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双胞胎就是这点好烦,自然而然成了一队了,反倒显得我像是个外人。
  我叹了口气,转头看着壹竽,问她:“我要是哪天真的和你妹妹打起来了,你帮我还是帮她?”
  这话问的十分莫名其妙,至少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就很莫名其妙。但当时我真的只是个孩子,孩子的世界里,我喜欢的人就应该最喜欢我,哪怕对方是她的孪生妹妹也不行。
  康壹竽最喜欢的人,应该是我才是。
  壹竽好像是没想到我会这样问,但她很快地笑了起来,她摇了摇头,拉着我的手指,说:“你不会真的和壹笙打架的,如果真的打起来,我肯定是帮壹笙的啊。”
  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我生气地把手抽走,坐到了一边的沙发上,不想理她了。
  可康壹竽却追了过来,她又一次拉上了我的手,小声地解释:“我和壹笙加起来也打不过你呀,我帮她,只是让她面子上更好看一些。要是不帮她,反而帮你,她哭了,咱俩还要哄她,那多不划算呀。”
  哦对,赵壹笙这个小笨蛋,打不过人就要哭,没吃到好吃的就要哭,壹竽生病了发烧也要哭。
  一天天就知道哭哭哭,整个就是个哭包。
  她哭起来实在太难哄了,还是让壹竽帮她吧。
  我就这样被康壹竽给绕了进去。
  等我再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壹竽已经拿起了刚刚赵壹笙吐槽过的那张照片,转头问我:“你拍照的时候晒黑了嘛?”
  怎么一个两个都说我黑?我觉得奇怪,噘着嘴拿过照片来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黑不黢黢的小孩是谁?!
  “我这么黑吗?!”我惊恐地看着康壹竽,问她。
  可能是我的表情太搞笑了,也可能是康壹竽就想笑话我,她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整个人趴在沙发上,一边笑一边用手锤着沙发。
  “你别笑了!快说啊,我应该没有这么黑吧!”我瞧她不回答问题只知道笑,整个人都不好了,蹲下去,扳过她的脸,认真地问,“快说!我不黑!”
  “哈哈哈啊哈!”康壹竽还在笑,笑得我都忍不住想要和她一起笑,忍了忍,没忍住,我也笑着看着她。
  “阿箬,你不黑,真的,你不黑。”她说话的语调都变奇怪了,可还是给了我一个满意的答案。
  我怎么会黑呢?我妈妈是个白种人,康壹竽和赵壹笙姐妹都不黑,我怎么会黑呢!
  想到这,我又开心了,笑着看向面前的康壹竽。
  那天的结束是以我妈妈回家为止,把姐妹两个送下楼,赵壹笙正在给自己车开锁,而康壹竽则是站在我的跟前,她回首看了看赵壹笙,又看了看我,和我说:“我爸爸和我说咱们之间的关系应该是‘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1],阿箬,我们要在一起一辈子的,你就不要老和阿笙打架啦!”
  语文不好的我并不知道阿竽在说什么,不过最后那句我听懂了。我点了点头,应下。
  不就是不和赵壹笙打架嘛,多大的事,我答应了。
  可现在想想,我答应了,为什么她没有答应呢?
  我们,分明没有一辈子在一起啊。
  第06章天气:晴
  6.
  “你和她是从小就认识的啊?”元辞站起身,从包里翻出来一盒烟,拿出来一根后,问我,“要抽烟吗?”
  瞥了眼房内禁止吸烟的标志,我没说话。
  元辞也好像才意识到这里不能抽烟一样,她耸了耸肩膀,重新坐回我身边。
  外面分明还是冬季,可在这样的室内,中央空调加上我俩都喝了不少的酒,这就给了人一种很热的感觉。她随手解开了自己的衬衫扣子,露出里面白皙的肌肤。
  “我妈妈和她妈妈都是ca人,有互相认识,我们两家也算是世交了。”我回答她刚才的问题。
  实际上,不仅是世交的关系,在我们双方的家长眼里,我们早就和亲人一样了。
  听到我的回答,原本表情还算是正常的元辞,忽地露出了近乎讥讽的笑容,她歪着身子,靠在沙发上,反问我:“是不是你们这种人,有了这种所谓发小的情谊,就很难割舍掉啊?哪怕有了新的恋爱对象,她也比不上你的发小?”
  发小,这个词也过于的邺城了。
  我学着她的样子,同样歪了歪身子,看向她。元辞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的,但也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让她的语气变得那样的明显。
  显然,元辞被这种发小关系伤害过?再想想她一开始说的,我眼睛眨了又眨,一条腿拉上来,盘好,靠近她,低声问:“宋寺澄有对象啊?!”
