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他伤得太重,一月之内愈合不了。原先的法子怕是不行了,你们得换一种逃法。”
  一听这话,薛幼淼的泪珠瞬间又簌簌而下。
  可看着面前姜岁欢稳操胜券的模样。她还是信任道,“都听你的。”
  情人不忍看薛幼淼泪水决堤,连忙心疼地伸手将她肩膀揽住,安慰着她的惊惶与无助。
  只是动作太大,刚绑好的伤口,又涌出不少鲜血。
  姜岁欢看着两人这苦命鸳鸯的模样,只得无奈叹息。
  她伸出手将薛幼淼紧紧握住,“这事想成,你得先做出戏给他们瞧瞧。”
  遂附耳过去,同她窃切私语了一番。
  薛幼淼听罢,明眸圆瞪,“这样,确定行得通?”
  姜岁欢重重点头,随后抬手轻轻为她将脸上的水痕拭去。
  动作轻缓,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白兔,“放心,你先将这出戏演好了,接下来的就交给我。”
  第27章 婢女“不必,她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自上次在薛幼淼的房内将谋划制定妥帖后,姜岁欢已经有好几日未出门了。
  不仅是没去薛适的浮云居,更甚者,她连芳菊院的门都没踏出一步。
  接连几日她都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发呆。
  一日中有好几个时辰都坐在桌台前,盯着那只妆奁一动不动地看。
  “乱套了乱套了,彻底乱套了。”
  月牙推开她的门房,一脸稀奇地来同她分享这些谈资之时,她正失了神地盯着着窗棂外的一小方巴掌大的湛蓝碧空,神情恍惚。
  过了良久,姜岁欢才若思绪回笼般,转了个身,朝月牙问道,“怎得了?一惊一乍的。”
  视线扫过角落里半开的柜子,她不动声色地挡住月牙视线,上前阖上柜门。
  “三小姐,哎呀就是淼淼。她今晨去国公夫人房前跪了半晌,被哄回来之后又在房里闹悬梁呢。”
  月牙说起这事儿来,颇有些咋咋呼呼的。
  像是没想到一向乖巧内敛的薛幼淼会这般闹腾。
  “这是为何?”
  姜岁欢嘴上虽这么问着,可语气里丝毫没有半分疑惑或是探究的意思。
  反倒是淡然坐在铜镜前梳起了头发。
  “谁知道呢。前段时间不是为了那桩婚事闹过吗?后面沉寂了一些时日,都以为她想通了。可谁知这会儿又闹起来了,说什么都不肯嫁。”
  月牙边说着,边将她拉至正对着东房薛幼淼闺卧的那扇窗。
  姜岁欢定睛一瞧,那房外乌泱泱地围了好大一群丫鬟婆子,正闹得不可开交。
  “真是作孽,那她可有事?”她似是看呆了,有些痴痴地问道。
  “就说摘星是个衷心的。从幽梅院回来后就察觉主子情绪不对,一直寸步不离得守在门口。一听到门内有异响就闯了进去,发现得及时,救下来了。”
  “哎,我同你说了这么多,倒是把正事忘了,今日斋祭,姨娘唤你过去呢。”
  姜岁欢脑中一空,随后怔怔点头。
  她怎得日子过得这般糊涂,连今日是什么日子都差点忘了。
  正欲踏出房门,可又像是想到了什么。
  复折了回去,给适才没关紧的柜子落了道锁。
  一踏出门,她目光便又被薛幼淼房门外乌压压的人群吸引。
  东厢房的地界本也不大,现在却里里外外围了四五层仆妇,还站了不少窃窃私语的丫鬟。
  似是这件事还未全然平息,其中还不乏一些凌氏身边的衷仆,甚至连夏嬷嬷都过来了。
  因着人数实在太多,她并看不太清薛幼淼房中的动静。
  但依稀能感受到,这些人还在围着薛幼淼哄劝。
  姜岁欢将情形尽收眼底,泰然自若地去了陆姨娘所在的西房。
  陆姨娘正跪坐在房内隔廊的一方小空间里,面前是一个木桌,上面摆了个小祭台。
  听见门外有动静,她回过头来,朝姜岁欢轻声道,“你来了,给你母亲添炷香吧。”
  月牙口中的斋祭,实则为姜岁欢娘亲的生辰。
  姜岁欢上前接过陆姨娘手中的香线,恭敬地跪在蒲垫上,礼法周至地磕了三个头。
  她这次拜得格外认真,抬头后,又在龛笼前跪了很久。
  这龛笼虽为骨灰匣,但其中又没有姜母的真正骨灰。
  当年那事发生后,一切去的突然。姜岁欢只得拾得母亲的几件旧衣烧了,装进匣盒,聊以卒岁。
  陆姨娘看着她这恭敬做派,泯嘴而笑,“今儿个倒是虔诚。想你母亲了?”
