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棠沼左手摸上筷子,“这是什么肉?”
  顾琦月把那碟子肉往她跟前推了推,笑道:“猪肉啊!看不出来么,可香……”
  “砰拉!”
  饭菜被棠沼一挥手扫到了地面,瓷碗碎了一地,凳子上也沾了湿答答的米粒。
  棠沼面色紧绷,额头上的青筋狠狠地跳了跳,她又想到记忆深处的东西,里面像是吞没人的巨兽。
  “小,小师妹,你没事吧?”顾琦月被吓了一跳,先前进门没细看,现在站在棠沼旁边,离得近,瞧见她脸色发白,额头上都是汗。
  “我没事。”棠沼回过神,看着洒落一地的饭菜,有些抱歉道:“对不起,我不吃猪肉。”
  “没事没事,这有什么好道歉的。””顾琦月看她一脸认真的道歉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客栈只有猪肉,我不知道你不吃猪肉。”
  “那你现在知道了。”
  “嗯,我知道了。
  “你请我吃饭吧。”棠沼道。
  “为什么是我请?”顾琦月瞪大眼睛。
  “因为我不想花自己的钱。”棠沼理直气壮道。
  顾琦月当场愣住,先是说缘十金,现在又说不想花自个钱,她暗愁道:她遇上了奸商和抠门精了!
  棠沼捂嘴咳了咳,神情有些难受。
  “行行行,你先好好躺会儿,我去外头给你带饭,掉地上的饭我下楼让小二来收拾。”顾琦月走到门口又回头,嘱咐道:“你待房间哪也别去啊。”
  关上门,顾琦月有些疑惑,棠沼的身体怎么突然这么差了,不对,不是突然,细想从瘴林碰面,她跟她交手,不过伤了她一剑,她便虚弱到几乎晕厥,莫非是身体太弱了还没修养好?
  想到方才在房间,看见她脸上没什么血色,有些担心。她答应了请她吃饭,想着酒楼的菜式多些,便往酒楼而去。
  “小二,把你们这的菜每样一份给我打包装食盒里,除了猪肉。”顾琦月头回请人吃饭,阔气了一通,她不放心又抓着小二叮嘱一遍,“记好了,家里姑娘可不吃猪肉。”
  “是是是!您放心!小的这就去吩咐后厨,姑娘您稍等!”
  “呦!”顾琦月正想找个位置坐着等,哪知一抬头,就看见坐二楼边上的巫禾同张禄。
  “巫姑娘,张兄。”顾琦月来到二楼,揶揄道,“眼瞅着饭点,你俩吃独食啊不差人喊我。”
  张禄微笑着起身,道:“琦月,你说什么呢,快快落座,这桌子菜我与巫禾还未动筷呢。”
  张禄这人五官平平无奇,肤色甚至有些黝黑,但举手投足间一派淡然温和,论与人相处,他便是令人最没有防备心的那一类人。
  顾琦月扫了一眼面前的一桌子菜,巫禾面前的筷子仍是干净的,这菜果真没动过。她确实有点饿了,但想到棠沼一个人在客栈还没吃上饭呢。
  “我还有事就不吃了。”顾琦月摆了摆手。
  “顾琦月,棠沼呢?”巫禾蹙眉道。
  “她在客栈休息呢。”顾琦月有意解释她不是故意丢棠沼在客栈,“我给她送的午饭她不小心打翻了,客栈的伙食也不太好吃,所以我便来酒楼给她打包吃的带回去。”
  “对了。”顾琦月想起出门前棠沼那张苍白脸,觉得有必要跟巫禾提个醒,“我走时见她冒一额头的汗,面如纸色,是不是她的伤口发炎了?要不要我请个郎中回去看看?”
