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若是急急迎上前去,叫嚷着要亲自抚养大皇子,难免不叫圣上怀疑先前的事儿都是本宫在暗中谋划。”
  闻言,梓月眸色一动,连忙回道:“娘娘大才,奴婢晓得了。”
  伊昭容含笑瞧了她一眼,二人随即沿着山道在行宫中慢悠悠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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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初九,整个秋猎的队伍便又浩浩荡荡踏上归程。
  天色刚过拂晓,山林中甚至还能嗅到一丝青草的气息,回京的车驾便已驶上官道。
  车马有序前行,御前亲军分列左右,旌旗猎猎,银甲微光流转,折射出锐利的锋芒。
  裴玄祁依旧乘着原先那辆青雕纹饰的御驾,自出发起,有意上前的宫妃们无一不是铩羽而归。
  车内,他懒散靠于车壁,整个人懒散地不成样子,面前的案上却是铺着一幅《鹿鸣山图》。
  他指腹在画中人的眉眼上摩挲了好一阵,才轻笑一声,随意唤道:“江尘。”
  “奴才在。”
  “朕令你办的事儿如何了?”
  “回圣上。”江尘恭敬道:“已是给容主子换了昭仪份例的车驾,想来这一路会好受些。”
  裴玄祁轻轻‘嗯’了一声,便又将目光落于案上之画。
  见状,江尘心中暗道:“圣上对容婕妤,果真不一般。”
  半晌,就在江尘正要退下时,忽然又听裴玄祁淡声道:“命麒麟卫快马先行,回宫彻查慈宁宫与昭月宫近三年的账册,再调太医院旧案册,着重查看先后当年病重时的用药。务必静默行事,不得惊动宫中。”
  江尘心头微震,面上却不动声色,应下后即刻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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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头,队伍中间,一辆颇为宽敞的雕花车驾之中。
  “毒气虽未再扩散,但每至夜间仍有反噬之兆。”钟乐之沉声道,“上回惊马致你毒性发作,我猜测,这毒许是同你心情有关。”
  “所以,这些日子,在我研制出最终解药之前,切忌情绪大起大落。”
  蕴玉轻轻颔首,唇色仍带着病态的淡白,却扯了扯唇角道:“此事暂且能不告诉圣上么?”
  “怎么?怕他担心?”钟乐之抬眸,似笑非笑地瞧了眼蕴玉,随即道:“放心吧,我自然不会多嘴。”
  诊完脉,恰逢薛承徽过来求见,钟乐之当即便拎着药箱告了辞。
  薛承徽甫一上车,便见一病弱美人随意倚在软榻之上,一身胭脂色的便衣,衬得她肤如凝脂,格外动人。
  幸得裴玄祁特允的这辆车驾够大,便是装了主仆四人也不显拥挤。
  待薛承徽落了座,蕴玉才将茶盏朝她面前推了推,笑道:“承徽怎得有空过来,可是有何事?”
  “无事就不能过来瞧瞧你了?”薛承徽一笑,向来清冷的眉眼难得染上些肆意。
  她抬眸瞥了蕴玉一眼,忽然笑道:“婕妤当真天姿国色,便是妾见了也要自惭形秽。”
  难得见薛承徽心情这般好,蕴玉轻笑一声,端了茶盏轻饮,轻声道:“承徽这般抬举,我可是当不起。”
  说着,便听薛承徽打趣道:“婕妤若是不信,只管去圣上跟前哭上一场,圣上便是心都要碎了。”
  闻言,蕴玉轻轻将茶盏搁下,噗嗤笑出了声。
  话落,就见薛承徽从袖中取出一张叠地四四方方的油纸包,蕴玉挑眉,却见薛承徽不急不缓地将那纸包打开,露出其中巴掌大小的一撮褐色粉末。
  蕴玉垂眸扫了一眼那粉末,抬眸轻声道:“这是?”
  “婕妤先前不是同妾说,希望那位...”她伸手朝着车驾前方指了指,又道:“妾回去日思夜想,始终不知如何是好。”
  “既要瞒过太医院的所有太医,又要叫仪妃无暇他顾。”
  “这个中缘由,需得拿捏地分毫不差。”
  “妾思来想去,便在昨日才悟出这个方子,此香唤作美人泪,乃是我药方中的一味引子,单独用来,绝不伤身。”
  薛承徽凝视蕴玉,语调平静:“待回宫后,依着仪妃的性子,想必定会为难婕妤。”
  “届时只需婕妤提前将此香熏于衣裳之上,穿着去见仪妃即可。”
  蕴玉微微一怔,随即笑了:“此法,对承徽,可算得危险?”
  若这香是药引,那必有一味药要叫仪妃吃进去。
  “你放心,此事我有把握。”薛承徽坦然道。
  见她成竹在胸,蕴玉也缓缓放下心,薛承徽不将此事告知她,也是对她的保护,一旦东窗事发,薛承徽也可将此事一力扛下。
  思及此,蕴玉眸中闪过一丝复杂,忽然问了声:“值得吗?”
