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她跟郗承南一前一后进了厨房,顺手关上门,下巴点点大理石台面上的备菜:“辛苦你了郗医生。”
  郗承南打开水槽洗了手,动作娴熟地一样样处理着台面上的菜:“不辛苦,想跟我说什么?”
  跟郗承南相处很轻松,因为她一个眼神,或者没有明说的一句话,他都能明白什么意思。
  沈听夏没绕弯子,不疾不徐说起:“我妈跟我的是他们明天才来,所以我今天才会把你带过来,如果一会儿吃饭的时候,我小姑说了什么你不喜欢听的话,我先跟你说声抱歉,你选择性忽略就好,她就是那么一个人,说话不过脑子,我没少因为她那張嘴跟她抬杠。”
  “她不是你的长辈吗?还能跟长辈抬杠?”郗承南疑惑。
  沈听夏也不理解:“为什么不能?”
  “你知道吗郗医生,因为你爸爸妈妈教育的问题,你的素质很高,这不是贬义,也没有阴阳,我说真的,包括你妹妹。但是有些人,你跟他们讲道理讲不通的,而且大多数人都是不讲理的。要不是看在她是我爸亲妹妹的份上,我只会比现在说话难听一万倍。”
  看沈听夏虚张声势的样子,郗承南笑了笑,能说出这种话来,她的行为大概率也出格不到哪去。
  忽然,沈听夏想起傍晚在商场买裙子的时候,他把她挡住伤疤的手拿下去,还跟她说很美。
  明明没喝酒,她却想跟郗承南多说点什么。
  于是,她叫他名字:“郗承南。”
  “嗯?”郗承南手上动作没停,偏头看向她。
  “你难道不好奇我肚子上的疤是怎么来的吗?”
  第52章 宝宝明天六一,再做天小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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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静的厨房里,能听到外面长辈们不太清楚的谈话声。
  沈听夏曲起腿倚靠墙壁,仰头望着面前高大的男人,在她说出那句话之后,他就停止了手上的动作,而他好像永远那么淡然,就算是他不曾了解过的一件事情和一段过往,他的眼底也没有流露出丁点好奇。
  她有的时候很想知道,郗承南对她是真的没有好奇心,还是他的心大到能包容一切,无论什么时候面对什么事情,他都可以不痛不痒。
  良久,沈听夏没有听到郗承南的任何回应,她也没有再开口,两个人僵持在那,好像他不说话,她就不会继续往下。
  对視片刻,沈听夏终是忍不住,站直身体,怒目而視:“郗承南,你真不好奇嗎!”
  可郗承南却笑了笑,“我更好奇你能忍多久。”
  话落,他敛起笑意,上前一步,凑近她,认真道:“我当然想知道是怎么导致的,但如果为了满足我,要揭露你不想提及的过去,那我的好奇心实在不值一提。”
  那一刻,沈听夏的世界好像失声了,她的心也好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突然包裹住,猝不及防地讓它颤了颤。
  曾经,她因为自己的疤痕自卑过,直至现在都不喜欢穿露肚子的衣服裙子,她被烂人追问过它是怎么来的,那里也因为某些人的评头论足再次溃烂过。
  可是这些并没有将她打倒,在经历之后,讓她更加强大,更加不在乎别人说什么。
  沈听夏原以为面对自己的疤痕早已无坚不摧,也没有人会再因为她的疤痕傷害到她。
  偏偏因为郗承南的一句话,她心里那构筑了几年的城墙,顷刻夷为平地,她从来不知道还有这种轻而易举的“傷害”方式。
  几乎是一瞬间,沈听夏红了眼眶。
  她嘴角露出一个笑,望着他摇头说:“不会,我早就释然了。皮肤的狰狞,不再是别人伤害我的武器。”
  聞言,郗承南想到的居然是在商场她穿着那条红色长裙,不自在地走出来,还用手遮住腰侧部位的画面,他不自覺地蹙起眉:“沈听夏,你一定要这样……嘴硬嗎?”
  沈听夏不明所以,也皱起眉:“嗯?”
  “做不到无所谓可以不用假装,一直在意也没关系。”
  虽然郗承南没有明说,但沈听夏却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她的眉头舒展开,被抚摸过的心脏更舒服了些,她笑了一下,把这个严肃的话题轉移走:“郗醫生,你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
  看到沈听夏嘴角的笑,郗承南知道沈听夏听懂了,更何况她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们无须多言,他们心照不宣。
  郗承南也配合她说:“可爱多冰激淋。”
  沈听夏大笑:“胡说,你哪里可爱!可爱这个词跟你就不沾边!”
