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他完全搞错重点,又毫无阻碍地为此自责。
  因为自责,所以真诚,不设防,脆弱得毫无包装。
  像是生怕谁伤害不到他一样。
  竹听眠呼吸一屏。
  所有该死的心痒啊心跳啊都在这一刻同步沸腾,强度是前所未有,效果也是立竿见影。
  这哪里还能理智得了?
  简直快要投降。
  “怎么这么会啊李长青。”她听见自己说。
  他这样的感情,无疑是飞蛾扑的那丛火。
  “什么会不会,”李长青叹了口气,“你是不是还没相信我?”
  竹听眠没回答他,对着小牛崽摇头笑起来。
  怎么还会笑起来呢?
  李长青有些看懵了,才经历过情绪起伏的大脑已经失去辨别能力,先问:“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就是因为我没认出你,所以不答应我吧?”
  竹听眠不说话,只是笑。
  “可是,”她越是这样,李长青越是着急,“可是你也不告诉我,你要是告诉我,你就算打我骂我也行啊。”
  急着急着,又反应过来自己没有资格抱怨,所以变成了小声嘟囔。
  “你也不说,又要讲喜欢我。”
  竹听眠实在没忍住,低头笑出声。
  看看这个人,懊恼里头都不忘私藏一份小小的抱怨,要哭不哭的时候还惦记着要确认一下对方的心意。
  简直是恃宠而骄。
  “什么意思啊。”李长青小声问。
  竹听眠哪管他,自己笑够了才抬起脸来。
  她决定先解决他的苦恼好了。
  “我没有因为这件事情记恨你,要是真论责任,我没有如实讲,也没道理怪罪你。”
  要怎么形容李长青这一刻的表情呢?
  苦恼拉着愧疚,烦恼扯着挫败,底色是盈盈绕绕的不安,快要难过到不行,又反应过来自己听见了什么,再三确认自己没有被怪罪,立刻就展示出期待。
  既哭又笑,看起来好丑。
  “你是说,你说,”李长青不由坐直身子,“是有可能的吧?我们俩?”
  他太磨人了,竹听眠只好回答:“有吧。”
  “什么时候呀?”李长青问。
  又开始得寸进尺了。
  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
  竹听眠看他一眼,“不知道,反正不是最近。”
  李长青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又不敢多话。
  琢磨了会,才想起来重点。
  “那不是因为这个,是为什么呀?”他舔了舔嘴皮,又确认一遍,“你喜欢我,对么?”
  竹听眠瞥他一眼。
  有时候她真的搞不懂为什么李长青对于这个问题如此执着,但也不想再助长他的嚣张气焰,所以闭口不答。
  于是李长青自问自答,“我反正是知道的。”
  答完又自己笑起来。
  不过短短十来分钟,竹听眠已经见证了人类情绪是如何多变。
  “就不和你谈恋爱。”她故意赌气,非要让他不准再笑出来。
  这怎么还当场变卦呢?你上一句都不是这个说法呢。
  李长青大声委屈:“我要闹了。”
  竹听眠简直要气笑,横他一眼,“你以为这茬过去了是吧!你没认出我你还敢闹?”
  李长青立刻就顺耳耷眼了。
  竹听眠越发来劲儿,甚至伴随着动作,她挥着手,比他还要大声。
  “我才是要闹了!”
  一地的稻草啊,被抓起又落下,沾了两三根去她嘴边。
  两人对面瞧着,所有情绪尽数毁于一旦,双双笑起来。
  “好吃吗?”李长青赶紧给她把干草杆子取下来,剩下还沾着点草屑在她脸上。
  他也没再去弄,指了指,“你自己抹一下。”
  “不好吃,”竹听眠也顾不上手脏,也扒开自己嘴角剩下的草屑,又瞪他,“不准哭,也不准笑。”
  心情好了,日子就又好过了起来。
  贺念再也没有吃过奇奇怪怪的食物。
  而且寒假已经来临,客人即将到位,生活也变得有盼头。
  “行,我来接你。”李长青把电话夹在肩旁上,双手抱着刚从快递点取来的两大箱纸巾,他用眼神示意齐群过去接一下,又走向堂屋,从兜里取出烤红薯放到竹听眠面前。
  同时还在回答着电话那边的人。
  “你也别闹脾气,我忙着呢,哪能随你的时间?”
