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莉莉丝沉默了几秒,还是慢吞吞的挪着步子走出病房,来到了谢淮礼的面前。
  他在走廊尽头的窗户旁边站着,冷风吹散了他身上一点残留的香水味。
  温绪言为他准备的调香主调是一种清雅干净的水生调,这香气可以与大部分的香气适配,侵略性也不算强烈,不至于向帕夏的白兰地一样,随随便便就能让人察觉到他的存在感。
  在这个世界里,许多人的印象是可以与气味挂钩的。
  莉莉丝在这里闻到了一点幽冷的香气,但很快便被风吹散了,留下了是一种模糊又纯粹的气味。
  大概……可以称之为风,或者是冷的气味。
  她抬眼看着面前这个神情冷淡凝视窗外的男人,他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一些,就这样幽幽地看着自己。
  “帕夏和你说了很多。”他直接开口,并不拐弯抹角。
  莉莉丝温顺颔首,不做过多解释。
  “你也和他说了很多。”他又道。
  而这一次,莉莉丝的脸上露出一点无奈的惆怅:“确实,不过有关这一点,我大概要和您说一声抱歉。”
  谢淮礼没打断她,看着女人垂下眼睫,温声细语的解释着:“我本来以为和他说清楚您的好心,他至少能理解您的用意,实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谢淮礼似乎发出了一声微小的嗤笑声。
  “跟着我那么多年的家伙看都不愿意看的东西,你看一眼就看懂了?”
  “我只是觉得这样说会好一些,而且由我来说是最合适的。”莉莉丝温声回道,“毕竟在我的角度来看,您确实是个好人,不是嘛?”
  正如之前的要求,一个温顺的情人,一个聪明的女人。
  ……她甚至聪明到明白自己只需要一个漂亮的花瓶。
  谢淮礼慢条斯理地嗯了一声,他从窗边站直了身子,手臂抬起,莉莉丝沉默上前,他的手肘之间便又重新挂上了那朵柔美的白蔷薇。
  走过病房时,谢淮礼低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情人,她安静地依偎在自己身边,没有多问一句帕夏的事情。
  第20章 安排这是个男孩子。
  直至走出医院的大门,谢淮礼也没有听见身边的女人多说一句话。
  上车的时候,耳边率先响起的是秘书的汇报声,可以确保不到二十四小时之内这消息就会传遍整个中心城。
  帕夏在谢家待不下去了,但他还能活着本身就是一种讯号,接下来他会以叛徒的身份被驱逐出谢家,至于之后是死是活,那就无人知晓了。
  若按着谢淮礼最初的计划,这其实才算是最好的结果。
  下属的知情知意自然是很重要的,可一个还和谢家藕断丝连的棋子不适合真正的下沉,现在这样反而更好,帕夏对他恨得真心实意,也能更认真地去挖掘中心城那些不可触及的灰色角落。
  眼下一切进度都完美符合要求,但仍然有哪里存在着一点点细微的违和感——非常微小的程度,比起计划中不应出现的破绽,更像是扎在谢淮礼主观认知上的一根刺。
  是什么呢……
  直到坐上了返程的专车,手中阅读器已经漫不经心地翻了好几页,谢淮礼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违和感在哪里。
  身边的情人太安静了,从他们离开病房直到现在,莉莉丝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谢淮礼借着车窗反射的倒影窥视着女人的侧脸,她的神态很平和,看不出什么抱怨或是忧郁的感觉,但他还是抿了抿嘴唇,允许那点若有似无的烦躁覆上心头。
  就算相识时间是帕夏在前,但他才是正牌的吧?
  “还在想有关帕夏的事?”他忽然开口,语气稍显冷淡:“你现在要是想开口替他求情,也不是不可以。”
  莉莉丝闻言转头看着他,脸上显露出一种温和的讶然。
  “您需要我开口吗?”她又一次将问题抛给了谢淮礼自己,看起来却又不如何真的需要答案的样子,谢淮礼停顿了几秒,最
  终也选择岔开了话题:“你和他的关系不错,不是么?”
  “我不否认这个,”女人温顺应下,“但带我去见他的是先生,那么在这个基础上,我更需要优先考虑您的意思,而不是帕夏的想法。”
  “我现在不问帕夏,我问你。”谢淮礼看着莉莉丝的眼睛,平静反问道:“看到他被我撵出去,你是怎么想的?”
