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她对李长青感慨:“没有他可怎么整啊。”
  李长青把着两个行李箱点了点头。
  “你把人家东西送上去啊。”竹听眠说。
  “等会让贺念来拿,或者让齐群拿。”李长青说。
  “你还使唤上我的人了?”竹听眠偏头看他。
  “没有啊。”李长青抿了个笑,忽而无缘无故地说,“我没看她。”
  竹听眠的眉梢为之意外一挑,唇角笑意更深,“谁问你了。”
  “我就是得说么。”李长青松开行李箱,挠了挠脸。
  刚刚他们两个都听到了。
  女孩子笑容满面地路过,顺带着打趣。
  “你一会得好好跟你哥介绍我。”
  “你就这么想当我嫂子啊?”
  擦身的时候这两句话漏进车里,笑闹声被车窗过滤一道,筛掉了大部分背景音,语言的内容反倒显得清晰。
  李长青顿时就坐直了,猛地看向竹听眠,条件反射一般。
  他知道她听到了。
  “你不喊一声?人走远了要。”竹听眠倒显得很从容。
  李长青看了她几秒,他担心竹听眠多想,又不乐意看她什么反应都没有,到头来,沮丧的还是他自己。
  他又靠了回去,闷声回:“跟过去喊吧,别在街上把人吓着。”
  竹听眠就换挡,怠速跟过去。
  这才接上了人。
  李长青把行李交给贺念,又在心里叹气。
  这一天天的。
  “我去给她拿肘子。”李长青拽拽衣服,同竹听眠报备。
  他早知道李长真要吃,小镇里头和城市不一样,年节里这些米面肉铺关得都早,要有心水的店,都得早早预订。
  李长青当然提前好几天就去订了肉,约定好今天下午点儿去拿。
  “你也别着急这个,”竹听眠喊住他,“上去和你妹妹说会话。”
  她当然感受到来自李长真的那股子莫名敌意。
  换位思考一下,自家哥哥原本只是名不见经传的小镇青年,身上还背着难以言说的事故,结果身边出现一个富有女人,而哥哥又表现得殷勤不已。
  身为妹妹担心很正常,觉得不适应也正常。
  说实话,竹听眠很开心能见到有人如此关切地对待李长青。
  “兄妹俩多久没见了。”她说。
  “经常打着视频呢,逢年过节她都得看一家人吃饭,”李长青对着楼上笑了笑,“也不急这一会,晚点回家吃了饭,我还得带她逛逛呢。”
  那就是兄妹谈心环节了。
  竹听眠笑笑,“那行吧。”
  “你别操心了,”李长青对她说,“我俩小时候可没少打架。”
  “行啦,知道啦,”竹听眠说他真的是很啰嗦,又叫他路上当心些,骑车慢点。
  李长青这才答应着出院门去。
  同一时间,楼上两颗脑袋从走廊收回去。
  姜书怡觉得有些不甘心,“你哥真不来和你说话啊?”
  “晚上我指定得骂他,”李长真磨着牙,一低头瞧见她把高跟鞋都换上了。
  她瞪圆了眼问:“你这是干嘛呢?”
  “我这不是……”姜书怡又探头看了看在楼下谈笑的民宿老板。
  她觉得自己不能在女人味这方面被比下去。
  这句话没讲出口,但她拉着李长真进房间,又仔细地对她说:“你可一定帮我打听,你哥到底谈没谈恋爱。”
  李长真本来又气又闷,看舍友居然坚持成这个样子,难免朗笑起来,说她怎么这么花痴,明明老哥也没有多帅。
  “哎你小声点,”姜书怡拍她,又说,“那是你从小看多了,身在福中不知福。”
  李长真“哼”了一声,“你现在瞧着他好,小时候皮着呢,没少欺负我。”
  姜书怡本来就满意,这会听了什么话都觉得是李长青的优点,兀自发了会呆,又想起来件事。
  “不过,你和你哥看起来真不太像。”
  李长真收拾行李的动作一顿,又说:“堂哥么,又不是亲的。
  两人聊了几句,姜书怡只是在房间走了几步,已经开始脚疼,只好在李长真的笑声里脱了鞋,惆惆怅怅地说女人真是不好做,歇了会,又讲自己要下去转一圈,重新踩上高跟。
  “年轻真是好啊,”贺念揣着手,看着那个腊月天儿里穿着高跟溜达的人。
  齐群顺着他瞧了一眼,然后不屑地说:“丑得要死。”
  贺念不赞同地回头看他,“你没谈过恋爱真是有理由的。”
  齐群当即不爽起来,凑过去问:“我说错了吗?这不纯找冻吗?”