  姜岁欢“嗯。”了一声,有些分神。
  “你有心事。”陆姨娘柳眉一动,察觉到了她的异常。
  姜岁欢低着头,不让陆姨娘瞧她的脸,“也不算心事,只是心有所求。”
  陆姨娘如何看不出,她这是不想让自己多管,只得叹气道,“快入冬了,多添些衣服。东房近日不太平,你莫要掺和进去。”
  虽不知姨娘为何突然提到东房的人,但她还是顺着姨娘的话问了下去,“姨娘,若是你的女儿被许了门这样的亲事,你当如何?”
  陆姨娘一听这话,如遭定身。
  遂颤抖着伸手,剪掉了旧烛中已然烧黑的引线,“我没有女儿,我只有一个你。”
  那声线俨然变了调。
  姜岁欢眼神闪动。她不知道姨娘是否察觉到了她的反常,抑或对接下来将会发生之事已有猜测。
  但她还是想问,“……若是有一日我想离开这国公府了,姨娘会同我一起走吗?”
  “……”
  陆姨娘听到这话,躯壳骤凝,似浑身血水倒流,一个字都答不出来。
  姜岁欢见状,怕吓到她。
  拍拍裙子起身,朝陆氏恭敬行了个大礼,“姨娘,无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可没迈两步路,就听陆姨娘在后头幽声开口,“浮云居的大公子……”
  “大公子复明了。还着人来各院问一个婢女的下落。”
  在听到薛适动向那刻,姜岁欢浑身若浸入了冰里,不自觉地就停了下来。
  可嘴上还硬着,“姨娘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无甚,多事之秋。没有要事的话,你这几日就莫要出门了。”
  陆姨娘心中愈发不安。
  整个脏腑似被细线捆住,隐隐作痛。
  “我都省得。姨娘,那我先走了。”
  这句话刚说完,门就跟着被阖上。
  待姜岁欢一走,陆姨娘霎时间浑身瘫软下来。
  她又抖着手给龛笼上了根香,后不知想了些什么,泪水潸然落下。
  “姐姐,孩子长大了,心中装的事也愈来愈多了。”
  “我好像……快要护不住她了。”
  姜岁欢回房之后紧闭房门,阖上木窗。
  又不放心地上道了门闩。
  做完这些,她才上前将走前锁上的柜门打开。
  里面赫然坐了半蜷的男子。
  正是薛幼淼那受了刀伤,还在修养的情人。
  “表小姐,淼淼可有意外?”
  男人刚刚在柜子里将月牙的话尽数听进了耳朵,面上尽是忧色。
  姜岁欢摇摇头,将他乱动的身体按住,“她无事,一切都很顺利。这场戏的效果足够了。”
  “明日一早我会换上淼淼的衣服先出门,假装去安国寺祈福。”
  “待我一走,你就带着淼淼翻墙离开。务必在正午之前出了城门,不然恐生异端。”
  “路上若是听到什么消息传闻,无论我成功与否,都不要回头。你们尽管去想去的地方,过想过的生活。”
  “明日,国公府三小姐会当着全城百姓面前殒命。从此以后,世上再无薛幼淼。”
  “记住了吗?”
  “记住了,多谢表小姐。”
  男人看着她,在听到最后之时,眼神中竟多了几分怜悯,“可你呢?若是这事最后被人拆穿,你被捉到该如何自处?”
  姜岁欢背脊生芒
  ,强装镇定道,“你无须担心这些。早些歇息吧,明日有的累的呢。”
  实则却是她实在不愿去细想这些还未发生之事,也不敢去想。
  被捉到之后的事儿,光是听着,她就感觉自己要窒息了。
  阖上柜门后,她勉强进了些吃食。
  然后,躺在床上,罕见得失眠了。
  不知是因与一陌生男子待在同一间屋子里,还是为明日即将到来的这场大戏而紧张。
  那情人最后那句忧心她的话,其实也是她最害怕发生的情况。
  说到底,她终究是单枪匹马一人。饶是再算无遗策,这么大的场面也总会有失控的地方,总有她没提前照顾到的细节。
  要问她有几成把握能将这事做得天衣无缝?
  其实连三成都不到。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不由得开始胡想,若是被抓到后她会经历什么?
  会被老国公与凌氏抓起来狠狠盘问薛幼淼的去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