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既如此,还是快些把这个惹祸精解决了,免得再生事端,“既然你不肯选,那便由我替你选个死法。”
  薛昌平似早将了解她性命的后事备好。
  大手一挥手,就有两个家仆一左一右的架着姜岁欢胳膊将人从地上拉起,抬进了他身后的那间小屋之中。
  姜岁欢看着面前那根自梁柱上悬下的七尺白绫,心中了然,薛昌平想让她“自缢”在这处,以省下后续的麻烦。
  仆从将那白绫下端打了个死结,着力压了两下确定不会松散开来后,提起姜岁欢的身子就朝那根白绫去了。
  姜岁欢冷哂一声,闭上了眼。
  那两个家仆大概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不仅手生,连搀着她的手臂都在发颤。
  若是她有心挣扎,而不是像现在这般配合着他们,靠着他俩,自己这根脖颈根本悬不到白绫之上。
  张褚一也是第一次亲临这种取人性命的场景,自知理亏的他还是有些害怕直视一条鲜活生命的流逝的。
  正欲阿谀着让薛昌平同自己一道出去,只是那“薛大人”几字还未到嘴边,就发现门口又进来个人。
  心中锣鼓震天,他下意识的就朝薛昌平身后躲。
  张褚一心中已经开始盘算了,若是门外进来了个什么旁的官员,该怎么瞎编乱造才能将自己从这遭残害无辜女娘的事中摘个干净。
  可还未等他开始动脑筋,就被一道急呼打断。
  “父亲,且慢!”
  一声重若千钧的低喝自门前传来。
  随之而入的,还有一双泛着冷光的,阔步踏来的皂靴。
  父亲?
  张褚一将头从薛昌平身后探出一些,在看清来人是薛适后,他才知是虚惊一场。
  连忙捋着官袍站回原位,拱手行礼道,“小薛大人来了。”
  “景润,你怎么来了。”
  薛昌平这句话颇有些明知故问的意思在里头了。
  早不来晚不来,平时他叫住他想训诫两句的时候不来,欲与他父子间闲话家常的时候不来,偏偏在姜岁欢的将死关头找来。
  薛昌平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亲儿两眼,负气“哼”了一声。
  如此耽于女色,真是不争气啊!
  那两个家仆见大公子赶来救人,也都松了口气。赶紧将人放下,退到离姜岁欢五步之远的地方,生怕这侩子手的活计又轮到自己头上来。
  薛适眼眸扫过跪坐在一旁的少女。
  她原本莹润白净的脸蛋现下却是色彩纷繁的。
  不是因为娇羞或者燥热而泛出的绯红,却是因为内里呕血,外力击打而促成的猩红色。
  殷红血渍连着额前的碎发,都在她脸上结了痂。
  高肿的颊畔一看就是由人大力掌掴而致。
  喉中一涩,薛适压下心中的万千情绪,冷冷问道,“你如何逃出府来的?”
  姜岁欢闭着眼不看他,一副等死的做派,“大公子这话真是有趣,腿长在我身上,我想去哪儿,你还能拦不成?”
  生怕二人言语周旋间又多生情愫,薛昌平赶忙将自己横在中间,“景润切莫心软,此女知之甚多,断不可留。”
  薛适却像没听见似的,仍朝着姜岁欢发问,“你可知错?”
  “当然知错,错就错在我听信了你的鬼话。”
  姜岁欢只恨自己平日里饱读了太多诗书,翻烂了肚子都找不出几个恶毒词汇来咒骂他们。
  心中扼腕,应该趁之前多读些下九流话本的。
  “你还敢对小薛大人无礼。”
  张褚一眼见几人僵持不下,此女还在口出狂言,只当自己奉迎示好的机会又来了。
  正一脸凶相的抬手朝姜岁欢另一半的好脸而去,才将将出手,就被薛适一把握住。
  张褚一有些费解地对上薛适,却被他眼中地霜寒吓了个激灵。
  一股森然之意顺着他的后颈直冲天灵盖。
  喉间不自觉地吞咽了两下,他后知后觉被薛适握住的手腕已经酸麻无力,“……”
  “景润,快快将张大人松开。”
  他狠狠拍了下股根,后悔之前废话说的太多,没早早将姜岁欢送上路,“此女妖孽,还是早早送去那往生之境为好。届时我找人替她超度一番,也算是全了她侍奉
  你一场的情谊。”
  “父亲,不可。”
  “有何不可?”