  莉莉丝眼睫轻轻一颤,唇角也随即抿开一抹无奈的笑弧。
  “满打满算,我从下船到现在也才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呢,先生,”她叹息着提醒,“我连中心城是什么都还没搞懂,您觉得我能有什么个人想法呢?我的个人意志在这里并不具备太多价值,您与其问我在想什么,不如说一说,您需要我在想什么。”
  “你在埋怨我。”谢淮礼很习惯用陈述句表述态度。
  他身居高位太久,轻描淡写地一句话也很容易给人一种说不清的压迫感,但莉莉丝的表情并没有因此生出太多变化,她的眼神太过平静,让谢淮礼生出了一种自己被反向纵容的错觉。
  她问:“我现在说我没有,您会相信吗?”
  谢淮礼收回紧盯的视线,然后才回答说:“那看起来你对帕夏的感觉也就是一般般的程度了。”
  要这么连线定义吗?倒是也可以。
  莉莉丝略作思考,然后便点点头,很宽容地认可了这个说法。
  谢淮礼的心情似乎微妙的变好了一点,他又伸手拽过莉莉丝的手掌放在自己腿上把玩。她的手细腻匀称,称得上一句十指不沾阳春水,莉莉丝悬着的胳膊有些发酸,莫名从这个动作里拼出来一点揉捏猫咪爪垫的既视感。
  爱捏就捏吧,至少没想过要把她的手切下来做标本,老板人很好了。
  “你在上船之前的日子过得看起来也相当不错,”谢淮礼盯着她的手,心不在焉的评价道,“别馆的那些人够用吗?温绪言也是个擅长收拢人心的,他们和那小子关系很好,你要是觉得不合适,都可以给你换更好用的。”
  “我没什么特别需要人的地方,没必要换的。”莉莉丝摇摇头,“伺候人的工作本就难做,就别让他们更难做了吧。”
  谢淮礼嗯了一声,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给出太多回答。
  别馆之前闹出来的动静不小,温绪言的名声算是很不错的,旁人视角下就是被莉莉丝牵连着挨了一顿毒打,估计会有不少人觉得这是莉莉丝的错。
  他可还记得自己和她见面的时候,那隔着门哭喊着要她出去解决问题的女仆呢。
  换还是要换的,不引起她的注意就好了。谢淮礼在心里开始安排起来,这处别馆他来的次数极少,要想认真调整的话需要些时间。
  他没开口,而是直接在面前平板上敲了几下,把接下来要暂住别馆的信息发给了同行的秘书,对方很快回复收到,谢淮礼下意识瞥了一眼旁边的莉莉丝,她正注视着窗外的风景,没看到他的小动作。
  谢淮礼心安了一些,重新将她的手纳入掌心。
  下车的时候,门口巡逻的保镖已经换了相对熟悉的那一批,莉莉丝的脚步有一瞬的停顿,但还是神色如常地走进了别馆。
  有了门口的心理准备,接下来在房间里看到谢淮礼的身影,莉莉丝也不觉得有什么意外了。
  男人的风衣慢吞吞地脱了一半挂在手臂上,她心领神会,上前几步接过了脱下来的风衣,谢淮礼这才神色自然地整理着袖口,一边头也不抬地叮嘱道:“我在这儿住一段时间。”
  莉莉丝万分温顺的应好。
  “厨房换了人,你饮食上要是有什么忌口的地方,记得提前告诉陈秘书。”他随意吩咐着,袖扣,领带,西装马甲已经悉数脱了下来随手挂在旁边的椅背上,就这么状若平静的坐在床边的时候,谢淮礼的脊背莫名有些陌生的紧绷感。
  自己有什么好紧张的。谢淮礼对这反应感到莫名其妙,这是他的别馆,这是他名正言顺的情人……无论怎么想接下来发生点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吧!?
  莉莉丝倒是没急着挂上风衣,她抱着衣服站在一边,耐心至极地看着姿态愈发紧绷严肃的老板。
  “你别紧张。”谢淮礼张了张嘴,干巴巴地说道,“我去另外一个房间睡,你一切正常就好。”
  莉莉丝温顺垂眸,含笑应是。
  “除此之外,您的香水好像快用完了,先生。”
  “是。”谢淮礼松了口气,语气也变得自然了一些,“按着过去,是该在你易感期信息素浓度最高的时候提取,你还没到时候,可以稍等一阵子。”
  “我不太懂这个,也不知道如何测试。”莉莉丝非常真诚的表示,“您看起来很忙的样子,那么需要让温绪言来帮忙盯着吗?”
  要让那小子来吗?
  这本来是个不需要多问的理由,毕竟过去那么多个都是他亲自负责的,好像再多这一个也无伤大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