  “自然。”薛承徽知晓蕴玉问的是什么,当即眯了眯眸子,唇角微微翘起。
  若说入宫前,她最在意的是陆汀和家族。
  那么在如今,她在意的,唯有一个陆汀。
  容婕妤既然都能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替
  她救陆汀,那她又有何不能替容婕妤做的。
  更何况,便是没有容婕妤,陆汀的仇,她也是要报的。
  蕴玉垂眸,抬手将那药引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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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仪妃的车驾中。
  仪妃懒懒靠在偌大的宽榻上,闲闲掀眸问道:“那边儿如何了?”
  崔嬷嬷低首:“尚未听见发病的消息。”
  “那个姓钟的太医,打听清楚了吗?”仪妃皱眉。
  听闻蕴玉几次毒发,皆是那太医将人救回。
  崔嬷嬷摇摇头:“老奴已传信回了京中,想来还要些日子才能收到回信,娘娘稍安勿躁。”
  说罢,她又道:“想来一个江湖郎中,定是翻不出什么风浪。”
  “最好是!”仪妃蹙眉,总觉心中忐忑不安。
  良久,她才开口道:“传信回宫中了吗?本宫要容婕妤悄无声息的病逝。”
  崔嬷嬷躬身道:“容婕妤身子孱弱,又受了兽苑和惊马两次惊吓,便是缠绵病榻也是有的。”
  话落,才见仪妃垂眸,淡淡颔首。
  先前是她想岔了,何苦非要扶持个贱人同她争宠。
  这整个后宫,但凡有低位宫妃诞下皇子,直接抱来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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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次回京,王公勋爵的车驾是紧紧坠在宫中车队之后。
  在较为靠前的一架黄花梨马车中,崔妙因正气鼓鼓地坐在窗旁,任荣恩公如何劝说也不听。
  荣恩公没了法子,只得坐至崔妙因跟前,拉着她手苦口婆心道:“因因,那萧家小子同你青梅竹马,这些年来对你可算是无微不至,你怎得就非要同他退婚。”
  也不怪他这般愁闷,萧钰文武双全,乃是多少京中贵女的春归梦里人,所幸同崔妙因指腹为婚,这才有了这门好亲事。
  方才崔妙因一上车便说要退婚,刚开始他还以为是萧钰做了什么对不起崔妙因的事儿,可细问之下,这丫头只说自己心有所属,断不能再嫁给萧钰。
  崔妙因被荣恩公缠的烦了,破罐子破摔道:“我不管,反正我就是要退婚,若是阿父不帮我,那届时萧家的花轿到了府门口,便请父亲自个儿上去吧。”
  话落,就见荣恩公额角突了突,再三抿唇,才道:“你总要告诉我,到底是哪家儿郎勾的你这般魂不守舍。”
  他倒是不信,这建京城中,还有比萧钰更适合妙因的。
  崔妙因闻言,以为荣恩公终于松口,当即眼眸一亮,转身拉着荣恩公衣袖道:“阿父,此人自是比萧钰好上千倍万倍,您就同意了女儿吧。”
  荣恩公不言,忽而道:“你总要说与我知晓,此人到底是谁。”
  “是...是当今圣上。”崔妙因唇角含笑,眸中似羞带怯。
  “什么!”荣恩公当即惊呼出声:“不行!这绝对不行!”
  第87章 风华“怎么就不行!”崔……
  “怎么就不行!”崔妙因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家父亲,瞪大了双眼。
  依着她的想法,父亲便是心疼她要与旁人共侍一夫,虽是不愿却也不该这般反对才是。
  要知道那可是万万人之上的圣上,她想不出,圣上有何不好,竟会叫父亲这般反对。
  荣恩公听闻崔妙因吐出‘圣上’二字后,原本软化的态度也变得格外强硬,他当即皱眉道:“这大盛哪个好男儿都可,偏就圣上不行。”
  “凭什么?”崔妙因一双柳眉紧紧扭起:“父亲就算不同意,也该给我个理由才是。”
  “这理由现下还不能同你说,只是你记住,圣上定是万万不行!”许是担心崔妙因反应过大,荣恩公抿了抿唇,又道:“便是你回家问你母亲,你母亲也不会同意的。”
  见崔妙因怔在原地,一双杏眸中满含泪水。
  荣恩公终是软了心,好声好气哄道:“你先前不也很喜欢萧钰么?同萧钰在一起,你就是文平侯的世子妃,将来的文平侯夫人,难道不好么?何苦还要进宫同那么多女人抢一个男人。”
  荣恩公也是男人,都说男人最懂男人,以崔妙因的性子,就算进了宫,圣上又能喜欢她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