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薛天守又想到,他们上次见面还是在他的生日宴上。
  他把她困在洗手台前,她装得很好,有那么一瞬间,她故作的冷静与淡漠差点激怒他。
  他控制住情绪明白过来后,就放开她,离开了。
  而现在,她的冷静与无视不再是装的。她的眼里没有他,没有任何人,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有。这就是所谓忘我的状态。
  薛天守想东想西,这会是她真实的一面吗?不带伪装,褪去面具的段焉吗?
  她放了笔,他眸光加深,正午的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薛天守发现,她的瞳孔是淡棕色,配上她过白的肤色,更接近于茶色,很干净很清透。
  她说:“如果殷部长那里没有解错码,我目前只能确定,这是我们从来没有发现过的文字。不是异化,不是加码,不是变形,是新的文明。”
  薛天守要的就是这个,至于内容可以再慢慢解读,但他要知道,这是新的星体还是老对手们隐化的。
  “你需要多长时间?”薛天守直接问的是段焉,而不是米教授。说出来才发现,他的声音有些哑沉。
  段焉好像从刚才的状态里脱离了出来,落了地。
  她不像刚才那样恣意地,冒尖地,而是转过头去看向直属领导米教授,温声问道:“您看呢?”
  米教授歪头凑近她,用差不多只能她听到的声音反问:“你觉得呢?”
  在米教授心里,放眼整个文资院,能最先把这个新东西翻译出来的,只能是段焉。所以,他当然是要问她。
  段焉这才说:“一个月。”声音跟米教授一样地小。
  看着像是在说悄悄话的两个人,薛天守难得保持着耐心,等着这对师徒给出时间。
  薛天守想起楼克曾说过,段焉在文资院如何被看重,教授都收了她做徒弟。当时他只是一听,觉得楼克是被迷了心窍,带了滤镜看人罢了。
  现在看来,师徒之间的情分与默契还真是浓厚。
  米教授把头摆正,看向薛天守道:“我们需要两个月。”
  时间被乘了二,段焉一点都不惊讶,是教授的基操了。
  段焉的目光朝屋顶看去,研究院也有装屏蔽器,所以薛天守应该不会知道她跟教授心里的小九九。
  当然,就算没有屏蔽器,薛天守也不会把能力浪费在这种事上。
  段焉跟他私下见过的那些面,他没对她使过一次。她特意试探过,在心里想一些能惹怒薛天守的话,他都全无反应。
  而且虽然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但国人都知道,这个帝国仅剩的异能者,每使用一次他的异能,都会令他十分难受,头痛欲裂,所以他轻易不用。
  薛天守看了殷部长一眼,殷部长马上说道:“好,那我们两个月后再来,还请把文件保存好,这是战区绝密。”
  “当然。”教授答应着。
  薛天守跟米教授说话的工夫,段焉人没了。应该是想起了她刚才忘我工作时呛他的事,躲了。
  他走出研究院的时候,在台阶上停了下来。殷部长不敢越前,也停了下来,薛天守道:“你先回去。”
  薛天守的目光看向远处,那里站着楼克与段焉,显然楼克是来接她去吃午餐的。
  虽在楼克工作的地方离这里很近,就在旁边,但一顿午饭都要一起吃吗。
  薛天守不知道,楼克已很多天没有联系段焉了,他今天来也不止是来一起吃午饭的。他是下了个决定,并来告诉段焉的。
  距离有些远,薛天守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能看清他们的样子。
  这一幕他很熟悉,他曾见过。
  段焉在楼克面前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一样,但遇上事,她又能把楼克照顾得极好。
  此刻,映入他眼中的她的每一个表情,她都不曾在他面前展露过。
  她主动拉上楼克的手,轻轻摸着他的脸,好像在安慰委屈小狗。
  薛天守忽然就不高兴了。岂止,他的眼神越来越冷,比起他以前碰到都会眼不见为净,他这次想要过去做点什么。
  第13章 第13章试探
  理智告诉薛天守,这可能是楼克与段焉最后相处的时光了,这种场面以后不会再有,不用往心里去。
  所以他最终没有过去,但他也没走,就这么阴沉着脸,满身戾气地看着。直到那对小情侣走远,看不见了,他才收回视线抬脚离开。
  段焉这边,她有些意外地看着楼克:“你的意思是,”
