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苏忱笑道:“别说这种傻话。”
  宋疏遥忽的想起一事,问道:“苏大人,你赠我的那把琴,我没带着,以后怎么给你呢?”
  “此去万里,不便携带,就劳烦疏遥帮我收着吧。”
  “嗯,”她无声地点了点头,转而换上灿烂的笑意,鼓励他,“既然木已成舟,无可挽回,那你便好好撰写地理志去,有朝一日成书,我便向旁人吹嘘,这是我朋友的心血。”
  “嗯,”苏忱勉强一笑,“一定。”
  她这才应声点了点头,揖礼道:“苏大人,保重。”
  苏忱颔首,转过身去,忽的泪如雨下,又听宋疏遥在后面喊:“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他坐在马车里,听着吱吱呀呀的赶路声,不敢回头告别。
  便擦着泪,重复着宋疏遥的临别赠言,像是慰藉:“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第75章 六月的雨两人之间的气息比外面的雨还……
  六月天,翻脸快如翻书,方才还是晴日,转瞬就是淅淅沥沥的小雨。
  小蝶给她撑着伞,说道:“娘子,上马车吧,该回府了,当心再着了凉。”
  宋疏遥摇摇头:“我想自己走一段路。”
  马车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她撑了伞,抬眸看了一眼苏宅,感叹从繁花似锦,到人去楼空,也没用多久的时间。
  表面是太平盛世,内里却危机四伏,人人得意,人人自危,转瞬间天翻地覆,这就是权利的荒唐。
  她从前爱写权斗和变革,苍黄变换,改弦更张,巨变中的人和事诡谲又迷人,可如今她真正参与进去,只觉得尔虞我诈让人筋疲力竭。
  常年身处其中,定然会导致性格古怪,让人难以理解。
  谢字卿就算一个。
  大雨天也能神出鬼没,他穿了紫袍,应是从衙门来,忽然就出现在宋疏遥面前,不知是来专程送苏忱还是怎么。
  他撑着把伞,见宋疏遥目不斜视,主动上前几步,截住了她的去路,见她停了,就用伞檐轻轻扣了扣宋疏遥的伞,笑盈盈道:“好巧。”
  宋疏遥抬眉睨他,她现在不想见他,自顾自错开身往前走,谢字卿便跟着她,一步一退道:“怎的不理我?”
  见他不依不饶,宋疏遥忽然失去了长久以来的耐心,顿住脚步,看着他道:“是你做的?”
  谢字卿也不装傻,回望她:“是。”
  宋疏遥黛眉蹙起,冷声道:“用不着你,我有别的办法。”
  “别的办法?”谢字卿拧眉,“疏遥,你的确擅长拿捏别人的七寸,可你以为能威胁李柔吗,她大可以先应下,日后再让你们一个个死于非命,再说你手里的东西,也不算实证,只能依赖帝王的猜忌,实在不算万全之策。”
  他说的不错,宋疏遥也心知肚明,这只是权宜之计,可李柔逼得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那日她只能这样说,否则李柔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苏忱找出来带回府上。
  不过她没探讨这个,反而立即抓住重点,冷眼问:“你如何知道我打算怎么着,你又跟踪我?”
  谢字卿理亏,抿唇道:“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想如此,你若不愿意,过后我便把跟着的人都撤了。”
  宋疏遥横眉冷对:“你总有自己的道理,”气闷片刻,眼波一挑,接上刚才的话茬,“那计策当然不算万全,我本也打算找个时机,让父亲将苏大人贬谪出东都,到地方当个县令,不也比去西北强些?”
  谢字卿瞧着她脸上的恼意,平心静气道:“疏遥,你当李柔是什么人,只要她还能够得着苏敬之,就不会善罢甘休。”
  这倒是也是真的,她沉默下来,想这大渊朝,天没天理,国没国法,皇权虚伪自私,麻木不仁,李岳川心思深沉,皇嗣争强斗狠,李姓宗室更是如一滩烂泥。
  越想越是怒火中烧,恶念一生,宋疏遥不禁看什么都不顺眼,看谢字卿这样的世家权臣更是难受,连带着过往的恩怨都一并被从心底翻了出来。
  忿忿盯着他,口不择言道:“我怎会知道县主是什么人,只有谢尚书这等和县主一样的天之骄子才能懂得,高高在上,玩弄人心,你们真是如出一辙。”
  谢字卿垂眸,温声哄她:“是我的错,你若不高兴,就把火气都撒在我身上,别气着自己。”
  宋疏遥走得更快,想甩开他:“谢尚书怎能有错,您只做对的事情,若非一举多得都不想干,这次让苏忱心甘情愿离开,还欠你个恩情,真是好计策。”
  “你明知我不是这样。”谢字卿微微凝眉了。
  “我又不是大人的青梅竹马,怎么知道大人的个性,就算大人出于真心,那您也该去找苏忱讨巧,在此缠着我做什么?”