  “她腹中,已有了儿子的骨肉。”
  薛昌平虎躯一震:“……”
  张褚一则在一旁双眼瞪得溜圆,下巴都快要阖不上了。
  就在几人傻楞之际,还是姜岁欢先做出了反应。
  “薛适,我有时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事到如今了还想保下我。为了保我,连这种鬼话都说的出口。”
  “老匹夫,每次事后我都有喝避子汤,绝无可能怀上他的骨肉。”
  “你喝的从来都不是避子汤,是助孕良药。”
  薛适摩梭着指节,淡然道。
  “你说什么?”
  第57章 宋序“薛适,你还真是如我所料的没用……
  “你说什么?”
  姜岁欢骤然睁眼,瞳孔剧缩。
  在她确定了薛适此刻的表情未带一丝假意迂回后,她不敢置信地低头看了眼自己肚子,颤抖着手覆上腹间。
  在她还没有任何感知的情况下,里头已经开始孕育另一道心跳了吗?
  她有孕了?还是薛适的孩子?
  姜岁欢头脑一下就变得空白,整个人进入了懵然的状态。
  薛适见人泄力,也就不再迟疑,上前道“父亲,我这就将她带回去,严加看管。定不会再让她多生事端。”
  他刚走到姜岁欢面前欲要将人带走,原本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薛昌平终于瞪着眼开了口,“慢着。”
  “纵使这般,此女也断不可留。”
  “不,应是说更留她不得了!”
  “景润,你可有想过,若她真在公主尚未过门前诞下长子,你置你自己的颜面于何地?置锦荣公主的颜面于何地?”
  一提到李锦荣,薛昌平心中惶恐更盛,头上的两根血管也跟着突突地跳。
  未免夜长梦多,他深吸了一口气,做主道,“来人,给我擒住那妖女。”
  没错,且不说薛适在没有将李锦荣娶进门之前就让旁的女子诞下头胎有多大不韪。
  若诞下的是个姐儿也就罢了,可若是诞下的是个哥儿,那他都不敢保证李锦荣是否还愿意下嫁。
  再说了,让这么一个恨不得将自己啖肉寝皮,妄想着取自己性命的女子诞下景润的麟儿。
  往后若景润再纵着她以生母的身份对亲儿进行教养。
  小儿长大后难免同自己离心,爷孙二人定会视同寇仇。
  也不能怪他会这般想。
  姜岁欢只是爬上了薛适的榻,就让薛适在这么多事情上与自己离心了。更别说再让她生出个哥儿来。
  这般风险太大,薛昌平怎么都不会愿意让姜岁欢的肚子里爬出薛家的种的。
  想到这儿,这老爷子看向她的眼神更加阴狠,恨不得现在就将她剥皮抽筋,以解自己心头之恨。
  “父亲!”
  薛适一声厉斥,吓得那两个家仆瘫坐在了地上,其中一个年纪小的,竟直接被这位小薛大人的威严吓湿了□□子。
  薛昌平算是看出来了,他的好大儿根本没将自己的话听进心里,甚至可以说是,根本没将自己放在眼里。
  薛适不仅挡在姜岁欢跟前,不让两个家仆接近其人,还给一旁的陆元使了个眼色,大有:你今天不顺着我的意来,我就跟你在这处针锋相对之威胁意思在。
  薛昌平怒不可遏地伸出食指,直指着眼前这个逆反乖张的亲儿。
  整一个被气到枯老的指节颤动的不成样子,“你…你你你……”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自己这儿子哪儿哪儿都好,可就是不知道被那妖女下了什么迷魂药了,竟是对她的话那般言听计从,从不舍得伤她分毫。
  可他除了被气到怒拍大腿、恨恨跺脚外,毫无他法。
  思量再三,薛昌平只得先退步道:
  “罢了,待她生产完,再将人拖出去杀了。”
  “届时你的孩儿,就先记到我的名下。”
  孩子可以留下,但这个女人,万万留她不得!
  “……”
  姜岁欢原本涣散又死寂的眼眸里终于回拢了些光亮,她颤了颤耳廓,重新回味了一遍薛昌平刚刚那两句不伦疯话后,眼底终是重新燃起了几分怒色。
  她恨不得用眼神化为淬了毒的利刃,当场戳死那个老匹夫,“薛老贼,你休想。”
  竟想让她的孩子记在那老匹夫的名下,他怎么敢!他怎么敢说出这话来的!
  姜岁欢将身子转向薛适,羽睫急速颤动着,仿若垂死挣扎的残蝶。
  薛适古井无波地同她对视了一眼,在姜岁欢希冀的眼神中,做出了决断:
  “就依父亲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