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话音刚落,有人来报:贤王到了。
  紧接着堂外传来脚步声,三五人簇拥着李庭进了屋,众人皆起身行礼,李庭按手道:“各位爱卿接着议,本王只是随意听听,不必顾及我。”
  众人颔首,却都不坐,宋既安对着李庭行了一礼:“殿下,下官既为御史,便有监察整肃之责,依照大渊律法,此案殿下应当避嫌。”
  “嗯?”李庭意味深长地看向他,宋既安这人是有些手腕,可他平日里刚柔并济,不像宋世群那般总与他正面冲突,今日却如此不留情面。
  不等李庭接话,丁若愚先起身,挺直脊背,抬高声音,煞有介事道:“宋中丞此言极是,如你所说,依照大渊律,凡同案情有关者,其眷属官员都应当在审案断案时回避,是与不是?”
  宋既安眸光一冷,仿佛已经知道他要说些什么,袖中攥紧双拳。
  “是与不是?”
  “不错。”
  丁若愚笑道:“既然如此,那宋中丞也不该坐在堂中,应当回避。”
  话音一落,陈云度不知所谓地询问道:“这怎么说?”
  齐大人看向宋既安,问道:“既安,怎么回事?”
  宋既安眉心紧蹙,丁若愚接话道:“诸位可能有所不知,下官在查案时知晓了些消息,谢尚书查抄红莲夜媚香那晚,宋相之女,也就是宋中丞小妹宋疏遥也在楼中,据知情人报,宋娘子与一位名为李放的郎君同入了一间屋子,使用媚香,行淫/乱之事。”
  “丁大人,还请谨言慎行。”宋既安面冷如冰,声音沉沉的。
  “这是旁人供述,并非丁某杜撰,”丁若愚朗然走到宋既安面前,“且此事之后,这位李放便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里边,兴许还有命案牵扯,宋中丞是否也该回避呢?”
  齐大人咳了两声,沉声道:“今日议得是结党营私,丁大人还请就事论事。”
  丁若愚趾高气扬地一挑眉,刚要去拜贤王,请他来主持大局,却听谢字卿淡声道:“丁大人,你所说的证词,从哪来啊?”
  “红莲夜的小厮,此人已被我请到大理寺狱中,谢尚书要想问话,下官可以安排。”
  “哦,红莲夜的小厮啊,”谢字卿垂眸笑了笑,“若是什么人都能构陷相国之女,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丁大人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
  丁若愚凛眉:“尚书大人何意啊?”
  谢字卿将手中卷宗一扔,迈了出来:“宋娘子的确中了媚香,只是千钧一发之际,幸得他人相助,这才免于一难,至于那个李放,见有人来,怕使用媚香迫害宰相之女一事败露,早就畏罪潜逃了,我巡查多日,也不见其去向,想必早就已经逃出东都。”
  丁若愚笑了:“大人言之凿凿,好像亲眼所见一般,难道那日救宋娘子的就是尚书大人?莫不是那媚香让大人用上了,你和宋娘子已经暗通款曲,所以大人才会对此事如此上心?”
  谢字卿道:“保护大渊臣民本是我分内之事,可惜救宋娘子的不是我,而是长乐公主。”
  “长乐公主驾到——”
  李婉已在堂外听了半晌,此时才在宫婢搀扶下入了堂上,朗声道:“不错,本宫那夜恰好也在,救了疏遥,若是丁大人和大皇兄有疑问,大可去叫红莲夜的其他人过来问话。”
  丁若愚眉心一沉,揖礼退回李庭身后道:“公主殿下言重,下官不敢。”
  李婉冷冷一笑,呵斥道:“不敢,本宫倒看你是胆大包天,相国之女,本宫引为知己,岂容你淫言秽语,诽谤中伤!”
  李庭冷脸笑道:“长乐,丁大人即便失言,也是为了朝政着想,何必不依不饶。”
  李朔让书吏在堂中摆了两把椅子:“大皇兄,长乐,既然都是为父皇分忧,便坐下同听吧。”
  座位被设在侧面,还真是个旁听的位置,李庭面色有些冷,笑了笑,没再发作。
  安排妥当后,李朔看向谢字卿道:“谢尚书方才说到李放行凶,此人与媚香有关,又迫害忠贤之女,若是不查,定伤忠臣之心,不知谢尚书查得如何?”
  谢字卿点头:“李放虽然失踪,微臣却查到此人那日同一位叫陈蒙的人有过接触,而这位陈蒙,是舞阳县主的一名侍从,微臣前日办案时,恰好遇到此人,顺手将他抓了,一经查问,此人招供,李放并非他所杀,但李放手中的媚香的确是他给的,且微臣还意外得知,这个陈蒙虽然没有杀害李放,手中却有另外的命案,中书省的魏主事,便是死于他手。”
  “恰好?顺手?”丁若愚连连冷笑着打断,“如此大的事情,谢尚书抓人的手续到底全不全,难道是信马由缰地抓人办案?再说那刑部流水的刑罚,一通下来,就是铁板也能招供了,实在有屈打成招之嫌!”