  巫禾听完没有回答顾琦月,只是倏地站了起来:“张兄,失陪了,我先回去。”话毕也不管张禄站起来欲要挽留的动作。
  顾琦月见巫禾消失在楼梯口,对张禄道:“张兄,你慢慢吃,我也得走了。”
  张禄摆摆手,微笑着目送俩人离开。
  等顾琦月下到一楼,已经不见巫禾的人影。
  客栈内。
  巫禾立于棠沼门前敲门,两息间不见回应便抬腿踹了门。房间内一眼望到底,没有棠沼半个身影,房间的窗户大开着,靠窗的桌子上还有一个明显的脚印,不属于棠沼的脚印。
  巫禾当机立断,对后头赶来的顾琦月匆匆交代道:“棠沼不见了,许是一直跟着我们的人,我去找她,你在附近留意。”说完便跃窗而出。
  顾琦月面对这状况分外愧疚,巫禾出去前交代她看顾棠沼,没成想把人看丢了。她听了巫禾的嘱咐在客栈附近搜寻,扫见巷子拐角处闪过一抹红影,顾琦月立即追去,直追到一家荒废的门庭前不见了踪影。
  棠沼这边视线一片黑暗,被人制住了双手带到了一个地下暗室。随着听见石门开启的声音,一股刺鼻得像腐肉的气味传出。
  棠沼屏息间,那黑衣打扮的人已经点燃了烛灯,借着烛火的光亮,棠沼窥见一室的全景。
  那人松开她的手,棠沼却僵在原地。
  她浑身都在抖,心脏拼命跳动,脸色发白,忽地伸手靠住墙壁以作支撑,开始干呕起来。
  室内一角叠着五具腐烂的尸体,□□皮肤破裂,有液体渗出,每具尸体的下颚都被一根麻绳穿过。
  腐败病变的内脏器官如同黑色的淤泥一样堆积在尸体周围,与沾满脓液的肉身比之突出的,是尸体头上披散的雪白的发。而尸体身形依稀看得出这些尸体均十岁出头,都是孩童。
  “他们跟你一样,却没有你这般金贵的命。”那人摘下兜帽,露出一张女人的脸。
  棠沼耳朵里嗡的一声,像有万千斤的物什压在她胸口,压着,箍着,紧紧地连气也不能吐。
  棠沼压抑着呼吸,夹杂着一丝难以遏制的恐惧,她盯着那人道:“他们怎么死的?”
  那女人闻言蹙眉,“你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她最清楚不过,还需得问她?
  棠沼蜷着手指,她的心绪混乱不堪,仍紧紧盯着那女人,哑然道:“他们为什么会葬身在这里?你带我来此处的目的是什么?”
  那女人走近她,肃然道:“我需要你救一个人。”
  听到这女人是有求于自己,棠沼看一眼室内暗角又拿眼扫她,横眉冷对道:“我凭什么帮你。”
  女人心知她误会了什么,解释来龙去脉:“这几个孩子不是我捉来此地的,是有人拿他们试药,药的副作用会致幻,咬舌自残,还有些不肯开口喝药,看管他们的人就用麻绳把他们的下颚穿破到嘴里穿出。”
  “我受人之托从中救走了一个女孩,等我回来着手救他们时,他们已经毒发,暴毙于此。”
  第19章 有心上人
  棠沼嘴唇干涩,半晌说不出话,她挪着步子走到暗室门口,抬头望向那女人:“你要我救的人在哪?”
  “你答应救人?”那女人面有疑虑。
  “你把这件事背后之人告知我,救人我会一试。”
  “上京的人,是……”话未说完被棠沼匆匆打断。
  “停!我又不想知道了,你告诉我联系你的居所,我过些日子便会去找你。”
  棠沼掏出玉瓶,递给那女人,叮嘱道:“这瓶药可以管一个月,服药期间最好不要出门见光。”
  “你果真如她所说是个心软的小孩,不枉她交代我找你帮忙不能威胁恐吓你。”女人收下药瓶语气温和不少,她递出一枚刻着水字的玉牌给棠沼,“回到上京到皖山乐酒楼找我,我叫恨水。”
  心软。那个叫恨水的女人说她心软?
  棠沼一时发出干巴巴的笑,她手上直接或间接的,沾的血一只手早就数不过来了。
  恨水走后,棠沼回头快速地扫了一眼腐臭的暗室,抬手将烛灯丢了进去,火苗攀起,室内一时浓烟滚滚。
  “福生无量天尊。”棠沼低喃道。
  深冬的阳光没多少功力,从暗室上来笃一见到阳光虽觉刺眼,却让棠沼发冷的身子回了温。棠沼适应了一下光线便离开屋檐的阴影,站在荒芜的庭院中,面色灰青愣起神来,一些似麻团的猜想令她心中空落落地下坠。
  她迫切地想要有人接住她。
  她想到了巫禾,自己不见了这么久不知道她会不会找自己,她现在很想看见她。
  许是福至心灵,庭院门口传来细微动静,棠沼抬眸望去,一道白衣翩然的身影踏进破败的门槛,那人风神散朗,骨貌淑清,向她急驰而来。
  棠沼眸光加深,迎了过去。
  巫禾捏上她手腕,仔细打量她,见她面色发白,两捋头发因汗水贴在鬓角,神情担忧问她:“哪里疼?”
  棠沼回过神来,闭着眼睛摇头,伸手攥紧了巫禾腰间的衣服,整个人缩进巫禾的怀里。
  巫禾瞳孔微沉,轻抚棠沼的脊背,扫视四周的断壁残梁。周围的野草和藤蔓爬满了这座荒废的院墙,一面有着裂缝的墙上写了几行似稚童刚拿笔写字的字体。
  待摸到棠沼后背汗湿的衣服,放下了目前的疑虑,立即送她回客栈。
  回到客栈,棠沼沐浴换了一身衣服后便躺在床上,躲进被子里面,闷着头,巫禾问她下午发生什么事她也闭口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