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绪言就站在不远处,在这纯白与金属色交集的单调房间里,他作为唯一的活人,轻而易举的便能吸引走进入这房间的人全部的注意力。
  omega是一种太过敏感又脆弱的生物,温绪言在这房间里执行过太多次的任务,几乎是无一例外地,每一个走进来的“礼物”都会或多或少地流露出慌张或是不安的情绪,这是他们的本能反应,亟需一个可以依靠的对象,而房间内另一个年轻强大的alpha会进一步强化这种刻在基因深处的依赖性。
  在这个房间里,温绪言能问出一切自己想问的东西。
  他转头看向莉莉丝,这位美貌出众的女士并未流露出太多慌乱的情绪,足以保持冷静的矜持也好,状况外的迷茫无知也罢,如何应对这些都还是温绪言擅长的领域范围。
  但是她这样的平淡,反而让温绪言生出了一种不合时宜的郁闷。
  他没有动,和莉莉丝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地距离,修长的手指摆弄起那些冷硬的金属色仪器,空空荡荡的房间内只有仪器碰撞的清脆声响,听不见鲜活流动的声音。
  最终还是有人开口打破了沉默气氛,不出意外,是莉莉丝:“我能否问一下,检查腺体的方式是什么?”
  温绪言抬头看过去,女人端坐在房间内的另一张椅子上,神情之中并不见多少故作镇定的端庄。
  她太平静,太安静,以至于温绪言也忍不住笑起来,“不害怕吗,女士?”
  非易感期的检查腺体过程痛感剧烈,一般omega在看到那些东西的时候就已经要忍不住哭出来了。
  “嗯,就目前来看,过程似乎是有必要的?”莉莉丝似乎真的有一点苦恼,“虽然我确实想问问:如果不做这个的话,我会被赶出去谢家吗?”
  温绪言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眯眯的问道:“如果会的话,您要怎么办呢?”
  一个被帕夏不知从哪儿带来的,美貌的、柔弱的,尚未被标记的omega,远渡重洋来到这里,全身上下只有那么一点点不值钱的行李。
  哎呀呀,她要是离开了谢家的庇护,又要怎么办呢?
  女人纤细的眉头微微蹙起,呈现出一种柔和的忧郁。
  “我倒是怎么样都可以的,”她这样说道,“主要是想问问,我要是就这么离开了,会不会牵连到帕夏先生的工作?”
  ……哦。
  温绪言撑着台子看着她写满真诚的眼睛,跟着轻飘飘地一抬眉。
  这倒是个意料之外的答案。他有点狐疑,这两个该不会真的是什么单纯精神契合的罕见纯爱吧?
  这么长的相处时间,她甚至还是个干干净净未被标记的omega呢。
  “我也不太清楚,女士。”温绪言的脸上带了恰到好处的遗憾,“但是您的存在对我们真正的上司来说至关重要,这点我想他已经和您说过了。”
  至于具体会有什么影响姑且不提,帕夏很受重用,足够谢淮礼会宽容他这一次的逾越冒犯——再怎么说也就是个不入流的omega而已,按着谢淮礼的性子,顺水推舟把她当做奖励下属的礼物送出去也不是没可能。
  可面对着满脸忧心忡忡的omega本人,温绪言又自然而然地换了另一种说法:“就刚刚的场面来看,我想,帕夏先生接下来估计要吃些苦头。”
  他转头看着不再言语的莉莉丝,女人的脸上并未流露出预期中的忧郁愁苦,她只是很平静地坐在那儿看着自己,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
  她凝视着这漂亮又端正的青年,思考着他真正想要的答案。
  “那么,”她张开嘴,很配合地接着这句话问了下去:“我能做点什么呢?”
  “当然,我很清楚单靠我自己做不到什么,在这件事里我能做的只是听从您的吩咐,尽量达成您的要求。”莉莉丝微笑起来,柔声询问道:
  “所以,您需要我为您做些什么呢,温先生?”
