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克洛里斯的指尖在饮料瓶上收紧,塑料发出轻微的变形声。她知道这是为什么——她今天表现得太糟糕,教练不想让记者有机会追问她的状态。
  队友们陆续走了进来。有人低声交谈,有人沉默地收拾装备,但没有人看向克洛里斯。不是冷漠,而是一种微妙的回避——她们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不让她更难受。
  “行了,姐妹们,我们积分依旧领先!大家晚上回去早点休息,说不定每天早上还能有时间逛逛伦敦呢。”
  作为队长,伊万娜简单说了两句就没了后文。
  这里不是热血番剧,失败后也不是回回都需要振奋人心。她们只需要回到酒店里,在被窝里放轻松,宁静的夜会抚平所有的情绪和不安。
  更衣室的门再次被推开,这次是助教探头进来:“大巴五分钟后出发,别拖。”
  队友们陆续起身,克洛里斯也站了起来。她换下球衣,套上外套,动作机械而迅速,似乎她一直在想些什么。伊万娜敏锐地注意到,她没将自己的定制球鞋留在原地等工作人员收拾,而是放进了随身的背包里。
  伦敦的夜雨不知何时停了。克洛里斯站在员工通道口,呵出的白气很快消散在路灯下。远处,球队大巴亮着昏黄的顶灯,像座漂浮的孤岛。
  球队会在伦敦休息一晚再返回马德里,克洛里斯却在给阿尔韦托教练发了个短信之后,拨通了一个电话。
  “你那里有合适的训练场吗?我现在就要用,你来做陪练就更好啦。”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又熄灭,阿尔韦托教练的回复简短而克制:“适度,找到感觉就好,记得明天中午前归队。”
  第78章 克洛里斯把脸埋在他胸前,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古龙水混合微微潮湿的气息。
  克洛里斯钻进助理准备的车时时,后视镜里的自己脸色苍白如纸。
  这样的深夜,所有球队的训练中心基本都关闭开放了,克洛里斯婉拒了好友使用他家私人球场的建议。这要是被拍到了,那就是打飞的到中国,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匆忙之中,只有一家位于东伦敦老街区的社区球场还在营业,是助理帮她订的。
  她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她偷偷出来的事。
  助理止痛药递给她,欲言又止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要不先等身体调养好吧,训练不急在这一时的。”
  克洛里斯摇摇头,径直走向球场,只留下一句话在风里:
  “就是要现在训练呢,总不能每场比赛都是在毫发无伤的时候。”
  克洛里斯打开场边的泛光灯,刺眼的白光瞬间照亮整个球场。
  整个球场只有她一个人,她从球门区外三十米处开始助跑,风声在耳边呼啸。当她起脚射门的瞬间,所有的不甘、委屈和自我怀疑都化作一股力量。足球如出膛的炮弹般飞向球门右上角,却擦着横梁飞出。
  第二脚,第三脚,第十脚……克洛里斯的射门逐渐失去准星,动作也越来越僵硬。
  在又一次摔倒在草皮上时,她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些忽视身上不适的感觉,她站起身,拍掉身上的草屑。
  接下来的训练中,克洛里斯不再执着于如何快速而有力量地完成那些技术动作,而是尽可能地提高完成度,让那些动作成为真正的肌肉记忆。
  当最后一脚射门划过优美的弧线坠入球门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眼见着附近已经慢慢有了来晨练的人,克洛里斯回到一直等在门口的车上,接过助理递来的热茶。
  反正没有睡意,克洛里斯想着就不回房间打扰室友休息,简单吃了个早餐后就在大厅等集合就好。
  但当她一走进酒店大厅,就知道大事不好了。
  在英格兰,这个小报泛滥、狗仔横行的地方,这个酒店大厅显然已经被“攻陷”了。
  而克洛里斯的出现,就像是在沸腾的油锅里泼入一碗凉水。
  “克洛里斯,今天状态不佳是因为和阿尔韦托教练有矛盾吗?”
  “有传言说巴萨女足正在接触你,能回应一下吗?”
  “作为球队的新援,你是否觉得自己不被球队信任。”
  她加快脚步,羽绒服的帽子几乎遮住了整张脸,但摄像机还是怼着她的脸,记者们在喋喋不休地发问。工作人员试图用身体为她挡开记者,却挡不住那些尖锐的问题迎面而来。
  她的沉默像一种默认,让记者们提问的声音越发高昂。
  昨天她被换下场时脸上的震惊,和比赛还没结束就独自提前返回更衣室,无疑都是在赤裸裸地告诉记者们:阿尔韦托这个年轻的主教练和克洛里斯起了矛盾。
  刚获得球迷们的认可,和伯纳乌出于“蜜月期”的克洛里斯和主教练不和,俱乐部到底会支持谁呢?
