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蕴玉不答,只拿乖巧望着他。
  她知他是聪明人,不可能真的信那封遗书,遗书上提到仪妃,分明像是有人借由此事往仪妃头上泼脏水。
  若她说了,她也得掺和进去。
  这后宫深似海,能不说,便不说。
  她眨了眨眼,笑得甜腻:“圣上信妾就好。”
  裴玄祁低声一笑,转身内室,忽然回头望了她的方向一眼,抬手召来江尘道:“容美人无辜受罪,晋承徽。”
  “另外,她风寒未愈,不宜劳神,叫她好生静养着。”
  **
  与蕴玉晋位承徽一道传遍后宫的,还有安才人之死,以及从她寝殿中搜出的那封遗书。
  昭月宫正殿
  栖梧刚报完,仪妃便冷呵一声:“一个安才人,竟也敢攀扯到本宫头上,真是好大的胆子。”
  同安才人临死前的污蔑比起来,蕴玉的晋位都叫她难以放在心上。
  昨日之事,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安才人当场便被蕴玉吓住了,一看便知她是露了马脚。
  可她万万没料到,会有人借此事嫁祸于她。
  仪妃冷眼瞧着栖梧,眯了眸子问道:“昨夜可有人去过安才人处?”
  栖梧摇摇头:“昨儿个奴婢并未派人盯着那头,如今却是不知。”
  闻言,仪妃眸中划过一丝沉怒,只是忍住了并未发火,她目光微转:“圣上可有说什么?”
  “御前一切如常。”
  仪妃眸中划过一丝暗光,御前没有消息,至少证明圣上并未动怒,看来,圣上还是相信她的。
  将将松了一口气,便有人匆匆来禀,说是伊昭容求见。
  伊昭容?
  仪妃蹙了蹙眉,伊昭容说是她这边的人,可此人心机颇深,就连她也不敢全信,如今过来...
  “让她进来。“
  须臾,伊昭容踏着轻巧的脚步进来,见仪妃冷脸坐于主位,当即笑道:“娘娘可是听闻了那事?”
  仪妃面色冷淡:“宫中事务繁杂,不知伊昭容说的是哪一桩?”
  伊昭容盈盈一笑,声音温婉:“娘娘莫气,妾这一趟,是来替娘娘分忧的。”
  “哦?”仪妃淡淡转眸,直视伊昭容。
  “娘娘想,此事若成真了,谁获利最多?”伊昭容缓声道。
  仪妃眸光微敛:“你是说...梅妃?”
  **
  安才人之死在宫中并未引起多大的动荡,甚至连牵连仪妃一事,也由御前默契地隐下。
  唯一耐人寻味的,是太后那边,接连几日皆有点心送往乾盛殿。
  一时间,后宫最风头无两者,莫过于昭月宫新晋的容承徽。
  昭月宫西侧殿。
  眼瞅着距离出行的日子愈发地近,蕴玉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些焦灼,盖因白术那处,始终未有消息传来。
  连续催了三次后,藏珠终于带回了一瓶褐色的小药丸。
  内室中,蕴玉拧眉瞧着瓶中的药丸,紧紧抿起双唇“白术只说五成把握?”
  藏珠咬了咬下唇,轻声答道:“是。白太医说了,这药尚未试验,或许有效,或许伤身。他...他也不敢断言。只是说若真要用,此时是最好的时机。”
  犹豫一番,藏珠仍是问出口道:“主子,您真要一试?”
  蕴玉坐于桌边,手中摩挲那瓶子许久,目光淡淡:“试!”
  见藏珠目露担忧,蕴玉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我若不试,便是任由人捏着命脉活着。既如此,又何苦苟延残喘?”