  “……”
  毫无预兆地,温绪言的心脏被这句话牵动着跳跃,心跳变换的节奏来的突兀,仿佛被不可知的异物捕捉到心脏的神经,甚至生出了几分诡异的痛感。
  他舔了舔嘴唇,不动声色地压下了这种陌生的冲动。
  一个被当做人形药罐养着的omega能做什么?温绪言没太在意。这可悲的姑娘对自己的未来完全不了解呢,她在谢淮礼那儿甚至不算个正式的情人,日后连枕边风都吹不上几句。
  但要是能靠着这只金丝雀和帕夏联系上,那就是另外一种说法了。
  “倒也不必说的这样客气,女士。”温绪言拿出他最熟练的笑容,微笑着安慰道:“帕夏先生再怎么说也是我的同事,事情变成这样我也不想的。”
  “您也不必说得这样认真。”
  温绪言将手中的托盘推到一边,又笑吟吟地补充:“只不过我现在忽然觉得:对一位不处于易感期的omega做腺体检查有些太残忍,反正您和帕夏的气味都很干净,我这边偷个懒,直接出个报告单也没什么。”
  莉莉丝的目光掠过那些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托盘的金属仪器,抬头对着温绪言露出个柔和的微笑:“那就承您的情了。”
  她反正是无所谓的,这样的检查在过去也都是习以为常,现在看来也就是不痛不痒的程度。
  可看起来这年轻人有意卖个人情,既然如此,她顺水推舟一下也并无不可。
  “这倒是没什么。”温绪言笑了笑,“只不过女士要是能记得和帕夏说一句自然就最好了,您可能不大了解,他看我可是一直不大顺眼的……”
  他这话还说的委婉了些,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毫不怀疑那个男人会因为莉莉丝多看了自己一眼就活扒了他的皮。
  莉莉丝并不多问:“好,我记下了。”
  “所以,下一次让你们两位见面定在什么时候比较好?”温绪言仿佛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需要帮忙定在您的易感期附近吗?”
  对此,莉莉丝略有些诧异的抬头看了一眼温绪言,然后对他摇摇头。
  “这种事情还是要看您的安排吧?”她柔声道,回望温绪言的眼神是宛如羔羊般纯粹的驯顺,“虽然帕夏先生很重要,但您在这里牵扯更多,无论如何也是要听您的意思的。”
  “……”
  温绪言沉默了一会,然后轻轻挑了下眉。
  不可否认的是,他确实有点被这句话取悦到了。
  第14章 我的错可我明明没做什么呀
  温绪言垂眸略作思考,然后扬起嘴角,笑了笑。
  “那么第一件事,能否请您不要越过我联系帕夏先生?”青年抬眼看着她,眼神有种故作可怜的无奈,“我不知道他在您面前是个什么样子,但是在我这里么……嗯,大概没有您想象中的那样配合。”
  本该如此,不是么?
  莉莉丝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再宽容不过的点头应允。温绪言弯起眼睛,从衣兜里拿出了一枚钥匙:“那么请先跟我过来吧,女士。”
  他得带这只纯白羔羊去她的献祭台了。
  有关这位新情人的安排,谢淮礼没说太多,接下来应该就是这偏僻郊区的谢家别馆久住,最高楼层,最安静的房间,有且仅有一把的钥匙……
  出于人道角度考虑,温绪言额外多问了一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准备的东西吗?”
  莉莉丝摇了摇头。
  “我之前和帕夏先生说的是一个安静且不被打扰的房间,这里就很好。”她站在门后,温声回答道:“按着约定,我不会主动离开这房间半步,除非您或者其他有房间钥匙的人打开门,允许我离开这里。”
  温绪言挑了下眉。
  “即使是帕夏可能要带你离开?”
  莉莉丝看着他,目光又落在他捏着钥匙的那只手上,意有所指。
  :.
  “帕夏先生毕竟没有钥匙,不是嘛?”她轻声道。“那么从这一刻开始,我会听从您的吩咐,温先生。”
  温绪言定定地看了她一会,随即微笑着表示:“那看起来连您的一日三餐也需要我来负责了,女士。”
  *
  当帕夏匆匆忙忙结束了例行公事的检查跑出来时,这里已经不见人影。
  从信息素的角度来说,莉莉丝将自己
  保护的实在太好,从船上到现在,alpha都没能找到机会记住她的味道。
  唯一残留在附近勉强称得上线索的,就只有她从花园深处沾染来的蔷薇香气。
  除此之外,还有种存在感强烈的气味萦绕在这附近,像极了浸透冷雨之后竹林深处弥漫的清冽草木香,原本还显得温顺无害,可当白兰地的气味入侵其中,竹林深处翻滚起潮湿的冷雾,几乎是瞬间吞没了那一点细微的蔷薇花香。
  “您在找什么?”一道声音打断了帕夏的行动。他抬起头,看见温绪言背负双手站在走廊尽头,微笑着看着自己。
  “找那位女士吗?大可不必。”温绪言慢条斯理地问道,又微笑着提醒:“恕我冒犯,但您的工作应该到此为止了才对,帕夏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