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现在那几位王叔或许都盼着她死,看来她要努力活才行,她浅笑道:“等我把甲楼的事理了,便放消息给他们,就怕他们不来。”
  白日的甲楼似乎更热闹,一楼正厅坐满了人,棠沼坐回同巫禾待过的那个包间。眼看正午,松雪问道:“主子,要点些吃食上来吗?”
  棠沼嫌弃道:“不用,这里吃不下。”
  戏台上鼓声阵阵,时而短促,时而昂扬,棠沼看了一眼主奏乐器,有调胡、花鼓、堂锣、饶钹等。
  松雪见棠沼感兴趣的样子,开口道:“主子,这叫“唱花鼓”又叫“调子戏”,是民间小戏剧的一种,戏目取材于民间传说。”
  戏台上的丑角正走着侏儒步,双脚站成八字,屈膝下蹲,迈步轻快,配合舞扇花,猛地跳起来敲鼓,鼓里顿时传出歌谣来。
  每敲一次鼓,就会唱一句歌谣。棠沼眉心一跳,这声音仔细一听,像是童声,她瞬间便想到人头猴孩。
  “松雪。”棠沼示意她附耳过来,轻声道:“走,我们去后台看看。”
  松雪取了两套戏服过来,俩人换上后,松雪自己抹上了彩漆,棠沼换了一个青面鬼的面具戴上,看起来有几分旦角的模样,不会让人生疑。
  两人顺利摸进后台后,棠沼发现最里面还摆着八台大鼓,鼓是被架起来的,上面有一层布遮盖着鼓面。准备走近时发现后台有人进来,等人出去后棠沼突然听见有咀嚼声,凝神一听,是鼓那边传来的。
  棠沼给松雪递了个眼色,松雪便去了门口放风,棠沼安下心来立刻走过去,她站在鼓的侧边上,手攥紧幕布一拉,随即,她看到了骨寒毛竖的景象:无肢无臂的幼童躺在鼓里面啃着一只桃,啃完一口,桃子溜到了一边,只能用下颌压住桃子啃食。
  松雪看她神情凝重,走过来欲看,棠沼却一把把幕布盖了回去,松雪什么也没看着。
  “走,我们先回去。”棠沼丢下戏服。
  棠沼交代了事情给松雪去办,自己回了指挥司,暗卫附耳同她说了几句,她便往诏狱而去。
  牢门打开,绑在架子的男人阴笑道:“原来新上任的锦衣卫指挥使是个女人,皇帝是无人可用了吗?哈哈哈……”
  “女人能把你踩在脚下呢。”棠沼勾唇笑道,“把他的嘴给我割了。”
  “慢着!你还没审我!你割我舌头就什么都问不到!”
  “谁说我要割你舌头了?”棠沼抬眉道。
  男人还没来得及平复,便听见棠沼下令:“去,把他的嘴左右各拉一刀。”棠沼说完走近他,浅笑道:“你不是很喜欢笑吗?给你的嘴角开深一点,让你笑个够。”
  “你真是个疯子!”男人急声道,“我是戚安妃的人,我告诉你了。”
  棠沼倏地冷下眸子,“姜充,你就不疯吗?放着好好的从三品同知不做,竟半道劫杀长赢殿下回上京的队伍,还攀咬后宫里的娘娘。”
  棠沼说完朝一旁的暗卫递了个眼色,退开几步,暗卫拿了匕首飞快地在姜充嘴角两边割了道口子,拉到脸颊边上,鲜血顺着撕开的嘴角流了姜充满身。
  “等他的血止住了,给他喂盐水,漏出来就直接泼。”棠沼毫无情绪道说着,“等他改口了再来禀我,无我之令,任何人不得探他。”
  “是,大人。”
  棠沼出来时看得外面天色已暗,连带着心情也沉闷闷的,饿着肚子想到午膳没吃上,面具下的那张脸要多臭有多臭。她负手走出指挥司,门口的缇骑正要把马牵过来给她,棠沼连忙给他打了手势让他退下。
  她瞧见门口一侧候着一辆马车,旁边站着夏婴,棠沼唤了一声走过去,“夏婴,我没让你来接我啊。”
  夏婴道:“主子让我来的。”
  棠沼有些开心,她站在马车边小声问夏婴:“你主子今天去了何处?”
  夏婴一本正经说道:“去了满春院。”
  棠沼正抬步上着马车,闻言差点踉跄了一下,她抚了抚面具,沉声道:“回去。”说完就钻进了马车,她脸上的冷色还未下去,看见车厢内坐着的人,一时惊住,很快她便扑了过去,“巫禾,你怎的来了?”
  巫禾低头看着缠在她身上的人,轻声道:“来接你。”
  棠沼忽地从她身上起来,坐到了一边,偏过脸道:“你是去了满春院回来才顺路接我的吧。”
  “我是去了满春院,亦是来接你。”巫禾如实答道。
  棠沼听完没有吭声,扭着脸靠着窗坐,直到回到白云院,棠沼也没有说话,一下马车就飞快地往自己屋子走。
  夏婴见此情形有些不知所措,“主子,我是不是不该告诉棠姑娘你去满春院一事?”
