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3章
  沈棠迎着江风巡视水师操练,同时分心去听战报——西南盟军也是长脑子了,没有贸然进攻开打,反而安营扎寨,利用地势城防之便,准备将沈棠主力困死这边,私底下调集兵马到处查探康国这边的粮草辎重运输路线。
  只要没有稳定的粮草供应,沈棠坚持不了多久,只是让西南盟军脸黑的是根本找不到所谓的粮线补给。他们又派人潜伏进来,在民间打探沈棠兵马抓人当军粮的线索,依旧找不到。别说吃到十室九空了,被攻下地区的民生都没受影响,该营生营生,该耕地耕地,实在忙不过来,有士兵看到还会热情搭把手……
  消息传回大营,沉默跟瘟疫一样蔓延。
  他们甚至怀疑斥候被收买了。
  否则怎么会说出这么荒诞不羁的话?
  除了这些,斥候还有打探到沈棠主力在操练水师的消息,阵型看着有些潦草滑稽。
  戚国国主松了口气。
  这勉强算个好消息了。
  盟军因为其他三路的坏消息,情绪有些低迷。直到亲眼看到康国不善水战的铁证,他们对未来多了信心。只要能击溃康国主力,给它造成重大打击,此前失利都能抹平!
  崔止也说了一个好消息。
  “中部各国已有异动。”
  中部也注意到康国的动作,准备下场。
  再不遏制康国,真让对方成为吞噬一切的巨无霸,届时再想阻拦就迟了。当年的武国亡于蛊祸,战力一夕之间崩塌,大厦崩塌,康国一步步走来可没这样的致命隐患。
  一旦让康国有了武国当年的规模……
  一切都将难以逆转!
  这个消息就像是强心针,一扫颓靡。
  “当真?”
  崔止道:“当真!”
  作为西南分社的主社,消息绝对保真!他甚至还知道梅梦没有监国,擅自去前线,结果未知。殊不知这世上也有他把握不住的。
  例如,沈棠跟东南曲国国主的交情。
  不如远交而近攻!
  得寸则王之寸,得尺亦王之尺也!
  沈棠口中让中部无暇分心的办法就是这个,联合曲国,借助曲国的力量牵制中部。
  “你出现在这里,合适吗?”
  翟乐打开门。
  翟乐怀疑人生。
  翟乐猛地关上门。
  “你坐在这里合适吗?”他脸色铁青指了指沈·子虚·棠屁股底下的位置,恨不得一把将人薅起来,没好气,“起开,这是王位!”
  沈·子虚·棠用翟乐批阅好的奏折遮脸,露出一双狡黠杏眼:“你是王,我也是王,你能坐得了王位,我也能坐得了王位……一张椅子,以我身份坐它也没辱没它。”
  翟乐见对方不肯起来,选择喊人。
  第1253章 割袍断义
  喊人是不可能喊人的。
  翟乐也不想动静闹太大被朝臣叮满头包。
  他紧绷着腮帮处的肌肉,浑身犹如一把张开到极点的弓弦,那双桃花眼眸色沉沉,多了少时没有的威严。他试图用眼神胁迫沈棠自觉起身,奈何沈棠脸皮堪比城墙拐角。
  不仅不肯起来,她还用奏折扇风。
  最后还是翟乐先绷不住,他紧攥拳头压抑住想要动手的冲动,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你是康国的王,该坐你在康国的王位,这里是曲国,你现在坐着的是曲国的王位!”
  阔别数年,别逼他爆粗打人!
  沈棠道:“王位在于神,而不在于形。没有光耀加身,它归根结底就是一把拿来坐的破椅子。我坐在这把椅子上,难道我就是曲国的王了?笑芳啊笑芳,你是着相了。”
  翟乐这些年跟朝臣你来我往,嘴皮子也练出来,一开腔能噎死人:“着相?我以为你只是脑袋贪凉才落发,没想到真有出家之意。”
  沈·子虚·棠:“……”
  手中奏折扇风弧度越来越小,直至僵硬。
  她蓦地情绪爆发,将手中奏折当做回旋镖飞向翟乐面门:“翟笑芳,你骂我秃?”
  一脚踩上桌案,大跨步飞跃。
  翟乐对此早有戒备,奈何“奏折回旋镖”速度太快,而他跟沈棠之间距离又太近,他只得僵直身子,双脚稳稳钉在地上,向后仰天斜倚,任由奏折贴面而过。随即腰身一扭,飞至一侧,两指轻而易举夹住正要返程的奏折。
  他道:“别拿奏折玩儿。”
  沈棠拍手鼓掌,来了一句:“好腰!”
