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季不寄冷着张脸,任由他为所欲为,回避型人格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时恩赐,我困了。”
  他在短短24小时内经历了太多事情,折腾到现在还没合眼。药效下去后,取而代之的是席卷全身的疲倦与困意。
  时恩赐弯着眼睛:“那我们一起睡觉吧。”
  “我要先洗个澡。”季不寄从他腿上起开,往浴室的方向走,故作平静地说道:“劳烦帮我找一身衣服。”
  时恩赐望着他的背影,背微微弓着,托腮浅笑:“已经找好了,都在浴室里。”
  他似乎早就预判到了季不寄今晚会洗澡,提前放好了换洗的干净衣物和洗浴用品,只是后者并未为他的贴心所打动。
  季不寄面无表情地脱掉衣服,扫见自己满是红痕的双腿,不经意间掠过镜子,又瞥见了如同落了一枚枚花瓣的锁骨。
  那家伙的嘴比单位的章子还能戳。
  心里暗骂了几句,他冲完澡泡进浴缸里,温热的水流包裹着身体,令人不想再动弹半分。
  他怕自己一出去,时恩赐又提起那将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人生规划,或者是抓住自己玩一些奇怪游戏。
  季不寄从小到大没怎么接触过性教育,整个人的欲望也在同龄男性之间显得寡淡,但这不代表他不了解那些行为意味着什么。
  时恩赐,这就是你所谓的“永远都不会分开”?
  这可太荒谬了。
  尤其是当他联想到几年前那个妹妹头少年在泳池里的幼稚宣言,完全不曾料想会在几年后扭曲成这副模样。
  这对吗?
  亏他还给对方构想出了一幅家庭美满儿女双全的美好画卷,结果这家伙成年之后把魔爪伸向了自己?
  “季不寄,你在里边待了半个多小时了,还好吗?没有泡晕过去吧?”
  介于少年和成年男人之间的嗓音清亮,某些咬字让季不寄一瞬间回忆起以往对自己嘘寒问暖的少年。
  水声哗啦,他从浴缸里起身,回道:“没晕。”
  他擦干身上的水渍,换上一身印着小黄鸭涂鸦的卡通睡衣,擦着头发推开门。
  “我就知道你适合这个,果然没买错。”时恩赐的眼睛亮晶晶的,上下打量着穿短袖短裤的季不寄,似乎很为自己的购衣品味自豪。
  这种疑似大号童装的东西果不其然是时恩赐亲自挑的。季不寄不搭理他,径直朝床的方向走去。
  他洗澡的功夫,时恩赐换了一套崭新的床被,季不寄撩起一边的被子,躺进去,把头一罩就要睡觉。
  他俩已经折腾到了凌晨四点,再不睡觉天快亮了,时恩赐放过了他,掀开另一头的被子往自己身边贴。
  “晚安,季不寄。”
  季不寄侧过身去,背对着对方不说话。
  以往的时恩赐每次出现时间都很短暂,最多一夜便会消失不见,可这次却一直存在于自己面前。他一觉睡到中午,意识朦胧地睁开眼睛,便撞见了一张极近的脸庞。
  时恩赐正用那双标致的眼眸炯炯有神地盯着自己,彼此之间的距离不足一张三角板,几乎可以清晰地看见他皮肤上的细小绒毛。
  大早上起来被人这样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季不寄被吓了一跳,心脏骤停。
  他这样盯了自己多久了?
  没等他疑问,时恩赐先开口了:“睡够了吗?起来吃早餐。”
  他趁人睡觉偷看,偷看得光明正大,毫无被当事人抓包的心虚之情。
  季不寄后挪了一些,没有坐起身来,仍旧侧躺着问时恩赐:“早餐吃什么?”
