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5章
  罗三继续往下听,这才发现男子口中的“贼子”似乎是自己?康国能人确实多,罗三都没意识到自己何时暴露身份。但提前知道也没用,情报在绝对实力面前不堪一击。
  自己是来暗杀的,偷袭成功就行。
  跟着就听到康国国主用略带无奈的口吻说了句:【没人派他,但他是子虚的人。】
  子虚的人?子虚是谁?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是子虚的人?罗三面无表情盯着下方的年轻国主,然后就听到不亚于平地炸雷的劲爆消息——子虚、篡位、解释、不肯听——等等,这都是什么意思?
  罗三木然着一张脸。
  好半天才接受一个离谱的答案。
  康国国主就是夏侯女君,这俩是一人!
  得知真相一瞬,他有种被人愚弄的愤怒!
  这股愤怒还没来得及攀升至顶点,更让他恼火的话来了。罗三不懂什么是“脱粉回踩”,但他听得懂顾池开的地图炮,一句话嘴了所有的彻侯!彻侯的脑子怎么了?不比文士聪明又怎么了?老夫一巴掌下去能拍碎百十个顾池同款脑子!他今儿非得讨个说法!
  罗三阴仄仄道:“别妄图转移话题,你倒是跟老夫说道说道,彻侯脑子怎么了!”
  现在的年轻后生真不知天高地厚!
  见他死抓着这话,顾池几乎欲哭无泪。
  这时候服软,显得没骨气,但要是死鸭子嘴硬,他的身子骨经不起对方一巴掌扇。
  这一刻,想要弑主的心达到了巅峰。
  他们可是十多年的君臣情谊,她居然能毫不犹疑将自己抛出去,来一出祸水东引!
  顾池笑得比哭得还难看:“问鼎武道巅峰之人,无一不是问道之心有大毅力者。于武道心无旁骛,于红尘琐事免不了少些通透。”
  罗三笑得阴阳怪气:“不愧是全身心眼都用来算计的文心文士啊,不仅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更有一条口吻生花的舌头!老夫少些通透,那你这后生岂非浑身都是窟窿眼?”
  文心文士,真的是能黑的说成白的。
  “既然能说就多说,老夫爱听!”
  顾池:“……”
  罗三的愤怒目标不该是主上吗?
  为什么最后却是自己这条池鱼遭殃,承受全部火力?这正常吗?毒唯威力,恐怖如斯!毒唯脑子,更是比彻侯脑子还要让人费解!
  见顾池闷不吭声,罗三半蹲下来,微微弯腰凑近顾池的耳朵,用最平静的口吻说最恶毒的威胁:“说不出,老夫就拧掉你脑袋!”
  顾池幽幽道:“主上在行宫。”
  试图将矛盾引回沈棠身上。
  罗三差点儿气笑:“你这佞臣,枉夏侯女君如此信任你,委你重任,危急关头你竟出卖她?如此毫无骨气操守,实在教人不齿!”
  一番叱骂,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顾池被他这番护犊子的话气得五官扭曲,咬着后槽牙:“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臣子如何看待君上,是由君上决定的。”
  明明是主上先将他踹给罗三的!
  自己受了惊吓,还被罗三骂佞臣。
  要不要听听这话有多离谱?
  “夸辩之徒!”
  顾池:“……”
  恰逢此时,两道森白剑光杀来。
  顾池还没看清咋回事,衣领被人抓起,眼前一花落入一道带皂角清香的怀中。他还以为是主上良心发现来解救自己,接触一瞬就发现自己猜错了——主上要是有这条件,她也不用十几年如一日觊觎公西仇的发达胸肌了。
  “少玄?”
  白素这次是出门来看看情况。
  顾池气息出现的时候,她就知道对方回来了,只是顾池一直停着不动,也不知道在干嘛。出来一看,发现顾池被人挟制,白素想也不想就出手阻截。她抬眼扫了一眼罗三的模样,心中一沉,遂将瞪大眼的顾池一把推开。
  白素看不出罗三的修为境界。
  冷声道:“以老欺小?恃强凌弱?”
  罗三瞧白素这气质,颇有好感:“女君怕是不知前因后果,分明是这竖子欺辱老夫在先,老夫不过是过来跟他讨一个说法罢了。”
  他愿意好好说话,白素自然不会不讲道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顾池那张嘴确实不把门。她侧首压低声问:“你欺辱他什么了?”
  顾池:“……”
  杏林医士还是派上了用场。
  第1372章 是都尉,也是毒唯(下)
  “哈哈哈——望潮果真被少玄打了?”
  月明星稀,圆月高悬。
  行宫内殿的沈棠笑得幸灾乐祸。
  “夏侯女君这般刁钻促狭,瞧人倒霉?”