  楼克急于知道她的决定,马上补充道:“我保证,一切都与领了婚契书一样,我们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我唯一没有把握的是,我不知道你有多喜欢孩子,能不能接受一辈子没有孩子的生活。”
  楼克沉寂几天后想到的办法就是,他们不举行订婚仪式,不举行婚礼,不在乎那张婚契书。私下住到一起,像以前段焉借住在他家一样,只不过这一次他们要像真正的夫妻那样生活。
  在外人眼中,他们是室友,是一起成长的同学,是大类研究院的同事,而私下他们会以夫妻相处。
  只要他们不在外面做出亲密举止,不生孩子,十二条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唯一的问题就是,他们不能有孩子。新律法规定,孩子可以生下,但会成为违法证据。
  就算他与段焉生的孩子有一半机率是黑瞳,但基因检验一测就知道孩子的母亲是谁。
  也就是说,只要末等种生下其他三族的孩子,孩子的父母会被判刑关起来,从而失去孩子的抚养权,甚至再也见不到孩子。
  楼克其实没那么喜欢小孩,他少年时甚至动过一辈子不要孩子的想法,因为他的父母太忙了,他小时候自己守着一个大房子,很孤独。
  后来,薛天守来了才好些,但那时他早已过了幼年期,所以,童年时期缺少父母陪伴的创伤还是留下了。
  再后来,他选择了与父
  母同样的工作,也成为了一名,上了项目就不太有个人时间的主导科研者。
  他又想,如果日后有了小孩,他会不会步父母的后尘。
  当然,随着年龄的增长,以及想要与段焉成立家庭的渴望,让他觉得,也许不用那么悲观。他的父母从没意识到他小时候的处境,而他是淋过雨的,不会让自己的孩子落得同他一样。
  如今,情况有变事发突然,整个帝国改了星律,他唯一能想出的办法只有这个。
  但他不知道段焉会怎么想,能不能接受。所以,要把所有细节、利弊都提前说与她听,让她自己下判断做决定。
  段焉的瞳孔变焦、转动,她在思考这种可能性。
  但她发现,她根本无法理智的多方面的来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因为有一种隐秘的快乐正在吞没她。
  她好像一个绝望的溺水者,抓住了唯一的浮木,她得救了。
  就算段焉再迟钝,这一刻她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她喜欢楼克,不止是利用与算计,她真的爱上了他。
  这些日子以来的绝望与痛苦,在此刻终于得到化解,新的希冀从心底升起。
  她说:“我能接受,相比能一辈子与你在一起,我并不在乎有没有孩子。”
  楼克深深地望着段焉,动情道:“我也一样,只要在一起,什么我都不在乎,什么代价我都可以付出。”
  两个人眼中同闪着泪光,这一刻,好像那令人窒息的严苛的十二条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两个人在工作区吃了午饭,一开始楼克还会忘记要避嫌,还是按照往常的习惯给段焉倒水,拿餐具,拿饮料。
  段焉提醒了他好几次,楼克心存侥幸:“在科研区不用吧,都是同事。”
  段焉可没有他那么天真,有时候同事反而不如外边的陌生人。
  再者,段焉知道楼克身边有薛天守的人守着。她虽不清楚在国议上,薛天守对新十二条的颁布起到什么作用,但她想一切像以前那样,留在楼克身边,不分不离。
  这么多年,薛天守只是不让她嫁给楼克,并没有让她离开楼克。
  忽然之间,因为新的律法,好像她与薛天守之间最大的不可调和一下子解决了。楼克不会娶她了,他们一辈子都会以薛天守能接受的方式相处。
  但还是要注意不要惹到他,他偶尔是会乱咬的。不能像前几年那样,再给他把她叫过去踩断她指骨的机会。
  在这些对未来的判断与决策中,段焉还存了一个想法。
  如果她一直保持着分寸与低调,在薛天守派来看着楼克的人面前与楼克保持距离,像朋友一样相处,这样如果薛天守觉得还是不行,还要出手,那就说明少帝说的都是真的,她要做好与楼克分别的准备。
  与刚刚明白自己心意的心上人分离,当然是痛苦的,但薛天守不是她能惹得起的。
  这七八年来,她一直都在走钢丝,偶有走错的时候,就会在心理上或身体上受到惊吓与伤害,且过后她并不是每一次都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