  和赵壹笙这种海外回来加入祝施的创业公司不同,宋寺澄的巨量科技可是白手起家的。三十来岁能够做出巨量这种公司,业内的人不对她好奇是不可能的,可没听说过她有什么感情史啊?
  元辞之前说她是宋寺澄的前女友,结合一下,也就是说宋寺澄现在的女朋友是她的发小。而元辞,就是她和她的发小分开的时候,交往的对象。
  啧,好惨一个女的啊。
  “有啊,她发小,青梅竹马。”元辞点了头,喝多了眼神都有点朦胧了,加上衣衫不整的样子,怎么看怎么适合八卦。
  我舔了舔嘴唇,脑海中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生活的本质就是要八卦,不八卦的生活是没有意思的;而另外一个小人则是说,尊重祝福,和你无关,求求你不要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天人交战期间,我没有注意到元辞靠近了我。
  当我意识到的时候,元辞距离我的只有一根手指了。这要是有人忽然进来,看到我俩这个样子,我就算有八百张嘴都说不清了。
  连忙扶住元辞的肩膀,我拽着她起身,来到床边,一推,她整个人倒在了床上。
  “你这酒量也太菜了。”顺手把她正了过来,我把被子也拉了过来,给她盖好。
  元辞的头发散落,就像一片乌压压的大海藻一样。也不知道近些年是怎么回事,我身边这些个人,虽然不至于秃头,但是头发绝对没有这么茂密。我没忍住捞起她几根头发丝,低声:“这他妈的做行政就是好啊,头发都不带掉的,爽死算了。”
  “方总,我是醉了,不是聋了,我能听到你说的是什么。”元辞忽然转过身来,一张红扑扑的脸直接摆在了我的面前。
  我已经多少年没和人如此亲近过了,此情此景,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后退。只是我高估了自己,我同样也喝了那么多的酒,倒退的时候,两只脚并没有想象中的协调,一不小心,我就摔倒了。
  好在酒店还有地毯,加上我身上的衣服没有脱,不算疼。
  “你这人,说话就说话,忽然转头吓我干什么!”我索性坐在了地上,先下手地指责元辞。要不是她忽然转头,我才不会自己把自己绊倒呢。
  “我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别人让我贴近都没机会呢,我转头看看你怎么了?方总,你真的很不知好歹诶!”元辞听到我的指责,一把掀开了被子,坐起身反驳,“你一个乙方出身,能不能身上有点乙方的气质啊,乙里乙气学一学好伐?”
  这帮垃圾甲方,就知道如此逼迫我们这群小可怜。
  我挺直身,盯着元辞,喘了两口粗气,大声地反击:“你又不是我的甲方,我们厕所可不配成为巨量科技合作的会计事务所。”
  “激我是吧?!”元辞的眼睛睁大,里面的朦胧酒气好像都消散了不少一样,她晃晃悠悠地从自己的包里拿出手机,中途手抖还不小心把刚才才放进去的烟盒又拿了出来。
  “你快省省吧,醉成这样了,还想看我乙里乙气,你就想想吧。”她已经晃悠的要脑袋磕到桌子了,我可太害怕她万一一个没站稳,自己把自己磕死了。连忙伸手扶了她一把,“你这酒量真心太菜,快睡吧。”
  “你等到起,你等到……”元辞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说的哪里的方言。
  好不容易把她放到被子里了,我回到沙发上,看着面前还剩下半瓶的威士忌。想了想,从冰箱里拿出来可乐,倒点可乐倒点威士忌,好赖是给喝完了。
  等一切都做完,我仰头靠在沙发上,盯着酒店的天花板。
  脑子里乱哄哄的。
  而在我的不远处,元辞正蒙头在被子里呼呼大睡。我听着她沉稳的呼吸声,不知道为什么,忽地笑了出来。
  像她这样酒量菜的不行,能够呼呼大睡也挺好的。虽然醒过来到公司就要看到自己的前女友,这点让人感觉非常的膈应,但,好歹还能睡得着、喝得醉。
  挺好的。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征途,有自己的困难和苦楚。抑郁也好、焦虑也罢,所有的负面情绪都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既然已经变成了这样,如果聊天喝酒能够让对方好一点的话,做点善事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当然,我不会说,实在是元辞的长相过于优秀了。
  离开酒店,我回到自己的协议酒店,洗了个澡,顿时觉得整个人都清醒了,一点睡意都没有。
  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我的眼睛一眨没眨,也不知什么时候不知什么原因,有泪水留了下来。随意地抹开眼泪,我翻了个身,静静地看外面已经黑下来的天色。
  宽大的落地窗与漆黑寂静的夜晚就是这点不好,上面会倒映出我过于清晰的脸来。自从阿竽死后,每当夜深人静,我都会看到自己这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