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警醒着些,这可是你未来婆母呢。”
  等姜岁欢回过神来,尚书夫人已经走出老远。
  她只能追上凌氏的脚步,急切道,“大夫人,我不愿……”
  凌氏压下眼皮,狠睨了她一眼,“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还需我提醒你?”
  姜岁欢瞬间失语,紧咬唇瓣,原本粉润的樱唇逐渐泛白。
  她失魂落魄地跟在凌氏身后,不明白是哪一步出了问题。
  脚步虚浮,好几次都险些栽倒在地。
  这行人还未走出多远,恰好撞上了从湖心亭归来的薛适主仆。
  随行的丫鬟婆子立刻躬身恭敬道,“问大公子安。”
  姜岁欢也下意识地跟着行礼,“见过大公子。”
  待行完礼才反应过来。
  是薛适?
  她恍然抬眼,望向那道谪仙身姿。
  薛适生疏又淡漠地同她对视一眼。
  姜岁欢猝然想起二人身份有别,眼中刚燃起的一丝微光旋即又黯淡下去。
  身后的陆元清了清嗓子朝薛适介绍道,“这位便是芳菊院西房的表小姐。”
  姜岁欢攥紧指节,快要不敢呼吸。
  说来有些可笑,她竟宁愿薛适立刻恢复记忆,认出她就是那个诓他在破庙住下的女骗子。
  罚她骂她,也好过嫁给赵随。
  可往往事不遂心。
  薛适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嗯。”了一声,便没有一丝犹豫的离开了。
  姜岁欢扯了扯嘴角,鼻尖溢出一声酸涩哂笑。
  虽说早有准备。可真同他成了陌生人那刻,原来心会这么痛。
  心房绷紧后再裂开的感觉,也不过如此了吧。
  凌氏瞥了一眼薛适的背影,心中不快,便将心中火气转化成刻薄言语,全扔给了姜岁欢:
  “兜兜转转,这好事还是落回你头上了。”
  “没多少时日了,回去安心待嫁罢。”
  姜岁欢在经历了多次大起大落的心境后,头脑逐渐清晰了起来。
  她开始在凌氏面前,有理有据地做起了最后挣扎:
  “大夫人,现下全城皆知淼淼投河。可淼淼毕竟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一些都未有定论。
  若是还未找到人,就急着换推我这表小姐出去顶上婚事。这般迫切,怕是有损国公府与尚书府的声誉吧。”
  凌氏听完这话,颇有深意地看了姜岁欢一眼,扶着头上微晃的金钗讥讽道,“你有心了,难为替我们考虑这良多。”
  “可谁人说过,嫁出去的是表小姐呢?”
  姜岁欢惊愕:“大夫人何意?”
  随后,凌氏便绽开一个极为刺目的笑。
  “都知道你同淼淼姐妹情深。那姐姐福薄,未享受到的好亲事,自然就传到你这个妹妹身上了。”
  “你便顶着淼淼的身份,好好去尚书府里享福吧。”
  姜岁欢:“!?”
  凌凡霜不想再与她多做口舌之争,朝夏嬷嬷使了个颜色,“多传几个丫头婆子围在芳菊院外,好好教教她官家小姐该有的言行和规矩。”
  教习规矩是假,监视看守才是真。
  “是。”夏嬷嬷应声。拦下紧随而后的姜岁欢,派人将她赶回芳菊院。
  人走后,凌氏这才收了身上端起的架子,拢了拢臂间的狐绒袄子,抱怨道,“我说我怎么这会儿心里堵得厉害呢,。原是一和那垂兰院生下的孽障打照面,心里就瘆得慌。”
  夏嬷嬷劝导,“夫人刚了了一桩大事,还是将心放宽些,莫要理会那人。”
  凌氏颇有些烦躁,“说起来,这次之事也多亏了这个小孽障的提点。”
  夏嬷嬷接话,“是啊,昨日若不是大公子在青竹院同国公禀告三小姐投河自尽一事时,顺势提点了一句。您和老爷又怎会想到如此妙招。”
  昨夜
  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一想到薛适不带任何感情地,只用一句轻飘飘的话,就将姜岁欢这无辜之人推入赵家那火坑。
  吓得连带着她自己,也对薛适生出了些许惧意。
  “用活人代替死人出嫁。”
  “这孽障也是个心狠的,饶是我在府里搅了十几年的浑水,都未敢想出这般偷梁换柱的计策。”
  “不过幸亏还有姜家那丫头可以顶上,否则这同尚书府的这桩婚事,怕是又悬咯。”
  “夫人安心,一切都朝好的方向在走呢。”夏嬷嬷继续宽慰。
  “哎,可惜我儿景明心善。若是他能有那孽障的一半狠辣,我都不至于这么替他操心。”
  想到这里,忧虑又取代了愤怒。
  景明从小循规守礼,被她教习的温润有佳。
  现在看来,若是薛适对上她儿,那就真成了狼崽子对上羔羊了。
  早知如此,她就该多往景润胸腔里塞几个心眼子。
  可现下人已定型,再想教改,也来不及了。
  凌氏难得挫败摇头,叹气道,“且看着吧,薛府以后,怕是要被搅地不太平咯。”
  *
  姜岁欢回到芳菊院之后,就将自己一个人关了起来。
  任月牙和石头在外头怎么敲门,也不肯出来。
  连带着姨娘都不见。
  她在床榻上愣坐了许久,旋即慌乱起身,去寻那被她藏在箱柜底部的几样东西。
  万幸,东西还在。
  她打开裹在外头的棉布,欲将那几样逃命要物握在手中,寻求片刻的宁静。
  可当视线对上包裹在里面的物品后,姜岁欢的呼吸陡然变得无序又急促。
  她的胸脯剧烈起伏着,好似被一只大掌扼住了鼻息。
  东西......被换了!