  惊得翟乐脚下一撇,差点儿崴脚,没好气道:“这些淫言媟语留着跟你男宠说。”
  沈棠挠挠脸,没想到翟乐反应会这么大。
  不由得给他竖个大拇指:“男德满分!”
  他们以前可是能双腿夹着石头倒立比赛,一块儿讨论胸肌如何锻炼能更大的交情,如今夸一句腰好都破防,让沈棠感慨物是人非之余,也欣赏对方男德满分的优良品格。
  翟乐:“……”
  不,他只是觉得作为国主被言语调戏很冒犯,下意识发怒罢了。只是冷静下来想到说这话的人是她,又觉得很正常。不正常的是这么多年过去,她居然还是一副老样子。
  长年龄、长个头、掉头发,不长心智。
  自诩沉稳内敛的翟乐不跟她计较。
  慢悠悠走向王位准备落座,沈棠一个丝滑侧步又闪现回来,抢在他之前坐下。翟乐看着王位,也干不出撅着屁股将人挤走的幼稚行为。忍下额头暴起的青筋,做深呼吸。
  “说罢,这次来作甚?”
  “没事儿就不能找你了?”
  翟乐将奏折丢回桌案道:“呵呵呵,沈国主这些年以化身姿态在中部活动,此地离曲国的距离,总比康国离曲国近得多,逢年过节你可有上门拜访?无事不登三宝殿!”
  别说登门拜访,两国外交往来都没有。沈幼梨这次没带着目的,翟乐名字倒着写!
  被人当面揭穿没能让沈棠尴尬。
  主打一个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知我者,笑芳也,猜得真准!”
  翟乐:“……这就知己了?”
  他用桃花眼幽幽看着沈棠等下文。
  在他耐心耗尽之前,沈棠冷不丁抛出一颗炸弹,犹如平底旱雷在耳边炸开,差点儿将翟乐脑子干卡壳。沈棠道:“你我若不是知己,我怎会一有好事就惦记你?翟笑芳,你有没有兴趣跟我一块儿将中部这块肥肉瓜分了?”
  翟乐:“……”
  他静默良久,久到沈棠以为他没听清的时候,他突然发问:“为何突然提这个?”
  许多年前,翟乐就知沈棠不按常理出牌。
  只是没想到对方多年国主生涯,这个脾气不仅没改,反而有“病入膏肓”的架势。
  翟乐进来的时候,脑中猜测几十种她的来意,没有一种是要瓜分中部大陆,更没想到能在朝堂掀起腥风血雨的话,能被她如此轻描淡写说出来。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脑子没病,不要用‘建议去看看太医’的眼神看着我。我这回是认真的!”说这话的时候,沈棠一改刚才吊儿郎当的散漫姿态,正襟危坐,“翟笑芳,你得帮我!”
  翟乐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
  青年多情桃花眼只剩冷意,说出来的话也不留情:“若两国邦交,烦请沈国主派使者来访,若是私人相求,你我少年是有些交情,但这些交情在家国面前什么都不是。”
  翟笑芳确实拿沈幼梨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对方坐自己的王位还不能发作,因为一对一打不过,但曲国国主不可能对沈国主有丝毫的退让心软。翟乐眉头紧皱,准备赶客。
  沈棠不急不忙:“不如听听再下结论?”
  翟乐抬手,示意自己洗耳恭听。
  待在翟乐的主场,沈棠依旧没有客场的自觉,从容不迫道:“我觉得你还是答应比较好。趁着机会壮大,来日尚有跟我一搏之力。若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扩张版图的绝佳良机……笑芳,来日两国对垒,国力悬殊,纵使如何不甘,你也只能奉上项上人头!”
  这么多年了,没人敢对翟乐如此冒犯。
  “我的项上人头?”翟乐眸色渐深,长兵自掌心喷涌,锋刃指向沈棠,“此地是曲国,是不是孤太好说话才让你如此不知死活!”
  劲风阵阵,吹动悬挂的山水画帘。
  殿内气氛剑拔弩张。
  殿外守卫察觉异动想入内,却被翟乐一声呵斥震住脚步:“滚,无诏不得入内!”
  沈棠什么时候进来的,又看了多久奏折,这些人统统不知,进来也添乱,倒不如滚远些。翟乐衣袍无风自动,隐约泄露的气息便让沈棠明白几分:“公西仇当年说你不能留,留着必成大患,你倒是没辜负他的判断。一边打理国家,一边还能修炼到这一步。兄弟,你才是真正的卷王啊!说真的,认认真真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对你没有坏处。”
  翟乐怒极反笑:“沈!幼!梨!”
  他的语调前所未有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