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她为什么要把话说得这样死呢?
  “啊,救命!”宋疏遥放下笔,双手捧着头发,揪扯自己的发髻,悲痛欲绝,肝肠寸断,“我有病吧?”
  “娘子,娘子没事吧?”小蝶听见呼救一阵风跑了进来,见她的癫狂之状,脸色登时煞白了。
  宋疏遥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的双手,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自己如此一无是处,她痛苦道:“小蝶,我好难受,心里好乱,我写不出来。”
  “原来是这事,”小蝶拍了拍胸口,长舒口气,“我还以为娘子病了,只要不是生病,别的都是小事。”
  “写不出来比杀了我还要难受。”宋疏遥扑到榻上翻滚。
  谢字卿对她的影响比想象中要大得多,本想着他实在不愿意就算了,可当他说出“那你就别来了”这种话,宋疏遥心中还是难以言喻的失落委屈,心底全是前途未卜带来的茫然。
  她突然呼吸不畅,急声道:“快,我要去南平书坊。”
  第12章 试探谢侍郎,我能进来吗?
  薛冷竹是宋疏遥进步路上的明灯,她冷静、智慧、大胆、冷漠地看着一切的同时,往往能提出最清醒的意见。
  因此,看见“南平书坊”四个字时,宋疏遥总是感到安心。
  又是晌午用饭时分,书坊楼下包子铺开着门,老板是个三十岁上下精明能干的女人,她总穿浅色衣衫,身处油污之间也总是很干净,眼神亲和,说话也很有分寸,既不不过分亲密,也不会让人感觉冷漠。
  宋疏遥观察着她,暗自在心中做下笔记,又让小蝶递过几文钱:“老板,两个包子。”
  那老板也早就看见了宋疏遥,虽然宋疏遥之前只在这买过一次包子,可她记得这个女孩子,身着华贵,品味不凡,神韵相貌都是万里挑一,上一次见她时,东都刚迎来几场新雪,她的眼角眉梢也都是月华初升一般的明亮笑意,可这一次,她有点忧愁似的。
  老板迅速装好两个包子,又递给她一块油纸包着的甜糕,微笑道:“这是小店新出的桂花糖糕,请娘子尝鲜。”
  宋疏遥也报以笑意:“小蝶,掏钱。”
  “嗨,”老板豪迈地一摆手:“不要钱,娘子若喜欢,以后再来,吃点甜食,心情总会好些。”
  宋疏遥心中一软,咬了一口甜糕,顿时感觉天色都清明了,内心深处的委屈渐渐化开:“多谢老板。”
  “谢我做什么,娘子是贵人,遇事逢凶化吉,没什么过不去的。”
  “我现下好多了,”宋疏遥登时感觉心怀舒畅,让小蝶掏钱,“老板,再来二斤桂花糖糕。”
  她的确好多了,发现薛冷竹不在南平书坊时脸色也不怎么难看,她趴在柜台上写了封信,让书坊的小厮转交给薛冷竹,心平气和地打道回府。
  腊月初一,一大早宋世群和林韵便入山祭神,不等两人回来,宫里的赵内侍就到了相国府发放宫宴请帖,宋疏遥接过一看,烫金纸上写着:尧光深处,踏雪寻梅。
  照例是腊月二十三,地点是皇城三十里外的尧光山。
  宋疏遥拿出红纸封着的两锭金子递给赵内侍,温和地笑道:“赵公公辛苦,这差事可不轻松,东都上上下下这么多官员,都要将请帖送到家中吗?”
  “哎呦多谢宋娘子,”赵内侍接过金子很是高兴,满脸堆笑,“为陛下分忧谈何辛苦,况且圣上体谅,只有三品以上朝中大员的请帖才送府上,四品以下官员送到各处办公衙门即可,废不了什么心思。”
  “原来如此,”宋疏遥作恍然大悟状,“稍后我要替兄长去刑部送卷宗,若是公公还没去过刑部,我可代赵公公将刑部的请帖送过去。”
  赵内侍见她没有官家小姐的架子,很是平易近人,便也没防备她,屈指一算刑部的确不太顺路,让宋疏遥送过去也好,况且送个请帖不是什么要命的大事,中书令之女亲自去送更不算折辱了刑部官员,没什么不妥的,于是他笑道:“怎么好劳烦宋娘子呢……”
  “来吧,”宋疏遥打断他,两手一伸准备接着,极为正色地展示自己靠谱的一面,“相信我,赵公公。”
  这几日还是冷,可一连十日都没下过雪,路上的积雪已经化得干净,马车吱吱呀呀,行得很顺畅。
  宋疏遥打起帘子往外看,目之所及,果然是除夕将至的繁华盛景。
  长街之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热闹非凡,远望一片红火,走近了才看出是售卖鞭炮和灯笼的小摊,二层小楼总能看见有人飞檐走壁,忙进忙出,原来是市坊里的居民和商贩趁着这几日好天,擦洗牌匾,清理房屋,是为除垢扫尘。
  刑部也没能闲着,穆浩然下令各处扫尘,整理过往卷宗,谢字卿被任命为“指挥使”,对刑部官员的清扫工作做出具体的指挥和调度。
  他站在院中,听着各处汇报,不满意地便驳回返工,直到刑部郎中江书诚来报:“谢侍郎,宫宴的请帖送来了。”
  谢字卿依旧在指挥着谢平扫房顶,说了句:“去找穆尚书批五两银子给宫里来的人。”
  江书诚欲言又止。
  “书诚,别那么看我,”谢字卿道:“这不算行贿,刑部有年节开支的条子,户部批过的,走的都是明账。”
  “来的不是宫里的人,”江书诚道,“是宋相国家的二娘子。”
  “嗯?”谢字卿微微眯起眼,“她?”