  谢字卿并不接话,对着几位皇子揖礼道:“媚香之事,近日已是沸反盈天,眼下又有证据指认舞阳县主为幕后操控之人,如此惊天大案,我等难以做主查是不查,怕是要几位殿下定夺。”
  丁若愚面色铁青,李庭也好不到哪去,他自知谢字卿桀骜难驯,诡计多端,却不想他真敢假意投诚,又在媚香一事上摆他一道,当下已是对他恨之入骨,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只是李庭本以为谢字卿会借此机会,用落网朝臣的供词将他死死咬住,却没成想谢字卿竟主动让步,将媚香的幕后之人引导成李柔。
  可李庭也不是傻子,想了想,猜到谢字卿是想先从李柔下手,逐个击破,他自然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
  默了片刻,李庭道:“谢尚书,丁大人的话也不无道理,你自作主张抓人问训,这等证词怕是不能服众,况且舞阳人品贵重,此事不太可能是她所为,兴许是这个陈蒙肆意攀咬,也未可知?”
  “殿下说得极是,”谢字卿道,“微臣自然也不信舞阳县主能做出媚香和杀人之事,便又连夜审问了陈蒙,上了大刑,他这才坦言,一应坏事并非县主指使,而是县主的一位门客所为。”
  众人一怔,李庭疑惑道:“门客?”
  “不错,那门客名为韩隐,常常打着县主旗号行凶,依微臣所见,不论真假,应当先将此人扣押,由三司一同审问。”
  李庭不知他又有什么阴谋,此
  前也没听说过这个韩隐,一时沉默。
  不等他深思熟虑,李朔一挥手,肯定道:“那就依谢尚书所言,先抓这个韩隐!”
  第82章 对饮你是不是在酒里下药了
  早在宋疏遥威胁李柔那日过后,韩隐便被送去了别处,谢字卿早有防备,派人一直秘密跟着,七月初十,韩隐在潭州被捕。
  本以为是件不大不小的风流韵事,没想到一石激起千层浪,审问之后发现,这韩隐竟是当年犯了谋逆大罪的祁州节度使许重之子,许济世,他本已流放岭南,却被李柔看中,靠着宣王运作,辗转回了东都,改名换姓,在县主府上做起了面首。
  李岳川本就对当年端王处处针对之事耿耿于怀,今闻此事,龙颜大怒,没几日,李柔和宣王纷纷下狱,经审问,除了利用媚香勾结官员,结党营私这等惊天大案外,还掀出了不少杀人灭口,欺男霸女的旧事,魏主事之死,也是李柔所为,因为此事,当时误断冤案的东都府尹也被革职查办。
  宣王和李柔虽为皇室宗亲,可所犯罪行罄竹难书,又包庇谋逆乱党,等同恶逆,被赐毒酒,留了全尸,不得葬于皇陵。
  此案因波及甚广,涉及人员身份尊贵,复杂程度空前绝后,各部通宵达旦,过了中秋,又过了重阳,足足办了两月有余,才渐渐近了尾声。
  李庭已经多日夜不能寐,这次谢字卿虽没用此事拉他下水,可折损了宣王,也让他元气大伤。
  更糟的是,朝臣明里暗里诟病他与媚香一案有关,甚至李岳川都不知在哪听到了风声,有些疏远了他。
  深夜之时,贤王府上的幕僚迎来送往,有人献计:“谢字卿阴险狡诈,此子断断不可再留!”
  李庭也正有此意,只恨早些时候没将他除去,这次媚香案,让谢字卿大放异彩,前些日子还被封了临川郡王,眼下再想除掉这个祸患,着实难办。
  那幕僚又道:“殿下,宣王曾任岭南节度使,谢字卿办宣王一案,不知要得罪他多少旧部和宗亲,殿下此时想杀他,甚至不用脏自己的手。”
  隔着帘幕,李庭望了望外面的天色,九月十四,月已很圆,月色若丝绸白绢,水般流泻,是个好夜。
  这两个月,宋疏遥没怎么见着谢字卿,连宋世群和宋既安也见不着了,一众官员日日夜夜在官署忙着。
  她也没得闲,自得知李庭通过媚香这等低劣手段笼络大臣,她便用东洲客的笔名连连写了数篇讨伐贤王的文章,称其不事政事,祸乱朝纲,在文人之间引起了不小的反响,朝臣议事,都有意无意提起此事。
  这一役,算是大获全胜,宋疏遥心中快意,高兴之余,也感慨谢字卿果然没有夸大其词,枉死之人冤魂得祭,奸邪之辈孽债终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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