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他并非是在力气上和我硬碰硬,而是凭借出色的观察力,冷静地找准了球最薄弱的受击点,施以巧劲,达到以卵击石的效果。
  我最引以为傲的力量,在他面前不堪一击……
  曾经和迹部对练,观察到青学与冰帝网球成员的必杀技要点,所有都copy出来的招式,在幸村面前都成了无聊的把戏。
  打了这么久,我愣是一分未得,只做到了将幸村外套给打落的成就……
  “橘,我不会先说停下,你的实力值得尊重,想打多久,我都奉陪。”
  幸村望过来的复杂神色在我眼中模糊成一团,“但你,还要再打吗?”
  他的嘴动了动,好像还说了什么,但怎么……我听不见了?
  球拍静谧地从手中脱落,我却无知无觉。
  我张了张嘴,恐惧弥漫心头……发不出声音了……
  天花板落下的灯光被黑暗所吞噬,我陷入五感丧失的诡异困境之中。
  “……”
  当我再次睁开眼时,身子已经被人移动到了球场旁的冷板凳上。
  温热的手心落在我的额头处,重新与世界连通的触感令我的眼泪不受控地流下。
  ……原来我,还活着?
  “醒了吗?”
  幸村的脸落入我上方的视野中,他担忧地看着我,松了口气的同时,眼神思绪复杂。
  “按照常人的身体素质,要摆脱我‘灭五感’招式的影响还需要一点时间,即使这样,我还是——”
  幸村紧咬着下唇,他明明赢了我,却看着难过。
  “我很抱歉,橘……”
  “就如你所见的这样,这就是我的网球风格。”
  “伤害了你,对不起。”
  他在害怕……害怕我会因此而讨厌他。
  第157章 我的身体只能我来掌控
  幸村精市所谓的‘灭五感’绝招其实是通过不断轻松回击对手的球,展现出其完美的球技和强大的实力,漫不经心地一步步将对手逼入绝境,给其造成巨大的精神压力。
  心理压力的疯狂累积会让对手陷入一种类似于‘yips’状态,即因过度紧张而产生的运动障碍,导致对手的触觉、视觉、听觉等感觉逐渐被剥夺,进而精神崩溃。
  我自认自己的抗压能力不错,却仍无知无觉,没有一点防备地走进对方布好的圈套中。
  五感被剥夺的状态,那种对自己身体的失控感令我感到恐惧,一下子就把我拉回到了前世,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只能靠营养液维持身体机能,什么无法做到……
  无能为力的感觉很讨厌。
  这种恐惧有别于我几次遇上生命危险时的害怕,那是原以为自己已经彻底爬出来了,却又突然掉落回那个深渊的——更深层的恐惧。
  因为我在那个深渊待过,所以——我宁愿死都不想回到那里。
  是我选择挑战幸村的,就算从他的网球中短暂体会到这种恐惧,我也不该对他抱有什么不好的指责。
  理智是这样想的……但身体却本能地在告诉要去远离,感性压过了理性,我竟然有那一瞬,成了自己讨厌的人了。
  我的脚不自觉地踩着踏板,但踩出的鼓点却与双手的节奏完全脱节。
  鼓棒与鼓面的碰撞声杂乱无章,时而急促如暴雨倾盆,时而缓慢似老牛拖车。
  毫无节奏韵律的演奏让我的鼓手老师听不下去了,紧急叫停。
  “——stop!stop!”
  一身腱子肉,身着修身的朋克系装束,抹着烟熏妆和口红的鼓手老师扭着腰肢朝我走来。
  “夕子girl,放过你手上的乐器,被这样‘粗鲁’地对待,实在是太可怜了。”
  “……抱歉。”
  “不不,不必道歉,我说的可怜人是你哦。”
  鼓手老师温柔地说:“音乐传递出的情感能够直接触及人的灵魂深处,你先前的摇滚表达能让我感受到一种积极向上的旺盛生命力,我也正是被你那强大的精神能量所感染,才收你为徒的。”
  “强大的精神……”
  老师的这话戳中了我,我小声地反驳道:“其实……也没有那么的强……”
  “不过是请假了一天,却出现了这么多迷茫的杂音,甚至还有对自我的厌弃……”
  他捧着脸,忧伤地叹了口气,“纠结的夕子girl一点都不可爱。”
  “继续待在这,你的烦恼得不到任何的解决。”
  老师将我手中的鼓棒拿走,对我开解道:“夕子girl,你要记住,摇滚是一种直面生活的态度,逃避龟缩起来的做法可是一点都不酷哦。”
  我被鼓手老师推搡着离开教室,他自作主张地给我放假,说是解决不了自己的问题就不要回来了。
  被赶出来的我走在人流密集的人行道上,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坐上了驶向神奈川的电车。
  明明今天是决定练鼓的,但此刻靠在我身上的网球包是怎么回事?
