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季不寄无奈地说:“我缠着你,行了吧?”
  杨白玉捂了下唇,溢出一声轻笑。她把这两个孩子之间亲密无间的氛围看在眼里,陡然意识到,上次见到他们两个这样说话,已经是四年前的事情了。
  过去似乎并不全是不堪。
  时恩赐早就察觉到了母亲的变化,他识趣地没有提起另一个男人相关的事情,安安静静地陪在她的床前,看护士忙里忙外。
  杨白玉不像大部分家长,会询问孩子的近况,诸如学习、工作、结婚对象这类杂七乱八的。
  她偶尔想起点什么不痛不痒的小事来,提一嘴,聊几句就停。
  治疗车被护士推走时带起一阵风,经书哗啦啦翻到某章。
  看时间差不多了,时恩赐拉起季不寄,欲要离开。
  季不寄还在削苹果,厚厚的苹果皮削得东一块西一块的,时恩赐瞅见他那笨手笨脚的模样,生怕他削破手。
  “刀给我,我来。”他看不下去了。
  季不寄没理他,自顾自继续切皮。
  时恩赐真诚地建议道:“你不如直接上牙啃。”
  季不寄说:“我削给阿姨的。”
  杨白玉最终收到了一颗被刀啃过上百口的菱形果实。
  饶是淡定如季不寄也有些不好意思,他看着地板砖想要回去,旁边的时恩赐不停地笑他,声音烦人。
  “多好的苹果。”杨白玉夸道,直接咬了一口:“挑的也好。”
  “我挑的。”时恩赐幽幽道,在水果店里买苹果的时候他一个一个捡的,不然季不寄又想拎个花花绿绿的果篮出去了。
  杨白玉道:“我是说从袋子里挑出来的这个好吃。”
  时恩赐撇撇嘴。
  季不寄一语不发,只是低头擦刀子,而后被旁边的人径直夺走手下的工作。
  临走前,季不寄突然回头,小声说了句:“阿姨,对不起。”
  时恩赐攥着他的手一紧。
  杨白玉没问他为什么道歉。
  "书上说众生皆苦,可没说这苦要自己孩子来还。"她伸手去够佛经,指尖在书页上抓出褶皱:"你们快回去吧,睡前我想诵会儿经。"
  外边天色已深,白日的余温还未在这所北方的城市散尽,夜风却带上了一丝凉意。
  两个人又开始以蜗牛的速度压马路,他俩谁都不提打车,也不坐公共交通,仅仅是漫无目的地散步。
  街道两旁的梧桐树依旧繁茂,叶片在昏黄的路灯下泛着微光,偶尔有几片叶子轻轻飘落,季不寄的衣领子上落得一片。
  时恩赐顺手给他摘掉,这个视角刚好能看到季不寄素白的耳尖,似乎是感受到另一方的靠近而敏感地抖了几下。
  他拿叶片戳戳那处皮肤:“别回宿舍了?”
  季不寄动作一滞,下意识想歪了。
  *
  在时恩赐的软磨硬泡加软硬并施的威胁下,季不寄顺利搬进他家入住。
  横竖是一学期不剩几节课,他在这边待着方便复习考研的知识点,睡眠质量更好,于是很快就妥协了。
  当然还有更深一层的原因,不过季不寄不打算告诉时恩赐。
  他俩不是第一次同吃同住了,时恩赐较上次而言表现正常了不少——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至于一些奇奇怪怪的细节,季不寄选择性忽略不计。
  时恩赐空守这么大的屋子,却不请家政阿姨,一切均要亲力亲为。季不寄觉得他是闲得没法了,尤其是在自己苦苦学习的对比下,时恩赐简直像个无所事事的失业青年。
  某天,他在二楼房间里玩游戏。这里被时恩赐改造成了电竞房,墙上贴了几张游戏海报,角落里还堆着几个没拆封的游戏盒子。
  桌上并排放着两台显示器,屏幕微微倾斜。键盘是机械的,敲击时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他买了先前一直有些在意的eager的游戏,风格十分熟悉,玩起来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时恩赐端着一盘洗好的草莓进屋,瞥了眼屏幕,晃晃他的椅背:“吃点水果。”
  “什么水果?”
  电竞椅是灰黑色的,椅背可以调节,坐垫厚实,坐上去有种被包裹的安全感。季不寄舒舒服服地陷在里边,转过椅子去,朝向他:“草莓?”
  “刚到的,买了一箱。”时恩赐道。
  季不寄拿叉子叉走一颗,丢嘴里,酸甜比例恰到好处,水分充足。他咬着铁叉,瞧着时恩赐:“一百问是什么意思?”