  郗承南也笑笑,没说什么,处理起厨房的食材。
  话都说到这种程度,再往后拖挺没意思的,而且沈听夏发现自己并不抵触跟他谈及这个话题,因为郗承南一定能非常客观地看待这件事。
  沈听夏上前一步,关掉水龙头,很正经地说道:“你可以晚点再弄吗?”
  郗承南把手里的西红柿放下,抽了纸巾擦干净手,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这是在厨房,实在不是说这种事情的场合,但是外面是她的小姑,她想
  讓郗承南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小姑那么讨厌。
  沈听潮一歲多刚会走的时候,沈听夏也不过是个五歲的小孩。
  那是立夏的第一天,爸爸妈妈比较忙,让小姑在家看他们,但是那个时候的沈陆荷并不喜欢小孩,让沈听夏看着弟弟,自己舒服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沈听夏掏出一袋米饼想分给弟弟一块,目光所及并没有看到,她爬下椅子找人,在厨房看到了沈听潮,她走过去把米病递给弟弟,可一岁的沈听潮并不听话,开始在厨房跟姐姐玩起你追我赶的游戏。
  沈听潮不小心碰倒了沈听夏,也不小心打翻了刚烧开没多久的熱水,不知道是不是作为姐姐的本能,沈听夏替沈听潮挡了一下,让倾泻而下的熱水没有溅到弟弟身上多少,而是洒在她身上很多。
  沈陆荷聞声赶来,看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两个小孩,才给沈陆英跟曲香兰打去电话。
  那烫伤不至于特别严重,但也足以让沈听夏在醫院住了很久。
  长大后的沈听夏做过几次祛疤手术,只是从第一次住院开始,她就不喜欢医院的味道和环境,只覺得闷。
  小时候还不懂特别多事情的沈听夏,其实并没有对这件事有多耿耿于怀,只记得小姑是自责的,却也在说那件事并不全怪她,她是在慢慢长大的过程中才明白,原来小姑是想把自己择出去,让自己后半辈子不用在愧疚中度过,能过得安生。
  再后来沈听夏也能理解沈陆荷说那件事不能全怪她是什么意思,当然不能全怪她,她只是一不留神没看好孩子罢了,要怪他们两个非要在厨房你追我赶,要怪那壶没来得及灌进暖壶的热水。
  热水没浇在她身上,也不是自己的孩子,她当然可以轻飘飘地说不能全怪她。
  沈听夏二十几岁的时候也确实不怪她了,但却越来越讨厌她,因为沈陆荷会说“以后找男人别太挑剔,不嫌弃她就行了”等等类似的话。
  今年春节的时候,沈陆荷又说了同样的话,沈听夏真的恶心透了这个说法,终于忍无可忍,直接跟沈陆荷叫板,把她这么多年自己默默咽下的委屈全都砸在了对方脸上,没有顾及任何人的面子,闹得在场所有人都很难堪。
  把自己内心的创伤全部揭露的沈听夏没有掉一滴眼泪,但也在之后的近一个月里没去找郗承南,工作的确很忙,但她也确实对那件事短暂地失去了兴趣。
  沈听夏很平静地讲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她对小姑的厌恶。
  她仰头盯着郗承南那双像海一样的眼睛问道:“所以郗医生能明白我为什么讨厌她了吧?”
  郗承南听完,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语言的匮乏,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内心的感受。
  面前这个明媚的姑娘原本应该度过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却在纯洁的童年里感受了人性的恶劣。
  他突然觉得庆幸,因为沈听夏生活在一个有爱的家庭里,被爱滋润过的孩子,就算经历了这样不好的事情,仍旧可以绽放自己的光彩。
  郗承南什么都没说,倾身抱住眼前的女人,“沈听夏,明天六一,再做天小孩吧。”
  沈听夏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惹得一惊,在听到他说的话之后,又轻轻笑了笑,动动脑袋,下巴贴在他的心口,仰头看他:“三百多个月的宝宝吗?”
  郗承南也露出一个笑,垂下双眸,对上她清透的眼睛,抬起一只手贴在发顶,轻轻揉了揉:“嗯,宝宝。”
  饶是很爱撩拨的沈听夏,在此刻也抵抗不住这两个字的杀伤力,唇角不自觉上扬,娇羞地低下头,头顶在他胸口蹭了蹭。
  ——
  他们一家人坐下来吃饭的时候,沈陆荷又在那叨叨:“红包我没准备,但是改口费还是要给的。承南啊,你加我个微信,我把改口费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