  几乎没什么负面新闻的克洛里斯又会怎么回应这次冲突呢?
  记者们像饿极了的狼,克洛里斯只好随便抓过一支麦克风:
  “女士们,先生们。我和主教练之间并没有矛盾,昨天是正常的战术变动。提前返回更衣室也只是因为我身体不适。”
  显然,没有人信。
  记者们的稿子已经写到这两个人中的哪一个会滚蛋。是星二代仗势欺人赶走自己的伯乐主教练还是克洛里斯被迫远离伯纳乌。
  他们奋笔疾书,甚至有人还已经扩展到如果克洛里斯被迫出走,那贝林厄姆是否会利用自己的声望给俱乐部施压……
  毕竟克洛里斯当时给的合约很不错,违约金也是一个很合理的数字。甚至还有人调侃,梅西小姐拍两支广告的钱就够给自己“赎身”了。更何况巴塞罗那女足始终没忘了勾搭她,女足官方的社交媒体还进场翻出她小时候那些陈年视频来吸引流量呢。
  怎么看都可以拍拍屁股就走的头牌,在一帆风顺时是起关于信任的美谈,但只要一起风波,就是悬吊着巨物的纤细蚕丝,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会因为不堪重负而崩裂。
  尽管克洛里斯和阿尔韦托方面都再三澄清,但这回连主流媒体都不太相信了,毕竟当年卡西和穆里尼奥都闹成那样了,在一开始都还留了些体面。
  《马卡报》头版赫然印着:“危机!克洛里斯与阿尔韦托矛盾公开化,巴萨虎视眈眈”;《阿斯报》则更直接:“二选一:谁将离开伯纳乌?”
  克洛里斯的别墅又被层层包围了。
  在训练和比赛之余,克洛里斯干脆住回了原先的公寓。毕竟这里相较于别墅区,不太容易被围堵,除非记者们想因为扰民被投诉。
  克洛里斯蜷缩在窗边的懒人沙发里,萨拉坐在旁边的地毯上,靠着她的大腿。
  “好快啊,我们都要毕业了……”萨拉率先开口。
  克洛里斯低低应了一声,这半年过的跌宕起伏、精心动魄的,自己也马上要准备毕业了。
  “你打算申请大学吗?如果你成为职业球员的话,学历什么的是不是就不止很重要?”
  “别啊,我可是立志要成为我们家学历最高的人呢。”克洛里斯轻笑出声,捏了捏好友的脸颊。
  “我想去伦敦上大学”萨拉说,不过脸上隐隐带着些遗憾的神色:“可我真有些舍不得我们伊比利亚半岛上的阳光帅哥,听说英国男人都可无趣了。”
  谈了个英格兰男人的克洛里斯幽幽地看着她:你礼貌吗?
  突然反应过来地萨拉讪笑了一下,匆忙转移话题:“听说职业球员都喜欢很早就结婚,你男朋友那几个队友不就是……克洛,你和我说说,万一他要是突然向你求婚,你答应不?”
  克洛里斯想避开这个话题,不过显然,萨拉不想,她接着问。
  “你这个不得提前考虑嘛,万一到时候那一天突然来了,你总不能脑子一热就决定了吧。”
  “哎呀,你都说了考虑考虑,那求求你了,让我再想想。”克洛里斯脸都热了起来,连忙求饶。
  “行,结婚不急,大不了还可以离。”萨拉很洒脱,但她又有些欲言又止地提了一个词语:“孩子。”
  “你知道的,”萨拉小心翼翼地选择着词句,“职业女足运动员的黄金期就那么几年,如果……我是说如果……”
  “如果怀孕生子会直接影响我的职业生涯。”克洛里斯接上她的话,声音出奇地平静,“平均恢复期九个月到一年,而且大多数女足球员生育后很难回到巅峰状态。”
  “人生在世是要留下些什么,但我只想留下克洛里斯梅西这个名字。我既不会因为结婚改姓,也不会在职业生涯内生育。”
  “前两天,一个女足球员新后就改了姓氏,结果球迷们找了半天大名单,纷纷去官网下评论:‘她怎么没有入选啊。’”
  萨拉干笑两声,但慢慢变为了沉思的表情。
  “职业足球对女性从来都不公平。男球员当父亲会被称赞为‘人生赢家’,女球员怀孕就会被质疑‘是否还能专注比赛’。”她走到窗边,呼吸在玻璃上凝出一小片白雾,“所以我必须比任何人都强大,强大到没人敢用婚姻或母性来定义我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