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见人这副模样,来者派头肯定不小,容风不免担心。
  “公子,难道是皇帝?”
  “除了她还有谁?”夏衍语气如冰。
  这世上恐怕最担心邱茗存异心的,就是龙椅上的人了。白天坦言既往不咎,晚上就派杀手灭口,果真皇帝的做派。
  想着,踩横沿登上屋顶,挥剑击下一人,另一人没想到夏衍会追上房顶,仓皇逃窜。容风紧随其后,身轻如燕,一剑贯穿胸膛,再抬眼,不远处还有几个蒙面人相互招手,准备撤。
  “想跑?”
  夏衍本身心情就不好,正好碰上几个找死的,一马当先拦住去路,举剑擦衣袖冷笑,“看来今晚诸位想玩玩。”
  蒙面人相互对视,持刀防御。
  “行,论谈惊扰圣驾,你们都嫩了点,”夏衍一点不带怕,霜悬折射寒光,饿久的野狼终于发现久违的猎物,露出尖牙,挂了血丝。
  “一个也别想活。”
  南坊屋顶肃杀声阵阵,不一会,尸体横七竖八堆在脚边,那头容风同样拎了两人扔来。
  “七个,都在这了。”
  “八个。”
  夏衍瞥了身旁伸出宅顶的树冠,不出所料,一团黑影猫身快速撤离,他当即追去,谁料那人越跑越快,踏碎瓦片,翻身越过横梁,连容风都防不住。
  “公子,我抄南道,他跑不了。”
  少年指向另一边,夏衍点头默许,可心下一悬,似乎哪里不对。
  突袭的刺客,正面冲突敌方不占上风,怎会故意在他们眼皮下下逃走?
  不好!
  一股寒意直爬脊梁骨,容风还未飞出半米被一把拉回。力度大到差点把人摔下房。少年一脸疑惑,而夏衍嘴角几乎咬出血。
  故意选屋顶引他们追击,脚步加快,越过屋檐,落地站定后不敢片刻停留,夏衍一重拳砸碎砖瓦。
  他娘的调虎离山!!
  与此同时,南坊一角。
  静悄悄的屋内,邱茗身边空荡荡的,有些冷,夜半梦醒,半瞌睡的人微微睁眼,只见床边站着漆黑一团人影,阴影笼罩下来,不禁疑惑。
  容风?
  呱!
  戕乌的叫声格外刺耳,树枝连带叶片躁动,仿佛故意吵醒他。
  下一秒,邱茗察觉不对,借着微弱的月光,黑影双手扯出绳子,灵光闪过,久远的记忆瞬间苏醒,夜晚、白绫,他浑身汗毛倒竖,立刻清醒了大半。
  整个身体弹起,然而不等他反应,那人欺身压下,粗糙的麻绳狠狠勒住了他的脖子。
  第108章
  “啊……”
  绳结绞在喉咙口发不出声, 皮肉极尽撕裂,强烈的窒息感让他呼吸不能。闯入者骑在背上,按下肩膀, 邱茗想动动不了, 手拼命抠绳子,可挣扎中只无力地扯下了被单。
  一片混乱中, 力道加大, 麻绳越勒越紧, 那人完全想治他于死地。
  邱茗吸不了气,眼前逐渐散开白光,反抗力度越来越弱。
  就在他以为自己快被勒死的时候, 突然房门一声巨响,霜悬剑呼啸飞来, 直接刺穿那人的喉咙,刹那间鲜血喷出, 倒在一旁。
  “副史大人!”
  容风慌忙跑来,一剑割断麻绳将人扶起,一口凉气过肺, 邱茗捂脖子重重咳了好几下。那头夏衍抽剑回身, 蹲下后一声不吭把他揽了过去。
  “还好,只是皮外伤。”
  “这里不安全,”夏衍撩开头发检查, 雪一样的肌肤上留下紫红的勒痕,心头揪起, 咬牙道,“先回帅府,不能让旁人看见。”
  “是。”
  子时已过, 夏家帅府偏殿不起眼的角落悄悄燃起烛火。
  邱茗半倚床头,气尚且没顺过来,又咳了两嗓子,夏衍先喂了点水,才琢磨给他上药。
  不想,沾了药膏的手指刚碰脖子,邱茗整个人抱被子往床脚缩,像只受了惊的猫。
  “虽是擦伤,但不处理后续可能感染,你也不想日后夜夜疼得挠脖子吧?”夏衍坐后方把人向怀里挪,下巴点了发顶,“没事,一下就好,忍着点。”
  他知道邱茗不喜欢有人碰自己的脖颈,可细滑流畅的线条落入衣襟,如上好的佳酿沉入酒坛,叫人欲罢不能。因此,每次亲昵的时候,夏衍忍不住吻对方的喉结,热气裹挟下,邱茗总不自觉发抖。
  可能和小时候的经历有关,尤其是熄灯后,黑暗里不经意的触碰,会让邱茗回忆起全家灭门、自己差点被勒死的场景。
  冰凉的膏体一点一点涂在破口处,很麻,又很痒,邱茗冷不丁一哆嗦,把夏衍的手指夹得严严实实。
  “好点了?”夏衍被人锁骨硌得有点疼,干脆挠了挠,“这几日暂时别回家,那伙人不会善罢甘休,一次不成还有下次。”
  “下次想怎么救我?”邱茗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闭眼靠下,兵荒马乱的一夜暂得一席安稳,喃喃道,“调兵?封城?还是。”
  “和皇帝作对?”