  巫禾看着那人疾步而去的背影,轻声道:“无妨,她若问你什么你便如实告知。”
  第31章 鸾俦凤侣
  棠沼闹起了脾气,巫禾叫她到院子里用晚膳,她怎么都不肯出来。
  饭菜送到她屋里,她背对着巫禾躺在榻上,不言语。棠沼心里闷着一股气,没来由的,亦或是她明白根源为何,但不敢揭露,又不想忍着,就别扭地使起了性子。
  “棠沼,可是在生我气?”巫禾走了过来,影子覆在棠沼身上,她缓缓坐到她旁边,试探道:“是因为我去了满春院,你不高兴么?棠沼。”
  缘由被戳穿,她一时想不到如何回答。
  “棠沼,可以和我谈谈吗?”巫禾又道。
  棠沼慢吞吞地从榻上支起半个身子,板着脸道:“谈什么?”
  “谈谈你做甚生气。”巫禾温声道,她看着棠沼气鼓鼓的脸,有点想捏,只是这猫儿性子的人正在炸毛,轻易碰不得。
  “那你先说你为何要去满春院那种地方……”棠沼说到最后渐渐低声下来,她没收住语气,像是在质问对方,她不该这样。
  “所以你是因为我去满春院才这般生气的。”巫禾不假思索道,她已经知道棠沼缘何生气,她想等她说出来。
  棠沼心上一紧,被道破心思后索性破罐子破摔道:“是,我就是不喜欢你去满春院!青楼那种地方做什么的你我都清楚!你!你竟白天便寻去,成何体统,你大可等入了夜再去!”棠沼说到最后有些口不择言,撒完气羞窘地扭过脸不敢看巫禾。
  “说说看,为什么不喜欢我去?”巫禾抚上她的脸,掰过来让她对着自己,轻声道:“棠沼,我今年二十七了,当然知晓青楼是何地方,满春院男女都接客,我去……”是因为,话未说完就被棠沼忽然的举动打断。
  棠沼突然咬了一口巫禾扶在她脸颊的手,松开后恨恨道:“不许去。”
  她咬在虎口上,并不是很疼,明显收着力道,巫禾悄悄弯了唇,按住她腕子循循善诱道:“嗯,做什么不喜我去?”
  棠沼忽地起身,赤着脚从榻上下来,去翻桌上她带回来的那个紫檀多宝格方匣,很快手心里拿着一物什折返榻前,向巫禾伸出一只手道:“巫禾,将手给我。”
  巫禾不知她在弄什么把戏,但配合地伸出一只手放在她手心上,棠沼手指往前滑去捉住她腕子,藏在背后的另一只手拿着一样四方的物件迅速地往巫禾手背按了下去。
  巫禾感觉手背微凉,等棠沼抬起手,一枚花瓣模样的印章绽放在她手背。
  棠沼鼓起勇气,俯身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随后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巫禾,我对你有鸾俦凤侣之情。”
  说完红了耳根低下头,棠沼手心里布满了一层汗,印章被她用力硌在手心,试图缓解她的紧张。
  “棠沼,过来近些。”巫禾唤她。
  棠沼心中打鼓,依言照做后抬眸问道:“你方才听明白了么?”
  “听明白了。”巫禾温声应她,伸手牵住她的手腕,把她攥在手心的印章拿出来,仔细看了看问道:“这是你的蔷薇印章?”
  这人听明白什么了?重点是印章么?还是转移话题?棠沼气恼道:“当然是我的蔷薇印章。”
  “那这个也是你的蔷薇印章?”巫禾伸出印着蔷薇章的手背。
  “这当然也是我的!”棠沼脱口而出。
  “好,便是你的罢。”巫禾牵住她的手,温柔地笑。
  她不打算再逗弄棠沼这只傲矜的猫,急眼的猫通常会离家出走。
  在栖花城棠沼离开的前一晚,她们寝在一张榻上,半夜棠沼轻声唤她,她并未应答,随后便感觉有灼热的气息打在脸上。
  她镇定自若地睡着,那股烫人的气息却没有再往前靠近,往后退了去。她心下稍松,有些微不可觉的落寞,却察觉到自己放在腹上的一只手被另一只手轻轻地拿起,接着便感觉到手背上被一片温热的柔软贴住。棠沼在她手背上落下轻轻一吻,如蜻蜓点水,撤走后尾尖在她心面上钓起一圈圈涟漪。
  她当时想的是,棠沼有登徒子的心,却没登徒子的胆儿。
  五年前,她离开太常观之前便隐约察觉到棠沼的小心思,明明画技了得,他人求画却说不喜作画,书房里却画了一堆她的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