  他指的是先前被莫名其妙问了一堆的乱七八糟的问题,那时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时恩赐俯身向他靠拢,莞尔道:“你很快就知道了。”
  一截手臂伸了过来,季不寄嘴巴里的勺子被取走,丢回器皿里。
  他的嘴巴染得有点红,水润润的。时恩赐的膝盖撑在椅子边缘,离得极近,眸光从上而下投在他的脸上,双手轻轻捧起,歪了歪头,凑过去亲。
  季不寄错开脸,又顿了下,盯着随便一处虚空,问了句:“你吃草莓了吗?”
  “还没。”
  时恩赐以为他又要拒绝自己,酝酿情绪,委屈气愤的表情还没演出来,季不寄倏然吻了过来,冰凉的触感令他眼瞳睁得圆滚滚的,瞳孔缩成了针。
  季不寄给他喂了颗草莓。
  他仰着头,神色平静地凝视着自己,耳根通红,暴露了心底的悸动。
  时恩赐受够了这张毫无波澜的扑克脸,他想猛地扑过去,拉扯着对方的脸皮,让他哭出声来。
  怎么会有人的脸懒到这种程度。
  五官的每一处都像是个漂亮的摆设,得一眨不眨地盯着才能窥出些端倪来。
  草莓汁水自口腔爆开,时恩赐鼓着单侧的腮帮子,方才没用上的委屈使了出来:“季不寄,我有点疼。”
  “哪里疼?”季不寄蹙眉,视线去寻他身上的伤口。
  “下边。”时恩赐脆生生地回答道。
  他真的硬得发疼。
  第60章 猜我是什么?
  季不寄瞧着他,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不过很快,他明白了过来。
  “你......”季不寄一言难尽的卡了壳,在看到对方可怜巴巴的表情时,不争气的心又软了。
  算了,妥协这么多次了。
  他埋着头,低低地问道:“我该怎么帮你?”
  时恩赐浅眸一眯,又露出那种令人束手投降的漂亮笑颜。季不寄知道他心里指不定盘算着什么坏主意,话刚出口就有些后悔了。
  灯光昏暗,玻璃窗上映着几颗稀疏的星星。远处偶尔有车驶过,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却又很快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他的脑海中倏然划过一句学妹在医院时说过的话,“谈恋爱就意味着有哄不完的任务指标,还得时刻怀揣着包容的心,学会妥协,顺应......"
  没有谈就有这么多麻烦了,要真谈了该怎么办?
  季不寄一边忙碌一边想着。
  “你还走神!”时恩赐谴责他。
  季不寄抬起头,仰面朝向对方。
  时恩赐罕见地愣怔了一瞬,那是一双平日里寡淡到有些冰冷的眸子,单眼皮,眼型细长凌厉,此时却春潮难掩,带着些许别具一格的魅惑神色。
  “你怎么又——”季不寄感觉到某些变化,不由惊愕。
  时恩赐诚实地回答:“其实怪你。”
  季不寄想骂他。
  远处的天际线被城市的灯火切割得支离破碎,高楼间的缝隙里透出的月光暗淡,微弱得几乎看不见。
  *
  第二天下午,季不寄照常去做家教。
  在家长的要求下,最近的课程时间由两个小时延长到了三个半小时。结束后,季不寄临出门前被小孩的妈妈叫住。
  “老师,最近的气候容易闹嗓子,老家那边寄来了些蜂蜜,我们也吃不完,你就收下吧。”
  大概是说了这么些话,季不寄婉拒不得,便拎着精心打包好的蜂蜜告辞了。
  走去车站的路上,他一边走一边低头玩手机,顺手给时恩赐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季不寄:最近似乎是流感季?收到了那家的家长送的蜂蜜。】
  时恩赐秒回。
  【需要关爱的傻子:你是不是嗓子还疼?】
  【需要关爱的傻子:蜂蜜看起来不错。】
  【需要关爱的傻子:不过我觉得我上树摘的更胜一筹。】
  他的小学生发言十分对得起季不寄给他的备注。
  【季不寄:你再去给我摘。】
  进入秋季,天气转凉只是一瞬间的事儿,昼夜温差过大,季不寄穿少了,等公交冻得耳朵发凉。他戴上帽子,捂住耳朵,手缩进袖子里,仅露出指尖跟时恩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需要关爱的傻子:我们去找个农家乐玩吧!】
  季不寄已经习惯了他想一出是一出的毛病,不想泼他冷水,于是答应了。
  【季不寄:等我12月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