  “你知道我会做什么,羽林军深居皇城尚能一战,拖个一时半刻也未尝不可。”
  “夏衍,”邱茗嗓子哑得不行,止住涂药的手,轻叹了声,“我不想把你卷进来……”
  “喂,你两个时辰前还想和我洞房,现在又见外?翻脸有点快啊,太不厚道了吧副史大人?”
  “我没有……”
  夏衍深知此人脾性,不争辩、不强求、不商量,直言道:“你怎就不信我能帮你摆平这事?不管用什么手段,只要让皇帝她老人家重审此案,你爹就有沉冤的机会。”
  邱茗狐疑地看了他眼,样子仿佛在说:我感觉你够呛,看得不信邪的少将军举手发誓。
  “放心,依你所愿,我不造反。”
  几日后,大理寺旧院的雪松拔地而起,平铺伸出的枝干啪一脚踩下,深绿的树针唰唰洒落,树下人眼屏息凝神,持剑欠身一圈横扫,风声扎起,所有树针均匀断成两节。
  “剑术不赖,我以为你去趟苍山把魂丢了,”颜纪桥踏上另一棵树枝冷笑,“不自量力。”
  “心定便能看到所有树叶的走势,子桓,只是你心乱而已。”
  夏衍收剑起身,又一波树针袭来,带着更大的怒气,反手砍去,最后一剑斜了半寸。
  “你给我想清楚,真的要替一反贼伸冤?”
  “他爹不是反贼。”
  听闻当朝内卫居然是逆反案的相关人士,少卿大人本就震惊,加之少将军说要给人翻案,简直荒谬至极!且不说江州案涉及已废太子,靖安八年天后尚未登基,势力不稳,若捅出这件事,不相当于指着皇帝鼻子骂,你这龙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
  往前往后都惹天子震怒,脑袋难保。
  “夏愁眠!”颜纪桥恨得牙痒,“朝上形势你也见到了,行书院朝不保夕,皇帝迟早废了他。”
  “不用强调,”夏衍语气同样不好,“所以我才找你,以大理寺的能力,复盘旧案一定能找到有背逻辑之处,江州人当年不会死完,零星证据能搜到,我们动作一定要快,不然,事情发展必将超出掌控,权臣放言,皇帝听之任之,若太子继位,上京便再无他容身之地!”
  “你个白眼狼还知道太子殿下!”颜纪桥一股无名火直冲颅顶,揪起对方衣领,恨不得一剑结果了算了。
  “殿下好不容易重回朝局,你身为他左膀右臂,马上擢升羽林军主帅,不可牵扯入是非,陛下虽年岁已高,但暂无退位打算,你堂而皇之给十几年前的逆反旧案打抱不平,就不怕有心之人借此造势,把你,甚至太子殿下再拉下水!”
  “我知道!可事到如今你有什么权宜之计?皇帝不留他,江州的事不能不了了之。呈堂证供,言之于法,我不期望皇帝认错,但至少让天下人知道一个真相!”
  “真相重要还是你的命重要!!”
  颜纪桥音量高过一筹,愤怒后顿感言行失态,扶额喘着粗气。
  “抱歉,不该骂你……只是曾经,我们一心为太子殿下讨回公道,如今殿下已重涉国事,朝中力挺群僚不占少数,我怎又苛责起来?”
  “皇帝的心思我们猜不透,你不过担心苟且之徒借事复辟,我无端央你办事,是我思虑不妥。”
  “没什么不妥,”颜纪桥振言,“淮州同僚,当年和我爹有些来往,他查这么久,无非缺让皇帝开口的证物,人证、物证,交往信件、流民官臣,只要活着,都能查。”
  大理寺少卿骨子里正气尚存,绝不对冤案坐视不理。颜纪桥信夏衍,也信邱茗的为人,就算立场不共戴天,自己好友铁了心护心上人,他不会阻止。
  “谢谢。”
  “谢什么,”颜纪桥翻白眼,“能翻案定少不了被我爹揍,到时候别怪我全记你小子账上。”
  “好说,连本带利,一并奉还。”
  “我呸!你踏足的准没好事!夏愁眠,自己摸良心算算,我帮你担多少回了!喜欢哪个不好,偏拐回了个麻烦事,你两能不能消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