  “谢侍郎,”门外探进个毛茸茸的脑袋来,斗篷上的白帽子将她罩了个严实,她满怀期待道,“我能进来吗?”
  谢字卿缓缓吐了口气,慢条斯理地掸了掸官袍:“你进刑部,何时征得过我的同意?”
  “那我就进来啦。”宋疏遥手上抱着装了请帖的匣子,嫩白的指尖冻得白里透红,泛着淡淡的粉色,“好久不见啊,谢侍郎。”
  是啊,有十日了。
  “你不是说再也不来了吗?”谢字卿懒洋洋道。
  宋疏遥微微抿起嘴唇,笑意盈盈:“受人之托,来刑部送宫里的请帖,没办法不来。”
  “呵。”谢字卿哼笑,心中暗想:胡说八道。
  江书诚瞧出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很识时务地揖礼便退下去继续扫尘。
  宋疏遥见谢字卿似笑非笑的,也“哼”了一声,说道:“请侍郎带路,我要见
  穆尚书。”
  谢字卿挑了挑眉:“你见他干什么?”
  “送请帖。”
  谢字卿一伸手:“那你给我。”
  “给你?”宋疏遥漫不经心道,“刑部你管事吗?”
  “管。”
  “那就行了,”宋疏遥歪头,“宫里的公公过来有打赏的银子,我过来谢侍郎不稍作表示吗?”
  “那也给你五两,”谢字卿说着就去摸钱袋,“这可是刑部的最高规格。”
  “没意思,”宋疏遥把装着请帖的匣子往谢字卿怀里一送,“走了。”
  “这么急,”谢字卿一动不动,也不接那匣子,“有事?”
  “有事没事也不能赖在刑部,”宋疏遥也挑眉,抱着匣子一步一步逼近他,“免得让侍郎大人对我嗤之以鼻,不屑一顾,恨之入骨。”
  上次见她还是小狐狸,今日却像一只小老虎,张牙舞爪的,得理不饶人,谢字卿举起手连连后退:“言重了,咱俩之间没这么大仇。”
  他接过匣子抱在怀里:“我请你喝杯酒。”
  宋疏遥难以置信,心想:我没听错吧。
  她心中腹诽,身体却很诚实,见好就收,跟着谢字卿往里走:“大渊律法,现任官公务期间不得饮酒,刑部官员还知法犯法。”
  “那请你喝杯水。”
  谢字卿从柜子里取出一只透影白瓷杯盏,倒上水递给她:“放心,杯子是新的。”
  宋疏遥抿了一口,还真的就只是水。
  水喝得没滋味,可人却让她看了个够,多日不见,每当她快忘了谢字卿长什么样子,梦里就会相遇。
  她坐在大案前,盯着谢字卿看,谢字卿跟她对坐着,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一直看我做什么?”
  宋疏遥脱口而出:“我总是梦见你。”
  谢字卿一滞,随即嗤笑了一声:“你这么说,我怎么接。”
  宋疏遥又想到那些梦,忽然就很委屈,呢喃道:“在梦里你说讨厌我,再也不想看见我,我不想听你说这些……”
  因为真情实感,她的声音已有了点哭腔,谢字卿笑得含蓄:“好,不说了。”
  宋疏遥觉得他今日不太一样,出乎意料地配合她的情绪。
  而且他的话也多,坐在那里看卷宗的时候时不时会问她两句,寻常人兴许察觉不出,可宋疏遥素来擅写官场斗争,直觉敏锐,谢字卿话里话外都在刺探宋家父子对待太子和贤王的态度。
  宋家两代宰相是众所周知的纯臣,只忠于皇帝,可眼下时局暗涛汹涌,各派势力都企图在李岳川驾崩之前争夺更多权利,谢字卿身为刑部高官,怀疑她接近他的动机,也属合理,因此对于这种不露声色的试探,她并不感到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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