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他是不怕外头怎么传自己,但会害怕让奶奶伤心。
  无论过去怎么样,李善终究是奶奶的亲生儿子,是李长青老爸的亲弟弟。
  是李家人。
  这事儿他们做得不对,但李长青一时之间也说不明白具体要怎么办,又必须对竹听眠做出保证,就算是拿不清她为什么想听。
  治安小狗苦恼起来,瞄了一眼竹听眠,又继续低头沉思。
  哪一头他都想担住,李长青谁都不想对不起。
  竹听眠看他就差没有当场表演头顶冒烟了,抽了张纸巾揉成团去砸他,语带怨怼地说:“你倒是保证得快,结果一个字都讲不出来。”
  李长青接住那团纸,低头瞧着,只觉得心脏也被挤出了同样的皱褶,想了会,还是闷声开口。
  “这件事我只能答应你一定会处理好,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我要回家和奶奶商量,我不能自己做主。”
  竹听眠听着听着,眉头也跟他一同皱了起来。
  怎么就不是你的事儿?
  他们年节里谁也没顾,张嘴骂人,颠来倒去骂的都是你,怎么这个时候还在先考虑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呢。
  怎么会这么懂事啊?
  “还要商量?”竹听眠沉声问。
  “要的,”李长青点点头,发现她脸上已经展现出不悦,又赶紧补充说,“但一定会给你个合理的交代,不会让你白白受委屈。”
  谁受委屈?
  竹听眠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细细地理了一遍李长青说过的话,这才发现他完全搞错了重点。
  “你以为我是在为自己说话?”她问。
  “怎么可能。”李长青及时否认。
  竹听眠盯着他。
  “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他们这样来打扰你,说些不中听的话,”李长青说,“我也知道你有本事,一定能解决好这件事,所以你想听我要怎么解决,看看够不够解气。”
  就这么胡编瞎猜地讲对了一半。
  竹听眠的确是为了解气。
  但是。
  “我现在是真的开始生气了,”她拎起桌上的整包纸巾砸过去,“你简直是猪。”
  李长青抱住纸巾,茫然又努力地试图分析她的怒意。
  “李长青!”竹听眠连名带姓地喊他。
  他立刻感到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然后被这股力量扯着身子站了起来。
  还没忘记要抱紧那包纸巾。
  这么个快一米九的青年急匆匆做点什么,动静都很大,气势也相当足。
  偏偏他表情着急,手脚也局促地收在一起。
  鬼知道他在应激些什么。
  竹听眠差点没忍住要笑出声,硬是用力抿着嘴巴,借助呼吸把笑意压回去。
  “你给我坐下。”
  李长青眨了眨眼,又缓缓降下去,低声说:“你别这么吼我啊。”
  怪吓人的。
  看看,他还委屈起来了。
  竹听眠这次真的笑出声,被气的。
  她姑且耐着性子问:“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出手?又是为什么要听你的打算?”
  “你不说了么,要解气。”李长青把纸巾放回茶几,又觉得位置不够妥当,往自己这边拽了拽。
  毫无用处又很忙碌。
  “我是为我解气吗!”竹听眠是大声指责,“你看看你都把我搞成什么脾气了!我本来是那样一个温柔可爱的人!”
  “你别……”李长青的指头还捏着纸巾角,“你别凶人的时候夸自己啊。”
  他心里觉得很不应当,因为被训斥时不应该表现出愉悦。
  可她又要做这种可爱的事情,这哪里能忍住不笑?
  “我告诉你,”竹听眠用力挺直腰背,摆出极度严肃的模样,“我要听你怎么做,是因为我怕你心软,又把这件事轻轻放下,我会觉得不值。”
  说到最后,她放缓了声音,“如果你还是听不明白,那我告诉你,我很心疼你。”
  李长青所有的动作都停下了,包括呼吸,他需要攒尽所有力气来迎接这段冲击,当然会感动,然后觉得很安全。
  他问:“竹听眠,你在跟我告白吗?”
