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他看向苏忱,打开锦盒,里面躺着两张地契:“这两处园子本就是给疏遥的,现下便给苏大人吧,一处在皇宫边上,方便上朝,一处在沛江附近,草长莺飞时去那小住,方便疏遥踏青游春。”
  “我岂能收大人这么贵重的东西,”她与谢字卿又不是真兄妹,况且她要这两处园子也没什么用,便立马推拒,“万万不可。”
  “欸,礼尚往来,日后且着有你给我送礼的地方,你不收,也不让苏大人收,倒是都拿我当外人了。”
  他笑得清冷,悲戚戚,冷溶溶,宋疏遥蹙起眉,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滋味。
  苏忱见状施施然接了过来:“那我便替疏遥收着。”
  说罢揖了一礼,善解人意道:“在下还需将婚书呈给相国和夫人过目,两位大人跟疏遥还有话要叙,我也不便打搅,就先过去了。”
  他又作一副大度样子,谢字卿偏偏不让他如意,心中连连冷笑,面上却微一低眉,竟有些楚楚可怜:“岂能耽搁疏遥和苏大人小叙,都怪我这时辰来得不巧,再说两句话我就走了。”
  苏忱不动声色:“我是无妨,日子长着呢。”
  见状,一旁站着的谢平忽然觉得有些想笑,袖中将大腿掐到青紫,却还是按事先安排好的,接话道:“堂兄昨夜一夜没睡,今日早膳也不吃便赶来了,我就说太早了些。”
  谢字卿笑意如花,一字一顿道:“是我唐突。”
  “大人也没用早膳,”苏忱道,“不如留下一起用些。”
  谢字卿心想,用得着你邀请吗?颔首致谢:“多谢苏大人记挂。”
  宋疏遥的眼神闪了闪,犹豫道:“若不嫌弃,不如一起?”
  谢字卿温和道:“疏遥不必为难。”
  他又在袖中取出个小盒子,递到宋疏遥面前:“送你。”
  她抬手去接,握住盒子的一端,用劲,却没能抽出来,抬眸去看时,他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眼中淡淡的笑意染着晶莹,忽而松了劲,放在她手中,温声道:“既是贺礼,也是赔罪。”
  缓缓打开,里面是一枝娇艳欲滴的红花,新采的,还带着晨露,旁边还放着块清透的红玉,雕琢成红花的样式,宋疏遥看向他。
  谢字卿也回望她,郑重其事道:“这花名为赤瑛,又叫红泪,开在山谷里,向阳而生,无所畏惧,也愿疏遥今后如同此花,风鹏正举,勇毅长行。”
  她的心中忽而一滞,明白了他说的赔罪是什么含义,过往种种,皆浮动在心中,那时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声哭声,都化成微风,轻轻撩动在她的耳侧。
  “多谢,我喜欢。”她也只能这么说,说旁的都是唐突。
  都过去了,是些没意义且枉增伤感的旧事,不值一提。
  一阵酸涩涌上心间,谢字卿别过眼揖礼,脸上的阴云,沉重到天都要下起雨来,他道:“告辞。”
  语毕,一阵风似的出去,谢平刚要追,忽的想起怀中还抱着两幅字画,嘀咕一声:“急什么,差点把这个忘了,堂兄知道疏遥在搜寻画师黄纯的画作,便找了两幅来。”
  黄纯算不得传世大家,市面上画作甚少,宋疏遥寻了许久不得,当下一惊,接过画轴展开个角,赞叹道:“多谢大人,这件礼物我很是喜欢,谢侍郎平日不喜字画,找黄纯的画定然要废些心思。”
  “那倒是,堂兄爱清净,内室都不得悬挂字画,说看着吵闹,”谢平想了想,又道,“哦对了,除了那位公主殿下的大作。”
  一说到这,谢平心中愤然,不满道:“她还是碍着堂兄的面子,只让堂兄挂了一幅习字,我就没那么好命,房中的墙壁让她挂满了,还说我若摘了,就砍了我的手!”
  谢字卿的房中的确有那么一幅李婉的字,宋疏遥想起来了,原是如此,她恍然一笑,应和着谢平的情绪,安抚道:“殿下只是嘴上不饶人。”
  另一端,谢字卿一言不发,皱着眉走了许久,待走远了,才按着胸口喘息几声。
  刘辅急道:“大人,千钧一发,还得早做决断,不如将宋娘子抢过来?”
  谢字卿脚步不停,蹙眉道:“别想动她!”
