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呼啸的烈风鼓动着她的耳膜,雨也有些大了,唰唰啦啦打在脸上,不多时视线就模糊了。
  论山路那两人肯定比她更熟,她不敢多兜圈子,顺着山脚一路狂奔,跑了一阵还真让她看见一座野庙。
  红墙黛瓦,庙门大开,地方大,藏她一个人没什么问题,况且本朝帝王崇尚佛法,毁坏佛堂是重罪,他们一个劫道的,没必要为了找她把庙里翻个底朝天。
  宋疏遥蹙了蹙眉,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迅疾翻身下马,在红云耳边道:“红云,快跑,你比他们快多了,没人抓得住你,有多远跑多远,千万,别让坏人抓住了。”
  语毕,狠狠拍了一下马背,一声嘶鸣,红云一跃如飞,纵身钻进黑透的夜色中,不见踪迹。
  宋疏遥决绝地进了身后的寺庙,脸上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
  她抬起头,眼前是万丈金身的如来坐像,就在她寻找藏身之地时,一个冷透的声音惊得她汗毛倒竖,那声音道:“是谁在那?”
  “啊!”宋疏遥不敢高声语,在疯与不疯之间稳住一丝理智,先小心躲在暗处,而后合十双手,闭目小声参拜道:“佛祖,菩萨,信女深夜叨扰并非有不敬之心,而是遭人追杀,情非得已,还请神仙给信女一方容身之地。”
  她说着说着,眼神继续乱瞟,寻找藏在哪里合适,那个冷淡的声音再次响起,试探般道:“宋疏遥?”
  “谁?”宋疏遥这回感到不对了,藏在暗处机警地抬眼逡巡,随手一摸,摸出一根旧门栓来,偏粗,不顺手,只能拿在手里壮胆,踌躇着不敢上前,又怕后面的劫匪追上来,心急如焚,眼泪在眼眶里哆哆嗦嗦地打转。
  “是我,”说话的人尽量让自己温和些,“过来。”
  宋疏遥这才看见,佛像身侧亮着三簇微弱的火焰,一卷草席铺在木质隔板上,顶上大喇喇地斜倚着个人,那人穿了银白色圆领袍,身上松松垮垮罩了件大氅,手肘撑着佛像,慵慵懒懒往上一靠,看着她的眼神里满是探究。
  他裹了裹衣服站起了身。
  宋疏遥彻底看清了,嗫诺一声:“谢字卿?”
  哐当一声,她手中的木栓应声落地,那一刻,喜悦,疑惑,委屈,恐惧在一瞬间全都涌上心头,风起云涌地在胸腔叫嚣着,她不顾一切地奔过去,却在看清了谢字卿那双冷漠的眼睛时骤然清醒,手足无措地站在他面前泪如雨下道:“你怎么会在这?”
  她身上的衣衫被雨水打湿,带着一身早春的水汽,冰凉彻骨,眼睛的红盖过了白,委屈的皱着脸,狼狈极了,比第一次见她时还要狼狈。
  谢字卿小声叹了口气,什么也没问,解下身上的大氅一抖,行云流水般披在了宋疏遥身上,双手攥着氅衣的两端往前一提,宋疏遥就被一股力量带到了谢字卿跟前。
  倏忽间,两人近在咫尺,佛寺里梵香缭绕,两人的鼻息里都是同一种味道,好似纠缠了许久,染上了彼此的气息。
  衣服上的暖意瞬间传遍宋疏遥的五脏六腑,她借着谢字卿的力,微微后仰,抬头去看他的脸,两行泪水汩汩流出,不曾断绝。
  她实在太委屈了,委屈到谢字卿都有些动容,想要抚去她的眼泪,原本在佛寺里已经平息的心境,此刻又轻而易举地泛起涟漪,他将宋疏遥扶正了,伸手探向她,指尖轻柔地穿过宋疏遥的头发。
  片刻后,从她的头顶摘下两段枯枝,在她面前晃了晃,声音稍稍有些喑哑:“钻林子里去了?弄成这样。”
  “有劫匪追杀我,”宋疏遥的眼泪还在流,声音称得上是缱绻的呢喃,“两人,扮成农夫模样,魁梧强悍,应该是用刀的,快要追上来了。”
  谢字卿蹙了蹙眉:“魁梧强悍?呵。”
  外面急奔的马蹄声先声夺人,宋疏遥心中狂跳,下意识地去看谢字卿的腰间,空荡荡的,她眉心一凝,伸手在他腰间摸索,问道:“谢字卿,你的刀呢?”