  怎么说,那牙尖嘴利的后生也是她臣子。
  “我猜你刁难望潮的时候,他绝对有跟你说过类似‘吾主在行宫’、‘冤有头债有主’之类的话?”沈棠缓了缓笑意,理直气壮地道,“怎么能说我刁钻促狭呢?这分明是望潮自个儿先祸从口出,挨了一顿皮肉之苦,他这次也能安生待着养一养元气。少玄打望潮,这只能算是小情侣间的情趣,她都‘大义灭亲’了,罗侯还能跟后生计较?”
  罗三听闻,无语了好半晌。
  “女君这是将吾等三人都算计了一场。”
  顾池祸从口出,恰好给了罗三一个发泄火气的借口,她得以祸水东引;引顾池去找白素,让顾池多挨了一顿皮肉之苦,顺便也让他得个病假好好静养;白素闻弦歌而知雅意,主动出手将顾池收拾,罗三在一旁看了热闹,也没了跟顾池计较一时嘴欠的理由。
  他一把年纪怎还能跟后生斤斤计较?
  这事儿传出去,有损彻侯名声。
  沈棠摇头:“若非罗侯胸襟豁达,愿意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什么算计都不管用。”
  这也就是罗三这个情绪稳定的老登了,要是换成其他性情桀骜自负的,别说潜伏进来偷听一下怎么回事,人家直接飞到行宫上空就开始踹门。沈棠自认为是实话实说,落在罗三耳中却不是这么回事:“老夫以为只是那后生能言善辩,未曾想根源在你这。”
  要不说这俩君臣能玩到一块儿,合着是臭味相投,嘴甜起来真能将人哄迷糊。沈棠三言两语将自己捧这么高,他再追究反而显得他小肚鸡肠。话也说回来,夏侯女君确实数次明说她无反叛之心,是他三番五次想太多……
  从这点来讲,夏侯女君跟自己该各打五十大板,谁也不能赖谁。一番心里活动,罗三仅剩那点怨气消散干净。他也没忘自己此行另一目的,掏出护送之物丢给沈棠:“女君且收好,完璧归赵,老夫这也算不辱使命了。”
  这下轮到沈棠讶异,她只知罗三情绪稳定,却不知人家如此通情达理。脑中不由浮现与顾池相同的念头——毒唯威力,恐怖如斯!
  沈棠试探着问罗三下塌处在哪儿。
  要是还没着落,不如先在行宫住下。
  罗三要是拒绝沈棠的提议,说明他对沈棠仍有芥蒂;要是答应,则说明这事彻底翻页,罗三真正接受夏侯梨就是康国国主沈棠这一现实,对两个身份的感情能无损转移。
  她的试探,罗三一清二楚。
  不过,彻侯是矜持的,表达亦是含蓄的。
  “老夫生平最不喜欠谁人情,还债只看欠条不看谁拿着欠条。”这句话既表达了老人家内心的不满,同时又安抚了沈棠的担心。
  沈棠:“……”
  不管从哪个角度讲,罗三都是有功之臣,一路奔波送信还救了苗讷一行人,沈棠作为赏罚分明的国主自然不能吝啬,遂邀罗三去夜市:“罗侯看上啥跟我说,我买单。”
  罗三也不是注重物欲之人,但沈棠如此小气着实让他开眼:“说夏侯女君小气,先前修缮杉永郡破损城墙就耗了一万万预算,但要说你大气,你就邀老夫去这等地方?”
  一个破地方的夜市有什么好东西?
  全部扫光也就花个三瓜俩枣。
  要不是旧部确确实实收到了不菲武运,不带一点儿掺水,罗三都要怀疑她故意了。
  沈棠睁着一双死鱼眼,面无表情道:“罗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想要银钱就有一堆旧部故友上赶着送温暖,哪里懂我这种人的苦?我的私库……很长一段时间连老鼠都不愿意光顾。在康国,国主私库掏钱买单是最高荣誉。大多时候,都是臣子掏钱付款。”
  光无晦和元良就贴了自己不少。
  罗三自然不信。
  这世上哪有这么穷的国主?
  卖惨也不是这么卖的。
  沈棠幽幽叹道:“现在不信没关系,等你来日认识一个叫荀含章的,你就信了。”
  罗三来康国前做过调查,对康国文武百官有个基本了解,他对荀贞的印象极其好。
  听说康国地方官员五年一任期,一年一小考,五年一大考,京官也有类似制度,即便是六部尚书也要遵从。其他人连任有点波折,唯有户部尚书一职众望所归,要知道户部一向油水多,荀贞这个户部尚书能毫无争议连任,他的个人能力品行是有目共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