  她这个人,看似软弱,实际上任何强权也别想让她屈服,她想做的事,粉身碎骨也要做成,不想做的,即便给她跪下也无济于事。
  他需得以退为进,见缝插针,展示自己的可靠,美貌,能耐,让宋疏遥知道他这个人无法替代,心甘情愿地爱他,除此之外,都是适得其反的烂招。
  闻言,刘辅的面上闪过狠厉:“那大人为何不杀了那苏敬之,永绝后患,一了百了。”
  谢字卿对着他上下打量一番,不知刘辅为何跟了他那么久还是只能想到这么愚蠢的法子,当下道:“他若活着,我尚有胜算,他要是死了,我如何能与一个死人相争。”
  他顿了顿,又道:“况且他的确有几分能耐,日后若想肃清超纲,此人还用得着。”
  心事重重地回到府上,刚进门,便见家中男女老少跪了一片,他父亲谢太尉拿着圣旨,往他手里一搁,告诉他:“圣上有旨意,宣旨的郑内侍刚走了一盏茶功夫。”
  圣上有旨,而不是宫里有旨,那便是李岳川的意思,谢字卿同谢太尉目光交汇,心中沉了沉,垂下眼去,跪身接旨。
  谢太尉道:“陛下旨意,擢升你为刑部尚书,即日上任。”
  日光刺目,谢字卿对着东方叩拜,神色自若,并不觉得有什么意外。
  他谋的就是刑部尚书之职,李岳川得知贤王欲与谢氏尤其是谢字卿结党,定然警觉,以李岳川的性子,想必会让穆浩然调任大理寺卿,再任谢字卿为刑部尚书。
  只是因为穆浩然这一闹,此事更顺畅了些。
  第二日,谢字卿进宫谢恩,没见着李岳川,倒被群臣围住,“谢尚书长,谢尚书短”的恭维了半天。
  待回了府,不等喘息,便来了贵客,谢字卿还穿着一身紫色官袍,闻言换了身银灰色的常服才过去。
  苍梧苑的月回池旁松篁交翠,谢字卿早时命人此处移植了紫藤花,盛花时紫云缭绕,只是时已入夏,花期过了,碧玉般的枝叶纵横攀附,织成洞天之境。
  李庭就在那等他,见着人,微微一笑:“人逢喜事精神爽,谢尚书今日气色看着不错。”
  谢字卿知他气闷,兀自给他斟酒,又听李庭冷哼:“字卿,父皇否了新政,连你也驳我面子。”
  “殿下,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也没什么不同,都是为朝廷办事,不分亲疏远近,”他在李庭对面坐下,循循善诱,“再说圣上,现在只驳了私学一条新政,算不了什么,殿下不会这点气都沉不住吧。”
  李庭提防着谢字卿,可又实在想用他,此时听他说话没大没小,倒是莫名地拉近了些距离,于是开诚布公道:“穆浩然闹这么一出,倒把李朔推上去了,父皇心思如海,迟迟不立我为太子,现下又驳了新政,恐怕……”
  谢字卿笑着摇头,高深莫测道:“圣上若觉得殿下的新政实在不妥,早在宋相上书之时便将新政否了,可他没有,此后群臣奏表,文人闹事,只能让新政推迟却无法阻止,这是为何?”
  贤王蹙眉,答道:“新政推行,正中父皇下怀。”
  谢字卿揖礼:“殿下英明,眼下蛮夷兴兵来犯,大渊战事吃紧,时局纷乱,所需军饷粮草,国库出一半,其他便从世家中来,圣上欲用世家,便要给些好处,殿下的新政,恰如其分。”
  贤王若有所思:“要是父皇抬举李朔,让他去办这个差事呢?”
  谢字卿一笑:“礼王岂有殿下的雷霆手段,若想成事,还是得依仗殿下啊。”
  贤王默了默,须臾抬眸与他四目相对,缓缓点了点头。
  第73章 有缘无分别恃宠而骄苏大人
  六月初五,宋家看过婚书,觉得万事妥当,事出从权,便商量着口头将两个孩子的婚事先定下了。
  又定本月初十,苏长史带着媒人上门提亲下聘,再请司天台的掌事帮忙选个黄道吉日,好事便成了。
  万事俱备,谁知,六月初六那日,出了件事。
  与苏忱同在中书省任职的魏主事死了。
  听说是夜值回府的路上惨遭歹人截杀,脖颈被刺了三刀,脸都被划花了。
  那日,苏忱亦在夜值,比魏主事走得还晚些,路过那条必经的长街,就见着地上躺着个人形,血流满地,上去一模,尸首都僵了。
  天子脚下,赫然死了一名朝廷命官,东都府尹第二日一早便抓住了贼人,那人也供认不讳,当日便于城中斩首示众。
  山雨欲来风满楼,宋疏遥心中大骇,带上几个贴身侍卫直奔苏宅,却被拒之门外。
  今日闷热,漫天阴霾,门差的冷汗却直往下淌,劝她:“宋娘子回去吧,我们大人说身体有恙,今日不见客。”
  “苏忱,到底发生了何事?你同我说说,万事有个商量。”
  “我想见见你,这事你别自己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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