  “我会去——”竹听眠正要说出自己的办法,意识紧急刹车之后,她确认了几秒自己听到了什么,又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我喜欢你。”李长青说。
  竹听眠忍无可忍,重新把纸巾拎起来砸过去,这次瞄准了脸。
  李长青拦都不拦一下,被砸了脸,还砸出个笑来。
  “你好烦人。”竹听眠说。
  李长青再次乖巧地把纸巾放回桌上,却感到了不同的轻松。
  这种明知有人会给自己撑腰的感觉简直太过美妙,所以他可以不带顾虑地将自己的想法说出。
  他说这间老屋是自己老爸买下的没错,而且当年搬出去时,还签了合同。
  李家三个儿子坐下好好商量,最终得出价格,老二和老三都没再表示异议,所有流程都进行得很顺利。很快,李老大就正t式成了屋主。
  “这些事情都有收据条据,之前你买房的时候拿给你看过。”李长青补充。
  竹听眠冷哼,“是啊,当时某个人还觉得我在欺负他,连饭都不带我去吃。”
  “哎哟,”李长青笑了笑,“别翻旧账啊。”
  到这句话开始,竹听眠看着他心情才是真正缓和了不少。
  “所以这屋子之后不论是怎么处理,都不应当和你二叔有什么关系了不是吗?他应该知道这一点吧?”
  “是,”李长青点点头,“所以他们今天说是要拿钱,觉得不公平,看起来更像是冲着我。”
  “可不就是冲着你么?”竹听眠想起自己听到的那些话就觉得心口发闷,又说,“不论他们怎么想,这么做了就一定要有目的,多半是为了钱。”
  钱能让鬼推磨,也能让家人变成鬼。
  李长青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分析道:“他们上门,泼油漆,骂我,拉扯房子的归属问题,这些事情都没有办法能直接拿到钱,就是告到法院,也是这个结果。”
  “他们可是很卖力的,”竹听眠说,“民宿门前三个摄像头,录下来的表情都很刺激。”
  “所以我想,”李长青眉头又皱了起来,“他们只有一个办法能拿到钱,就是把事情闹大,折腾,我会害怕奶奶担心,所以息事宁人。”
  “还有另一种,”竹听眠补充,“就是张桂香实在心疼你,所以主动拿钱给他们,李长青,他们直接就找上门来了。”
  目的十分明显,满大街嚷李长青的事,要是这家民宿和李家关系不好,那民宿作为中间人,肯定要去找李家的麻烦。
  而且泼油漆这件事,说严重却也不至于去坐牢,治安违法,行政处罚拘留几天,期间夫妻俩还能申请私下和解。
  关了几天,出来还是能接着造作,如此反复翻风起浪,本就是奔着不要脸来的,头回露面已经登峰造极,后来肯定只会越发嚣张。
  “这样吧,”竹听眠建议,“再不到五天就过年了,民宿这边会坚持依法处理,你回去和张桂香慢慢商量。”
  法律程序该怎么走就怎么走,里头的人该光光,外头的人该吃吃。
  本来家里就因为二叔闹了阵不痛快,现在出了这档子事,三叔的眉毛都快竖到天上去,气得直骂李善他大爷的,骂完才反应过来他和这个孽畜共享一个大爷,又急急收口,越发生气。
  李长真靠在院墙烦得不行,连发十条朋友圈diss自己家里有颗老鼠屎。
  刘霞和陈兰也不愿意进屋,就围在炉火边抱着手等。
  张桂香表示自己当前只愿意和李长青说话,所以全家人只好这么守在外头,也不知道老太太会做什么决定。
  祖孙俩聊了半小时才拉开门。
  李长青走了出来,三叔立刻迎过去问怎么着啊?
  “奶奶说过完年再讲。”李长青言简意赅。
  三叔就差急得跳脚,让他讲详细点。
  李长青也无法,“那关键老太太就说了这么一句话啊。”
  “半个多小时说一句话啊?”李慎仔细地瞧着大侄子的脸,又看他手上捧着个小盒子,倒是很眼熟。
  所以看了又看,继而反应过来,“这不是传家的镯子吗?”
  也不能说是传家,总归就是家里只要多出一口人,张桂香就会赠出一样首饰。
  老太太眼神精着呢,早些年李慎才和刘霞处对象,老妈镯子都打好了。
  想到这,李慎回头看看媳妇腕子上的手镯,又瞧瞧大嫂的,再回头看大侄子手上这个。
  大侄子已经把镯子捂好,用手背挡着。
  李慎怪道:“让你小子进去说你老子的事情,你进去说自己的事儿啊。”
  “我没……我,我,”李长青简直百口莫辩,“老太太提的啊。”
  “李慎!”刘霞喊了李老三一声,陈兰拉了拉妯娌,说没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