  谢字卿任由她在腰间摸来摸去,似笑非笑道:“没带。”
  面对宋疏遥难以置信的眼神,谢字卿又解释道,“进入佛堂不可携带兵器。”
  话音未落,随着勒马声,两个彪形大汉势不可挡地窜入佛堂,唰唰两声拔刀声,雪亮的刀片映着寒光,晃得宋疏遥两腿一软。
  “还有同伙?”左边的汉子怪笑着看向谢字卿,他比谢字卿要矮上半头,可异常壮硕的躯体和手中明晃晃的长刀让他在漆黑的雨夜中显得气势磅礴。
  宋疏遥一想到没带兵器的谢字卿心里就一阵发虚,她害怕,怕得要死,可她宁死也不想连累无辜的人,不知哪来的勇气,上前一步挡在谢字卿面前道:“我不认识他,有什么事冲我来。”
  另一人皮肤黝黑,在夜里甚至有些看不清人,说话时露出一口白牙:“什么你啊我啊,全都拿了,待把你们捆起来一审,就什么都招了!”
  宋疏遥忽然有些迷茫了,审什么,招什么,他们两个不是劫道的吗?
  不等她思索,两把大刀已经逼了上来,谢字卿将她往旁边一拉,侧目斜睨了两人一眼,冷声道:“我乃刑部侍郎谢字卿,这位是中书令之女宋疏遥,今日游春至此,并非细作。”
  细作?宋疏遥一怔,随即向两人手中的刀看去,一看那刀的规格,心中顿时雪亮,那是军中配刀,这两人应该是泽州军营里的兵。
  宋疏遥心中的恐惧登时就去了大半,想来这两人应是穿着布衣,扮成老百姓的模样在泽州军营外寻防,她方才在山下晃晃悠悠,不进不退,的确有些可疑,不怪被当成细作追了一路。
  “什么侍郎,什么中书令之女,你说的这两人我不认识,”黝黑男人把刀一收,狞笑着从身上取下一捆绳子,一手握着绳头,咔咔一扽,威胁道,“别耍花招,今日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跟我们走一趟!”
  谢字卿的神色更冷了些,高贵冷艳,神色凛然,看起来就不是俗物,魁梧壮汉有片刻的犹豫,按了按黝黑男人的手臂道:“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呢?”
  “绝不可能,”黝黑男人胸有成竹地又扽了一下绳子,霹雳般的声响震耳欲聋,“你见过哪位东都贵女孤身一人潜入蒙山,这里是泽州军营,不知道路的根本到不了这,还有这个男的,刑部侍郎大半夜来蒙山佛堂,疯了吧?”
  “有理,都捆了!”魁梧壮汉备受鼓舞,拿刀指着宋疏遥,“老七,你先捆那个男
  的,我看着这个女的。”
  宋疏遥被刀锋逼得后背一震,整个人被魁梧壮汉死死盯着,动弹不得,此刻才算明白了什么叫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那个叫老七的黝黑男人已经打了个绳结,往前两步,一把捉住谢字卿的手腕就把绳子往上套,宋疏遥大惊失色,刚想去拦,就见谢字卿衣袖一翻,反握住那人的手腕咔嚓就是一拧,随即右手拉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套住老七的右手!
  一声哀嚎,老七左手去救,不出意外地被谢字卿一并捆住,麻绳翻飞,利落地在他双手间打了个捆犯人用的死结,趁其不备,抬腿一扫,老七应声倒地,大叫一声:“他妈的,你小子会武功啊!”
  第32章 囚徒欸,轻点
  快,太快了!别说宋疏遥没反应过来,拿刀的魁梧男人都是一怔,他那把环首刀不短,距离近了不易施展,刚想提刀退后一步留下劈砍的空间,可已经晚了,手腕一麻,胸口就吃了一记窝心脚。
  好歹他身形健硕,晃了晃没倒地,可再一看,长刀已被谢字卿劈手夺去,一股劲风兜头而来,脖颈一凉,刀片就架在了脖子上,随后脖颈又是一热,温热的血流了下来。
  谢字卿冷冷道:“大渊律法明规,进入佛寺不可携带兵器,违者杖十五,知法犯法者杖三十。”
  宋疏遥看得眼花缭乱,却在见血的那一刻回了神,一把握住谢字卿的手背,颤声道:“字卿,别,别伤人,他们是泽州军营的兵士。”
  谢字卿右手拿刀宛如刽子手,左手牵绳好似遛狗,那两人一站一躺,嚎叫道:“你究竟是谁?”
  “刑部侍郎谢字卿。”谢字卿道。
  宋疏遥举手道:“我作证,他真是。”
  他方才捆人的手法炉火纯青,没抓过几年人根本练不出来,两人心中动摇,开始有点相信了,不信也不行,死穴在人家手里捏着。
  吭哧了片刻,那老七还是觉得不对,问道:“你们二人若不是细作,为何跑到这蒙山脚下还鬼鬼祟祟的?”
  宋疏遥应道:“我能解释,但你们二位保证别再动手,好吗?”
  两个大汉正思索着,门外传来一阵更加嘈杂的马蹄声,好似湍急的河水奔流,片刻就流到了寺庙之外。
  那个老七狂喜:“是援兵!”
  话音未落,一队穿着斗笠的兵翻身而下,鱼贯而入,瞬间便将佛堂围住。
  为首的校尉气势如虹,怒喝一声:“尔等何人!放下刀!”
  那队兵有十人,黑压压地逼近,谢字卿面无惧色,即便他们是细作也要审了才能杀,断没有在佛堂了断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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