  这已经是哄人的语气了。
  全体目光看向他,偏偏被注视的小青年还无知无觉,正顺手拎过铲子把墙角下的冻冰叶渣铲开。
  一边用力一边说。
  “你也别,叫我,好哥哥,没用。”
  好哥哥?
  贺念瞪大眼回头看沙发上的人,竹听眠身子已经往前倾,目光锁定李长青。
  “行了,”李长青停下动作,“我去接,一定去接你,可t以了吗?”
  他挂掉电话,刚想转身去找扫把,蓦地被所有人的目光冻在原地。
  “谁啊?”竹听眠率先问。
  “谁啊?”贺念紧跟。
  “谁啊!”齐群凑热闹。
  “谁啊!”杠子表态。
  “谁啊谁啊!”小花学舌。
  *
  “谁啊?”姜书怡从上铺探出头问,“你怎么打电话还撒娇?”
  “我撒娇?”李长真瞪圆了眼,“我哪个字撒娇了?”
  “让他非得来,不然就收拾他要看他好看。”姜书怡复述。
  “你管这叫撒娇啊?”李长真简直无语,斜了她一眼,“我跟我哥打电话呢,告诉他我俩到小镇的时间,让他接我。”
  李长真在海市念大学,本来暑假就该回家去,但她想着自己回去待家里也没用,不如留在海市打打零碎工,能省点是一点,结果这一没回去,老家的屋子卖了,据说老哥已经还完了钱,目前正在准备考试。
  她什么大事儿都没赶趟。
  室友姜书怡父母还在国外没回来,她又不愿意去其它亲戚家,于是询问李长真能不能捎带她回去过年。
  “你行李收拾好没?”李长真问。
  姜书怡没回答这个,却是匆匆忙忙往上铺下来,“你哥,就是之前你看直播时,画右手的那个人吗?”
  “是啊,”李长真头疼地对着自己塞不上的行李箱,“上次不是告诉你了嘛,帅吧?过来帮我坐一屁股。”
  姜书怡给她压着行李箱,接着问:“我记得你说他二十三了?”
  “二十,四!”李长真一鼓作气拉上拉链,歇了口气,又问,“你老打听他干嘛?”
  姜书怡对着桌上的镜子笑了笑,没接这话,只是奇怪,“他怎么二十四还没上大学,听你说他不是成绩很好吗?”
  “我家出过事儿,当时我都不想出来念书,结果,”李长真话说一半,甩了甩塑料袋,开始收拾稀碎小件。
  “结果什么?”姜书怡问。
  “结果我哥把我绑了扔班车上,让我滚出来读书。”李长真说。
  姜书怡低脸笑起来,“你哥真有意思。”
  她略加踌躇,拉开自己的行李箱,塞了几条裙子进去,还有双高跟鞋。
  做完这一切,姜书怡重新坐回书桌旁边。
  她知道自己长得漂亮,而且也不稀罕大学里这些惯会耍嘴皮子的大男生,那天偶然看见李长真在看木作直播,她一眼就瞧见了李长青。
  英俊帅气富含生命力。
  姜书怡无论如何要去见他一面。
  想到这,她又开始拉开抽屉收拾首饰。
  李长真人都看懵了,“朋友,你这什么排场?”
  姜书怡说没事儿,让她别管。
  上了班车以后就变得有事儿了。
  李长真乐得不行,问她说:“还行吗?马上就到了,这车许多年了,就这味道。”
  “还行。”姜书怡拿出粉饼开始补妆。
  “你真是……”这几天,李长真也算是略有了解自己这个室友的心思,也劝过,说自己老哥现在忙着考试,什么都不上心,让她别费这个劲儿。
  姜书怡已经美滋滋地让她叫声嫂子来听听。
  李长真摇摇头,“色令智昏。”
  出了班车站,她一边打电话给自己老哥,一边放目搜寻自家那辆熟悉的小金杯。
  没瞧见小破车,倒是瞧见亮黢黑的宝马停路边。
  富贵逼人。
  她看过去的时候,那辆车响起喇叭声。
  李长真和那辆车的猪鼻子前脸对视一秒,果断继续向前。
  姜书怡问:“那车按喇叭了,是你哥吗?”
  “别想了,”李长真说,“我哥才舍不得买车,也买不起这种车,除非他吃软饭。”
  正说着,那辆宝马追了过来,慢慢地跟在她俩脚后头挪。
  李长真拧着眉让到一边儿,车也不再继续往前,副驾的玻璃降下来。
  她看到老哥的脸,听到老哥同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