  “就事论事,此事我绝无私心,只是想着救他和救你。”
  “这么说是我误会谢尚书了,我道歉,”宋疏遥再次停下,看
  着谢字卿微蹙的眉心,“谢尚书真是高风亮节,若不是凡事都让你拿了好处,我倒是信了大人的真心,不过你若是想听感谢,那成,多谢谢尚书救命之恩,满意了吗,这回能让我走了吧。”
  她急着往前迈步,脚下一滑,差点趔趄出去,伞都飞了,谢字卿轻轻抓住她的肩膀就把她捞了回来,拉到自己伞下,而后,他也停了脚步。
  宋疏遥一向是最好脾气的,可这次为了苏忱,竟然如此迁怒于他,谢字卿心底丝丝凉意,微微泛了酸,须臾,才道:“你这么喜欢他,这么对待我。”
  她本就没好气,心思沉浸在世道不公之上,听他问这些有的没的,更是生气:“这是自然,我跟苏大人是定了亲的,跟谢大人可是毫无干系。”
  谢字卿不接她的话,问道:“你这样生气,是怪我将苏忱调配到千里之外,你和他不能长相厮守,日夜相见吗?”
  苍天可鉴,她可没想这些风月之事,可听谢字卿这么一问,又不想解释,沉着脸不言不语。
  谢字卿垂眸,也跟着她沉默了一阵,半晌,忽然道:“你若不承认,我就当你不是这么想的。”
  “我是这样想的。”宋疏遥赶紧道。
  “晚了,你现在说我也不信,”谢字卿看着她,“别说这样伤人的话好不好,我明明没有一点恶意。”
  “你能伤人我便不能,你也知道这种话听了让人难受。”宋疏遥别过脸,不愿和他同乘一伞,转身又去捡自己的伞。
  被谢字卿再次捞回来,惹得她彻底炸了毛,一把将他推开,疾步走出伞下,气急败坏道:“那我就不撑伞了,你别碰我。”
  她潇洒地转身走在雨中,冰凉的雨水划过她的肌肤,数日来的压抑忽然有了些出口,她仰面去接那清凉,头顶却马上被罩上了一片阴霾。
  宋疏遥回眸看他,他站在伞外,把伞给她撑着,脸色黯然,也不说话。
  这是他自找的,宋疏遥也不说话,脚下走得飞快,两人一逃一追,相顾无言,一路跑回了相国府。
  那雨越下越大了,宋疏遥跑到檐下,顿住脚步,背着身沉默了片刻,转头见谢字卿没走也没跟上来,自己在雨幕里孤零零地站着。
  好像谁欺负了他似的。
  宋疏遥一歪头,目不转睛地与他对视,半晌,谢字卿才顺了她的意,往前走了几步,也站到了檐下,与她相对而立。
  谁也不先开口,各自看着地面,两人之间的气息比外面的雨还要冷。
  谢字卿没有收伞,撑着伞的手还缠着白纱,好似是故意给她看。
  宋疏遥咬着嘴唇,不看他的脸,低眸见他指尖挂着水珠,微微泛红,是淡色的水红,像是伤口处流出的鲜血调成的颜料。
  她不禁皱起眉,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在他指尖上轻轻点了一下。
  那点触摸,像是温水淌过冰河,又如同一颗种子发了芽,破土而出,疯长成铺天盖地的花,谢字卿心头一动,将伞一扔,顺势便将她的手指攥住了。
  “你!松手!”宋疏遥本想看看他的掌心是不是又流血了,没想到他这么无赖,大吃一惊,用力将手抽出。
  谢字卿也没强迫她,松了手,看着她,郑重其事道:“以往我是有些算计,可这次的确是真心实意想帮他,若不将他送走,后患无穷,你可放心,此事还远远没完,李柔所行恶事不会就此揭过,魏主事的死也不会一直不明不白。”
  方才那一通发泄,已经让宋疏遥的怨气消了不少,再看谢字卿时,也不觉得那么面目可憎,况且那些恶劣言语,不分青红皂白,迁怒于人,已经让她反思自己的品格。
  只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宋疏遥很快原谅了自己,又见他有意缓和,便也缓声下来,刚要开口,就听谢字卿道:“我本想早些同你商议,可你前两日一直在病中,如何能议事。”
  他眼波流转,落在宋疏遥的脸颊上,抬袖给她擦拭落在脸上的雨滴,又被宋疏遥躲开,他轻笑了一声,颇为讨好道:“可也的确是我错了,不要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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