  路引被换成了麻纸。
  金蟾蜍被换成了石头!
  全没了!
  “都不见了……怎会如此?”
  一阵剧烈的晕眩感袭来,姜岁欢只觉得周遭天旋地转。
  她一头扎进了被褥之中,再没有翻身的力气。
  是谁?是谁做的?
  是姨娘?月牙、石头?
  不,不可能是他们,他们绝对不会一声不吭的将东西拿走,还换成旁的东西来恶心她。
  难道是凌凡霜?
  可若是她发现了这些,又怎会如此轻易将这事按下不表?
  那还会有谁?
  薛适?
  不可能,他现在根本就不认识自己。
  他身边的陆元更是连看她一眼都不耐,巴不得自己莫要再出现在薛适面前。
  那还能有谁?
  头好疼,她想不出来啊。
  姜岁欢全身紧绷得躺在塌上。
  她觉得自己此刻仿若一张被拉满的,没有任何弹力的弦。
  随时都可能迸裂、坍塌。
  “全完了,我什么都没有了。”她破碎出声。
  寂静的屋子配着那声钝痛之音,显得格外凄凉。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她闭上酸涩的双眼,任着铺天的黑暗将她吞噬殆尽。
  一夜无眠。
  翌日清晨。
  一个面色姜黄,身着灰青麻衣的丫鬟挎着篮子从芳菊院而出。
  她发丝用一根木簪粗糙地挽出一个髻,还留了几缕散发耷拉在脸上。
  正欲如常日般迈出镇国公府大门,却被一守卫厉喝拦下。
  “慢着,可有出府腰牌?”
  第32章 绝路“你今日的穿戴,甚丑。”……
  “慢着,可有出府腰牌?”
  扮作丫鬟模样的姜岁欢听后没有回头,反而加快了些脚步。
  守卫立刻沉下脸,快步追赶上去,将手中那柄冷铁横在她胸前,“没听到我说话吗?”
  被拦下后,姜岁欢咬了咬牙。
  脸上硬挤出一抹讨好的笑后,才抬眼对上那人,“大爷这是作何?可今日是我们芳菊院外出采买的日子呀。”
  守卫眯着眼打量她一番。在对上那脏污姜黄的面孔后,语气更为嫌恶,“无令不得出,回去。”
  姜岁欢心下一沉,连忙将人拉住,“大爷是否弄错了什么,以前出门可从来都不要牌子的。”
  守卫不耐地甩开她的手,“规矩昨日改了,怎得,你不知道?”
  他眉头皱起,怀疑地盯着她看。
  昨儿个午后他们突然接到管事的急告,说是以后各院的下人,不论男女老少,出府都得手持腰牌。
  没有腰牌的人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出去。
  这口令一下,他们工钱倒是没涨,每日轮值的时辰却变长了一倍。
  昨日放饭的时候,他好一阵打听,才听说是因为怕府里的某个女眷偷逃了。这才看得这么严。
  姜岁欢站在国公府门内,看着门外的自由天地,简直快被逼疯。
  若是连这会儿都逃不出去,那就更别指望大婚的前几日的看守能松乏了。
  “大爷,您行行好。我家小姐身子不适,现下就想吃口东街的甜汤,您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我出去罢。”
  她犹豫了一下,伸手在篮子里好一顿挑拣,最后掏出了跟簪子塞在守卫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