  “家里没有多少东西了,我只做了三明治,不过还订了生煎小笼包糖饼米糕牛肉饼,时间卡得刚刚好。”时恩赐眉眼弯弯地说道。
  “你订这么多?退了。”季不寄道,他们两个人根本吃不完这么多食物。
  时恩赐言辞有理地拒绝道:“你没吃早餐,现在又到了中午,得多吃一些,而且骑手已经取到餐了。”
  他拉开窗帘,房间采光极好,阳光倾洒进室内,一夜的雨水令窗外花园的花卉娇艳欲滴。
  落地窗上了锁,这家伙还是不打算放自己离开。季不寄按了按额角,绝望地翻了个身,他寄希望于粗神经的刘昂能够发现自己失联,然后靠谱地帮自己报个警。
  毕竟自己的手机还在宿舍里,想要跟外界取得联络不是件易事。
  “你还要睡吗?空腹太久对胃不好的。”时恩赐认真道。
  季不寄埋在被子里,不去看他,光是听见他的声音太阳穴就突突直跳。
  “起床吧,季不寄,吃完饭你可以继续睡。”
  语毕,手机电话声刚好响了起来,是外卖到了。
  时恩赐出门去取外卖,季不寄慢吞吞地从被窝里钻出来,刷牙洗漱。他把室温调得恰到好处,盖着被子不会觉得热,出来活动也不会被冻着。
  洗漱完,时恩赐推门而入,对他道:“吃的都摆外边餐桌上了,趁热吃。”
  季不寄擦了把脸,跟着他出了卧室。
  时家客厅的装潢仍停留在四年前他记忆中的模样,就仿佛他不再来之后,时家也随之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
  他在餐桌前坐下,时恩赐已经把琳琅满目的早午餐摆了满桌,水杯放在他落座的右手边,水温适中。
  时恩赐似乎是将贴心贯彻到极致,恨不得他什么都不做,像照顾小孩似的照顾他。
  他吃着饭,一旁金发的某人就笑眯眯地打量着他。
  季不寄有些食不知味,抬头问他:“你不吃吗?”
  时恩赐双手交叉,撑着下巴:“我可以吃,也可以不吃。”
  他死后,好像进食和睡眠这种人类必需品都被进化掉了,季不寄至今不清楚他算是怎样的存在。
  灵魂体吗?可是时恩赐有影子,还有体温与心跳,生理反应也很正常。
  “那你吃点。”季不寄道,他被一直盯着吃饭有点难以下咽。
  时恩赐听话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只小笼包,搁到嘴巴里,季不寄下意识地提醒道:“小心烫!”
  话音刚落,时恩赐便咬开了包子,烫乎的汤汁在嘴巴里爆开,他被烫得嘶了一声。
  “怎么这么烫。”他委屈巴巴地瞧着季不寄,像是跟他诉苦就会有用似的。
  他的演技不算高明,但奈何季不寄就吃这一套,当即语气缓了下来:“你放凉再吃,我又吃不完这么多。”
  吃完饭,季不寄坐在沙发上漫无目的地翻起书来,他打算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和时恩赐好好谈谈,首先要想办法打消他想要囚禁自己的念头,放自己离开。
  他和李教授约的家教时间是一周一次,还有两天又到了去做家教的时间。季不寄不太希望这种突发事件会影响到自己的日常生活。
  可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和时恩赐压根谈无可谈。这个人表面上看上去比夜里正常了些,内里偏执的本性却如出一辙,哪怕是甜甜蜜蜜地说一些撒娇的话,字里行间也会透露出不让自己离开的坚决。
  时恩赐喜欢读书的爱好并未改变,客厅的沙发和茶几上,房间的书桌上,还有吧台边上都放着花花绿绿的书籍。他家曾经有住家阿姨打理,如今这里成了他一个人住,生活气息减淡了许多,只剩这些书籍能给偌大的时家带来些人味。
  没有手机,交谈无果,时恩赐一整天如影随形,走到哪跟到哪,存在感过于强烈。季不寄若无其事地翻着书,实则等待着下一次逃脱的契机。
  说来奇怪的是,他上次来时家的时候看到的书桌上的本子,以及时恩赐曾经注射过的药物都不见了,像是被人刻意清理了一般。
  仔细想想,就连高中时期承载着两人许多共同回忆的物品,同样不见踪迹。
  傍晚时分,时恩赐接到一通电话,去了书房,似乎是不想让季不寄听到谈话的内容。他不确定电话那头的人是谁,但直觉是两人共同认识的人。
  书房的门被关上了。
  安安静静地在沙发上待了一下午的季不寄挪动了身体,他不动声色地搁下书,轻轻走到一楼的卫生间。
  贸然开启玄关的门动静太大,万一惊扰了时恩赐,他的逃脱计划可就彻底泡汤了。而来到卫生间风险则小了许多,就算时恩赐突然挂断电话冲了进来,他也能解释说是自己在上厕所。
  这里不常被人使用,地板干净,整个空间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季不寄走到推拉门后,伸手去探厕所的窗户。
  果然没锁。
  时恩赐把这一点给忽略了。
  不知为何,他的心跳开始加速跳动,大脑处于高度警觉状态。明知道时恩赐此刻正在书房打着电话,他却总觉得在某一个刹那身后会出现一个人的身影。
  推开玻璃,跨过窗子,逃出去。
  随着一口胀满肺叶的深呼吸,他才做完第一个动作,乍然听到脑后传来了动静。
  那声音极其微弱,若不是高度警惕的他听力变得格外敏锐,根本不会察觉到这股声音的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