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她的声音越来越急,“我可以不要代言费,只要一个合作机会,我保证…”
  林漾月打断她,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你需要的不是astraleia的作品,而是琛玉的。周小姐,很多东西不是争取就能得到的。”她倚着栏杆,湖风吹乱她的发丝,“不可以就是不可以,你不是很清楚这个道理吗?”
  周嘉凝的瞳孔猛地收缩,像是被戳中了痛处。
  林漾月继续道:“就像《见春天》,你争取了那么久,试镜那么多次,甚至让投资方施压,最后角色不还是落到岑夏溪手里?”
  这句话像一记耳光,周嘉凝踉跄着后退半步。手指死死攥住栏杆,指甲在栏杆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那不一样!”她突然激动起来,声音拔高,“是导演偏心!是岑夏溪——”
  “我和岑夏溪是朋友,我也很清楚当年发生的事。”林漾月打断她,表情很平静。
  周嘉凝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肩膀垮了下来。
  岑夏溪拍《见春天》那一年,发生过很多事,周嘉凝的事业也是从那年起就开始停滞不前。
  话说回来,如果不是年岁渐长,事业又没有太大起色,她也不会急着将林旭彦抓在手里,轻易就被对方用没有实际意义的“品牌大使”头衔吸引。
  湖面突然掀起一阵浪,游艇随之摇晃。周嘉凝穿着细高跟,脚下一滑没有站稳,林漾月下意识伸手扶住她。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周嘉凝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猛地推了林漾月一把——
  “啊!”
  林漾月猝不及防,整个人向后仰倒,后背重重撞上栏杆。她的手指在空中徒劳地抓了一把,却只抓到空气。下一秒,她整个人翻过栏杆,坠入冰冷的湖水中。
  “噗通”
  巨大的落水声惊动了甲板另一头的舒图南等人,舒图南猛地回头,只见游艇边缘水花四溅,林漾月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甲板上。
  “姐姐!”
  舒图南的心脏几乎停跳,她疯了一样冲过去,甚至没来得及脱掉外套和鞋子,直接翻过栏杆跳了下去。
  “舒图南!”姚菱的尖叫声从身后传来,但舒图南已经听不见了。
  冰冷的湖水瞬间吞没了她。
  正值寒冬,即使今天出了太阳,湖水依然冷得像冰。
  一落进湖里,如同千万根针扎进皮肤,舒图南的四肢瞬间失去知觉。她拼命划水,在湖水中努力睁开眼睛,寻找林漾月的身影。
  幸好安纳西湖的湖水清澈见底,无需太费劲,她就能模糊地看到一个身影正在下沉。
  舒图南的心脏几乎要炸开,她拼命往那里游,耳膜被水刺得生疼,肺里空气几乎耗尽。终于她抓住了林漾月的手腕,用尽全力将她往水面上拖。
  “哗啦”
  两人破水而出,舒图南大口喘息着,死死抱住林漾月。林漾月的脸色惨白,嘴唇已经冻得泛青。
  “救生圈!快!”
  船上乱成一团,船员们手忙脚乱地扔下救生设备。舒图南用尽全力托着林漾月往船边游,她的手指已经冻得失去知觉,但依然死死抓着林漾月不放。
  “坚持住…”她的牙齿不住地打颤,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很快就能上去了。”
  其实林漾月会游泳,只是骤然从船上跌落,湖水又太冰,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会儿回过神,她摆了摆双腿让自己浮起来,手臂环住舒图南脖颈,与她一起往船边游。
  船上抛下救援绳索和救生圈,舒图南一把死死抓住绳索。就这么短短一会儿功夫,她的手指就已经冻僵,几乎感觉不到疼痛只剩麻木,但她知道她绝不能松手。
  船上的人手忙脚乱地将她们拉上甲板,出水后体温迅速下降,比在水里时更冷,舒图南的双腿不受控制地发抖,却固执地扶着林漾月的腰,直到确认她坐稳才松开手。
  “快!到下面去!”
  姚菱的声音都变了调,她扯下自己大衣裹住林漾月,和其他人一起簇拥着她们到一楼包厢,又慌忙去找暖气面板,将温度调到最高温度。
  程芮抱着从储物柜翻出的干净毛巾,抖开其中最厚一条,罩住林漾月滴水的长发。瞥见舒图南冻得发青的嘴唇,又抽出一条扔过去:“你也别愣着!”