  唉……
  我抱着网球包,身子像没有骨头一样,懒散后仰瘫在靠背上。
  人一闲下来之后,就容易想东想西的,昨日从‘灭五感’的影响中抽离后,幸村那心事重重的脸浮现于脑中。
  明明是想帮忙舒缓一下他的心理压力的,结果反向冲刺,在他本就压抑的内心世界,又扔下了来源于我的负担。
  我不知道刚恢复五感的神情是否失控,但他想要触碰我脸庞的手在半空停住。
  我不讨厌他的,但他可能误会了我没收住的恐惧是在针对他,可是当下没法理清思绪的我无从解释。
  现在我明白,自己把事情搞砸了。
  “啊——烦死了!”
  我烦躁地抓着头发,没控制好的音量把其他乘客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我下意识地拿起网球包,挡住自己涨红的脸。
  “哈?你问我是怎么进入‘zone’境界的,想进就进喽。”
  隔着电话,我都能想像到青峰大辉无聊打哈欠的凡尔赛模样。
  “你要想看的话,那就过来找我打球啊,反正我现在很有空,咱们就像之前那样,直到一方倒下前,无休止忘我地用篮球纠缠下去。”
  他在某些字节压了些重音,带着引人误会的缱绻意味,有种他低声在我耳边吹气的感觉。
  单听声音的话,青峰和迹部的声线还很像……
  我将贴耳的手机拿远点。
  “我不在东京。”
  现在我坐在神奈川某处公园的秋千椅上,上方有树荫,不会曝晒。
  同青峰用手机沟通,拒绝他邀请后,我继续问道:“其他球类运动,也有‘zone’的理念吗?”
  “任何运动都有,本质是全身贯注,投入忘我的心流状态,那是一种某个特定领域的极少数天才才能达到的境界,身处于境界中的人会获得一种远超五感之上的潜能加持。”
  青峰说:“各个圈子对此有各别的叫法,但条件大致都差不多,极致的热爱、坚定的信念、完全沉浸其中的专注力……我处于zone时,感到兴奋、快乐和满足,对外界时间空间的感知会减弱几近于无,当时唯一的想法——”
  “就是想和你这么一直打球下去。”
  “想要一直这么下去的心情……”
  我和幸村打球时,大概是无法保持想和他一直这么打网球的心动,尤其是被他灭了五感之后。
  我遗憾地叹了口气,“看来此路对我不通。”
  “听你的语气,你似乎有急于进入心流状态去达到什么目的的想法……”
  青峰听出了我的烦恼,却没有要问我要去做什么,而是对我提点道。
  “论起身体素质,你完全是够格的,但你要找准自己的锚点。”
  “就像篮球之于我的意义一样,它是我最深爱的运动,我与它常年磨合,已然构成了一种深入灵魂的默契。”
  “问问你自己,你想要在什么领域发光发热,有什么东西,是你绝对不允许被人凌驾在自己之上的。”
  我陷入沉思,内心世界中迷雾笼罩的某处犹如拨云见日般。
  嘴角得以褪去沉重的心事,轻盈上扬。
  “谢谢你啊,青峰。”
  我不再纠结,重拾自信来到立海大的校门口,抬头挺胸,雄赳赳气昂昂直奔里面的网球部。
  天空被夕阳染成了暖色调。
  “幸村——”
  网球场内站着的立海大三巨头,以及其他四仰八叉倒在地上的正选们全都往我这边看了过来,见到是我,有几个脸上写上了‘不是吧,还来?’好懂的情绪。
  “拜托了,再和我打一场网球吧!”
  我眼睛弯起,看到我笑容的幸村愣住了。
  还是昨日同样的室内网球场,里面仍只有我和幸村两人,至于偷偷在外面围观的……算了,不管他们。
  我握着网球拍,直至幸村,“今天的我已经不是昨日的我了,尽情放马过来吧,幸村!”
  幸村未从我这跳脱的变化中缓过神来,眨了眨眼睛,随后表情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