,藏珠走至窗柩旁,冲倚在窗边的蕴玉劝道:“主子,今儿个天色这般好,不如出去走走?”
  “奴婢见您天天闷在屋子里头,都快闷坏了。”
  藏珠这话乃是出自真心,从蕴玉头一回侍寝到现在,除非有事,平日里,她是一步也不踏出西侧殿,眼下五月初,正值百花盛开的时候,何不出去瞧瞧这外头的好景色呢。
  原以为会收到蕴玉一贯以来的拒绝,却不料耳边传来一声柔软的女声:“既如此,那便出去瞧瞧。”
  藏珠一怔,险些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待转眸瞧见蕴玉面上的笑意,才忙不迭一声应了下来。
  蕴玉扶着藏珠的手踏入御花园时,春日的暖阳正将琉璃瓦上的晨露蒸成氤氲的雾气。
  因着蕴玉喜静,藏珠特意选了条偏僻小径,二人一边沿着小径赏景,一边低声说些私房话,倒是难得的轻松。
  正当蕴玉缓步踏在青石板的宫道上时,腰间垂下的禁步忽然被一根斜生出的藤蔓勾住。
  “主子小心!”藏珠眼疾手快,见状连忙上前几步,蹲下身替她细细将藤蔓解开。
  “呵!我当是谁呢?原来竟是容才人。”就在主仆二人低头解着禁步的时候,旁边传来一阵喧闹的脚步声。
  蕴玉抬首循着声音望去,映入眼帘的,正是一身桃色舞衣的郑良人。
  她昂首挺胸瞧着二人,脚下是四散的各色花瓣,如今已有不少被狠狠踩入泥中,看不出本来面目。
  遇见郑良人,蕴玉心中并不意外,只是面上却露出些迷茫的模样,待藏珠附耳解释一番后,才恍然大悟般笑道:“原是郑妹妹,能在此处遇见,倒是巧了。”
  “巧了?我看不是吧?”郑良人悠然一笑,一手扶着茵萝,另一手捏着朵娇嫩的迎春花在鼻尖轻嗅。
  她面上是毫不掩饰的轻蔑,摆明了是来者不善。
  见状,藏珠横跨一步挡在蕴玉身前,拧眉道:“郑良人见我家主子不行礼便算了,如今我家主子要过去,还请良人速速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