  她抬眸觑了藏珠一眼,微微弯了弯唇,笑道:“放心吧,我不是傻子。”
  “只是...若是能将白术塞进随行太医的队伍中,倒是更加稳妥几分。”
  说着,蕴玉轻轻敲了敲桌案,脑中不断盘算着,怎么才能不着痕迹地说动
  裴玄祁。
  藏珠闻言便道:“主子放心,奴婢打听过了,此次白太医本就在随行太医之列。”
  蕴玉一怔,随即眨了眨眼,这般看来,倒是老天都在帮她。
  思及此,她也不再犹豫,当即便倒出一粒药吞了下去。
  动作之快,叫藏珠连伸手的功夫都无。
  “主子!”藏珠惊呼出声,眼眶不自觉地泛红。
  蕴玉轻轻将药瓶收入袖中,淡笑道:“放心吧,我自有分寸。白术不是傻子,他敢给我这药,便是知道我撑得住。”
  她说得云淡风轻,藏珠却听得心惊胆颤。
  **
  六月二十三,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整个由禁军统领沈岚庭带队、文平侯府的世子萧钰以及威远将军鹿青从旁随护,车队由乾盛殿外一路朝宫外而去。
  蕴玉天不亮便起了身,眼下上了车,只觉困顿得紧,恨不能马上倒头睡去。
  若是按承徽位分,蕴玉本当与旁人共乘车驾。
  但此番应是得了裴玄祁特许,内务府竟单独给她安排了一辆马车,车中陈设亦远超寻常承徽应有之制,锦褥软枕一应俱全,甚至车厢中还能嗅到沉香安神的气息。
  蕴玉对此倒是接受的坦然,她小意逢迎了裴玄祁那么久,有这般殊遇自然是她应得的。
  队伍将将出行,约莫还有好几个时辰才能到下一站,蕴玉索性卸了钗环,换了寝衣,舒舒服服地躺了下去。
  不料刚出京城,便听得车外传来江尘恭敬的声音:“主子,圣上请您过去一趟。”
  第52章 行宫车厢内,蕴玉正睡得……
  车厢内,蕴玉正睡得迷迷糊糊,闻声只是闷哼一声,将身子往软绵绵的锦被里缩了缩,连脑袋也一并埋了进去。
  见状,藏珠颇有些无奈地上前,压低了声音哄她:“主子,主子,江大监还在外面候着呢。”
  蕴玉睁开眸子,不悦地瘪了瘪嘴,接着,她眸中一顿,伸手使劲儿拍了拍自己脸颊,轻轻掀开帘子,恰好与江尘对上视线。
  “咳咳,大监...昨儿个夜里我染了些风寒,今儿又起得早,只怕是不便伺候圣上,还请大监替我回禀一句。”
  她一番话说的有气无力,还带着浓浓的鼻音,别说是江尘,就连藏珠也差点信了。
  “这...”江尘为难地蹙眉,随即轻轻甩了甩浮尘,犹豫道:“既然如此,还请承徽主子好生歇息。”
  话落,江尘便躬身小跑着回御前复命。
  帘子一落,蕴玉便长舒一口气,懒懒翻了个身,又重新钻入锦被中,眼也不睁,当即心满意足地继续睡。
  今儿实在是困得厉害,她才不想去裴玄祁那儿伺候呢。
  藏珠无奈摇头,轻手轻脚地替她将被子掖好。
  才堪堪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便听得外间又响起江尘恭敬的声音道:“容主子,圣上心疼您身子不爽利,特意命臣派了肩舆来接您。”
  蕴玉:“...”
  这人今儿还真就阴魂不散了,可谁让他是皇帝,任是困顿,蕴玉也只得起身更衣。
  裴玄祁的御辇比蕴玉那辆大得多,其中日常器具一应俱全,车中设有小几与软榻,窗帘低垂,遮去大半光影。
  裴玄祁随意坐于小几旁,手中捧着一本奏折在看,听闻细碎的脚步声,轻笑道:“来了?”
  蕴玉嗓音中还带着一丝刚醒的绵软:“妾给圣上请安。”
  裴玄祁放下手中奏折,目光落在她身上,似笑非笑道:“朕听闻你病了?怎么如今瞧着,倒是精神不错的模样?”
  蕴玉垂眸,张口便是顺耳哄人的话:“原是昏昏沉沉的,只是见着圣上,妾心中欢喜,免不了就清醒些。”
  裴玄祁勾唇一笑,不置可否,抬手指了指对面的座榻:“过来,替朕磨墨。”
  一听又是磨墨,蕴玉心中暗暗叫苦,这等事原是琪婕妤最擅长,偏偏叫到她头上,她自是磨得不情不愿,也难得精细。
  小半盏茶的功夫后,裴玄祁将朱笔往一旁的墨玉笔架上一搁,指尖轻轻叩了叩桌案,侧眸笑她:“算了,不情愿就别磨了,省得糟蹋了朕的好墨。“
  蕴玉本就没了耐性,此时更是借机顺着杆子爬:“浓了嫌重,淡了嫌浅,妾瞧着还是琪婕妤手巧,不如唤她来?”
  说罢,索性将手中墨条一扔,自个儿挪到旁边坐下。
  裴玄祁也不恼,抬手将小几上盛着的杏仁酥等物朝她面前推了推,笑道:“行了,就知你是个惫懒的,自己个儿用着吧。”
  说罢,他复又自顾自批起折子。
  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只要这娇人在他身边,他心中就格外舒畅。
  蕴玉偷偷觑了他一眼,见他眸中甚至能瞧出些笑意,心下微动,胆子也大了些。
  先她捏起一块杏仁酥,小口小口咬着,出行在外,自然不及宫中精细,就连这杏仁酥也成了稀罕物。
  她一块接一块用了小半碟,便听裴玄祁打趣道:“不是说染了风寒,还吃得这般甜腻?”
  蕴玉捏着杏仁酥的手一顿,随即飞快道:“许是圣上恩泽,妾倒是一点不觉有风寒之状。”
  裴玄祁低笑,忽地伸手勾住她腕,将人拽入怀中,低头道:“这般好吃?给朕也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