  “我跟你没法聊。”贺念把他攮开。
  齐群如此,杠子更是有话要说。
  她分得清好赖,李长真先前在院门口说了她群哥,那她目前和李长真就是敌对状态,但是这个城里姑娘正在单独行动,所以就不存在于敌对范围之内。
  想通这个逻辑,她主动过去问:“你这鞋会打t滑吗?”
  又自我介绍:“我叫杠子。”
  姜书怡同她交换名字,见她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的鞋,只好低头撩着头发说不疼。
  “疼吧?”杠子说,“我之前就穿过高跟,大拇哥都要断了,”
  她又晃动脑袋,从二楼到一楼划了一道,“而且你还这么走下来。”
  姜书怡穿了短裙,也穿着光腿神器,高跟是一双漆皮及膝的,钢琴黑,雪落上去又化成水。
  说实话,还是冷,而且疼。
  但是她不想在这个陌生女孩面前承认,而且,这还是民宿的人。
  “不疼的,我经常这么穿。”她说完,环顾了一圈院子。
  “不可能,”杠子立即说,“你脸都白了,肯定疼。”
  脸白是被冻的……
  “你几岁了?”杠子看她如此嘴硬,难免慈祥地打听年纪。
  “十八,”姜书怡说,“很快十九。”
  杠子发现年纪没有差距,又开始把话题拉回她一定冷得要命这个上头。
  竹听眠就在厨房里往保温杯里灌奶茶,离她俩不远,听了这话也只是摇头笑笑。
  心想这个年纪的姑娘真可爱。
  她慈祥地抱着保温杯路过,冷不丁听姜书怡说:“而且我还很年轻。”
  这句话的针对性就有点强了。
  目前除开客人之外,全民宿上下年纪稍显稳重一点的竹听眠如此想着,并且站住脚“嗯?”了一声。
  姜书怡又转头去拍照。
  稍晚一些,李长青家里安顿好,过来接妹妹和她舍友,被贺念告知说竹听眠下午就没出来过。
  “天太冷了。”李长青说。
  贺念对他笑了笑,摇头说:“长青啊。”
  “啊?”李长青问。
  李长真她们俩已经下到一楼,这场谈话就没再继续下去。晚上吃饭在家里木工铺子,全家对两个大学生表达热切欢迎。
  也是到这里开始,李长真才觉得萦绕在心头几个小时的陌生感消褪了些。
  可她一转头就瞧见老哥在往保温壶里舀。
  不是碗,不是杯。
  壶啊!
  李长真确认一家人都在这张桌上,“你舀给谁去。”
  “民宿那么多人你没见着啊?”李长青动作不停。
  “民宿那么多人缺你从家里带饭过去啊?”李长真转头看向老妈,却被老妈掐了一下。
  劲儿还不小。
  “你别只舀汤啊,给带点肉。”刘霞说。
  “肉单独拿另一个盒子盛好了。”陈兰说。
  李长真的脑袋在老妈和婶子之间来回摆了一下,未待消化完她们对竹听眠的亲热,又听奶奶开了口。
  “别给她舀那么多!”张桂香说。
  李长真心里这才平衡了点。
  “整点菜,那臭丫头挑食得要命。”张桂香又说。
  李长真不言语了。
  她把脸闷进碗里,也不乐意和老爸老妈说话,更顾不上姜书怡和她说悄悄话。
  她只恨自己不能当场淹死在饭里,好让全家人看看今天究竟是谁回家来。
  明明她也不是故意暑假不回来。
  明明她也很激动地要求打视频来一起和家人分享喜悦。
  明明她期待了好久要回家来。
  李长真当然知道竹听眠的出现对自己家有多么重要,所以她甚至找不到语言来表达委屈,因为无论怎么说都会显得自己不讲道理。
  可她又没法看着大家都这么在乎那个竹听眠。
  她回来一趟,家是家住不成,饭是饭吃不好,讲是讲不出口,气得直咬筷子。
  李长青每次和她说话,都会收获老妹的一发白眼。
  就连饭后送她俩回去,兄妹俩都没能说几句话。
  李长真进房间就把自己摔进床里,几秒之后低低地啜泣起来。
  这可把姜书怡着急坏了,叠声问她怎么了。
  “我讨厌竹听眠,”李长真说,“我家的人都不疼我了,全疼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