  船长用法语急促下令,命令全船急速返程。发动机的轰鸣声震得玻璃微微颤动,透过舷窗能看见远处安纳西老城的尖顶正在急速靠近。
  包厢里的暖气发出嗡嗡的运作声,林漾月坐在沙发上,任由姚菱帮她搓揉冰凉的手指。她忽然抬头看向角落里的周嘉凝:“是你推我。”
  林漾月的声音很轻,却让整个包厢瞬间安静下来。
  她扯掉头上毛巾,又拿了条毛巾裹住自己,睫毛湿润还带着湖中雾气,“你站不稳我才去扶你,你为什么要推我下去。”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射向周嘉凝。她踉跄后退两步,后背撞上酒柜,发出巨大声响。
  “我没有!”她的尖叫带着破音,泫然若泣:“是船晃得太厉害…”话音未落,林旭彦突然拽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
  “闭嘴!”他眼神凶狠,声音里的寒意比湖水更甚,吓得周嘉凝立刻噤声。
  他转头对林漾月露出假笑,“妹妹受惊了,这事我会处理。”
  舒图南突然站起身,湿透的裤脚在地毯上拖出蜿蜒水痕。她径直走到周嘉凝面前,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扬起手。
  “啪!”
  一记耳光响彻包厢,周嘉凝的脸被打得偏过去,精心打理的头发散落下来,遮住瞬间红肿的脸颊。
  “这一下,是替姐姐打的。”舒图南的声音比林旭彦更冷,她甩了甩发麻的手掌,“不要再有下次。”
  程芮倒抽一口冷气,姚菱手里的毛巾啪嗒掉在地上。连林旭彦都弓直身子,表情阴沉的打量这个自从上船以来就几乎没怎么开口的女人。
  林漾月轻笑出声,裹着毛巾站起来,赤脚踩过湿漉漉的地毯,在舒图南身边站定。明明两个人浑身还在滴水,跟落汤鸡似的,却莫名有种凌厉气场。
  “靠岸了。”船长在门外喊道。
  码头上已经停了救护车,车顶蓝光在石板上投下晃动光影,医护人员迅速将裹着保温毯的两人抬上担架。舒图南冷得发颤,却固执地指向林漾月:“先检查她。”
  医院的消毒水气味浓烈刺鼻,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拿着检查报告走进病房,镜片后的眼睛扫过并排坐在病床边的两人。
  “没有冻伤,但两人体温都偏低。今晚可能会发烧,护士会每四小时给你们测一次体温,如果超过38.5度就吃一片退烧药。”
  姚菱:“就这?还有没有要注意的?”
  医生偏头看她,忽然换上别扭的中文,一字一顿:“有,多喝热水。”
  知道她们两人没事,姚菱和程芮才松口气,一同去办缴费手续。
  医院的走廊灯光惨白,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护士站的呼叫铃不时响起。
  拐过转角,程芮突然压低声音:“舒图南今天是生理期。”
  姚菱脚步一顿:“啊?”
  程芮表情有些纠结,手指无意识地卷着缴费单边缘:“我先声明不是我八卦啊,不过你觉不觉得…舒图南…那啥…好像…”
  姚菱一脸茫然:“什么那啥?什么好像?”
  程芮啧了一声,凑近她耳边:“她好像真把公司当家,把领导当家人。天天废寝忘食工作就算了,看到老大落水居然毫不犹豫跳下去,我当时都没反应过来。”
  姚菱这才恍然大悟,随即翻了个白眼:“你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惊天大瓜。”
  程芮撇撇嘴:“那可是安纳西湖,冬天的湖水跟冰水没区别,正常人谁会想都不想就往里跳?难道是因为她上班不久,所以格外有激情?你刚上班那会儿也这样吗?”
  姚菱自动忽略她前面问题:“…我刚上班那会儿网名叫领导同事在天堂。”
  两人走到缴费窗口前排队,程芮继续小声嘀咕:“而且你注意到没?舒图南看老大的眼神,跟看别人完全不一样。”
  姚菱:“怎么不一样?”
  程芮:“就是…”
  她绞尽脑汁想形容,“像小狗看肉骨头?”
  姚菱差点笑出声:“你这什么破比喻?”
  程芮自己也觉得离谱,摆摆手:“算了算了,当我没说。”
  两人办好手续往回走,姚菱突然道:“你刚才说舒图南生理期?那她还跳湖。”
  程芮沉重地点点头:“所以我才觉得不对劲啊。”
  姚菱继续暗示:“这已经不是工作拼不拼的问题了吧?”
  程芮:“那是什么?为了绩效?我实在想不到其他原因。”
  姚菱叹一口气,暗示到这个份上程芮还猜不到,她也没有办法了。
  走廊尽头,病房的门半掩着,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林漾月带着鼻音的说话声,和舒图南低低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