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应红在这时让人送晚餐过来,恰好还是两人份,处理完伤口,秦恪也没有假客气,和谢明乔一起坐到餐桌前,久违地面对面吃了顿饭。
  饭后秦恪主动收拾好餐桌,又切了盘水果,泡好了茶,接着就准备带着垃圾离开。
  还没走出厨房,谢明乔忽然开口留他,“再陪我待一会儿吧。”
  秦恪刚拎起垃圾袋,又放了回去,他没有立刻拒绝,但从表情可以看出,他有点为难。
  “最近我在接触一位日本导演,想看看他以前的作品,了解他的风格。”谢明乔解释道,“一个人看电影很无聊。”他晃了晃受伤的惯用手,“也不方便。”
  秦恪犹豫了一瞬,答应了下来,拿出手机,给彭越打了个电话,说他在谢明乔家留一会儿,晚点就回去,让他困了就先睡觉,睡前再吃点东西,他已经点好外卖让人送回去了。
  人在病中,大概会比较脆弱,秦恪三两句再平常不过的话,就把彭越感动得不行,在电话那头抽抽搭搭,“秦恪,你真好,我好喜欢你。”
  “我也觉得你很好呀。”秦恪被他逗笑了,“别撒娇了,早点睡。”
  秦恪打完电话回来,谢明乔已经在沙发上坐好,不目斜视,直勾勾望着电视大屏。
  “彭越情况怎么样?”谢明乔打开电影,问。
  “没什么大碍,受了点惊吓,幸好你来得及时。”秦恪来到沙发另一头坐下,捞起一只抱枕,抱在怀里,“还得谢谢你。”
  最近秦恪见他,不是道谢,就是道歉,谢明乔不太满意,“你能不能说点有新意的。”
  秦恪的表情白了一瞬,不出意外卡了壳。
  谢明乔早就猜到他的反应,也没怎么放心上,扭头对秦恪说,“电影要开始了,把灯关一下。”
  秦恪伸手拍灭灯光,客厅暗了下来,两人一人坐在沙发一头,看同一部电影。
  这位导演擅长的是日本家庭片,叙事细腻,节奏缓慢,没什么刺激情节,甚至琢磨不出故事主线。秦恪上次看电影还是好几年前的《阿凡达》重映,吃不了这样的文艺细糠,电影刚开演,他就开始小鸡啄米,进度条过了十分之一后,他就搂着枕头,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谢明乔的视线,也在秦恪睡过去之后,从电影画面里,转移到他的脸上。
  这张脸曾离他那么近,每个清晨睁开眼睛,第一眼都能见到。
  但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让谢明乔开始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亲吻过他的唇角,拥抱过他的体温。
  多年后的今晚,秦恪又在他身边睡着了。谢明乔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盯着他的睡颜看了好一会儿,拉过一旁的毛毯搭在秦恪身上,安静地坐在他身边,看了一整夜的电影。
  快融化的雪人,又续上了口气。
  谢明乔想。
  他明白,也仅能如此而已。
  第13章 不劳费心
  谢明乔通宵看了四部电影。
  最后一个画面变暗,天也亮了,他从沙发上起身,去厨房做咖啡。
  秦恪被咖啡机的声音吵醒,茫然起身,抱着毯子坐在沙发上,花了好几分钟时间,才想起自己怎么会睡在谢明乔家里。
  “醒了?”谢明乔的声音从岛台后面传来,“喝点什么?”
  一会儿要上班,彭越还一个人在家,秦恪没有久留,豪饮了一杯美式,就匆匆出门。
  “伤口不要碰水,记得准时换药”秦恪站在玄关处换鞋,交代完谢明乔,又问,“今天要工作吗?”
  “在家休息几天。”谢明乔双手环胸,倚在门边,看他系鞋带,“不用吃过早餐再走?”
  “来不及了。”秦恪的身影已经飘到了门外,“有事给我打电话。”
  谢明乔目送秦恪进电梯,液晶屏上的数字下降到-2后,他回到厨房,单手炒了个鸡蛋,煎了根小香肠,颇有兴致地给自己做了份美式早餐。
  难得有空在家,早餐后,他拉起窗帘,躺回沙发上,盖着秦恪裹了一夜的毛毯,睡了个日夜颠倒。
  他妈妈也得知了他受伤的消息,一上午打了二十几个电话过来,要他晚上说什么都得回家一趟。谢明乔不得不在下午起身,简单冲了个澡,就驱车往母亲家去。
  当年谢明乔和秦恪说他是个私生子,有爹生没爹养,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并不是在骗他。
  只是他没有告诉秦恪,他父亲就是富商谢易鸿,常年在福布斯富豪榜上有名。前十几年他对谢明乔不闻不问,倒不是因为他不想认这个儿子,而是实在没有这个胆量。
  谢易鸿出身贫寒,靠着傍上老丈人的权势发了家,是个标准凤凰男。他和妻子只有一个女儿,一直当做继承人来培养。
  赘婿面上恭顺,私下半点不老实,悄悄在外养了好几个外室,还和一个小明星生了个儿子。
  这个小明星,就是谢明乔的妈妈陶书语。
  前几年谢易鸿的正妻去世,老头心思活络了,琢磨着把自己流落在外的儿子认回去。奈何独生女早有防备,早早给她爸立了深情好男人人设,隔三差五就全网买通稿,用“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神仙爱情”把她老子高高架起。
  老头不敢打自己的脸,更不希望“人设崩塌”,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直没有行动。
  虽说没有正式名分,谢夫人去世后,陶书语也走到了台前,住进了金檀湾的别墅庄园里,一屋子管家保姆园丁厨师营养师前呼后拥地伺候着,过足了当太太的瘾。
  谢明乔刚进门,陶书语就从沙发上站起来,“乔乔回来啦!”
  下一眼,她瞧见儿子今天的装扮,甚至无暇关心他受伤的手,不满意道,“怎么穿得这么随便,发型也没做,路上被人拍到怎么好,一会儿还要见你爸。”
  谢明乔没觉得自己身上的大黑t恤休闲裤有什么不妥,来到沙发前坐下,“回来吃顿饭而已,有什么关系。”
  陶书语没有再说什么,起身离开客厅,当她回来的时候,胳膊上搭着一套阿玛尼,“换上这套。”
  谢明乔垂目打量了一眼,没有动。
  陶书语加重了语气,眼里已不见刚才的温柔耐心,“穿上。”
  谢明乔深知母亲的性格,他今天不换上她满意的衣服,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难得过来一趟,谢明乔不想因为小事闹得鸡飞狗跳,沉默地接过衣服,起身进了更衣间。
  最近谢易鸿大多待在金檀湾,谢明乔换完衣服出来,谢易鸿也到家了。一家三口在巨大的餐桌前落座,桌上早就堆满了二十个人都吃不完的海味山珍。
  “早就和你说过了。”谢易鸿毕竟是过过苦日子的,见不得浪费铺张,“晚饭没必要准备这么多。”
  “儿子难得回来嘛。”陶书语不以为意,又吩咐在旁伺候的阿姨给谢明乔添上一碗汤,“党参枸杞煲的汤,补血最好的,多喝点。”
  阿姨盛了碗汤,摆到谢明乔面前,自从谢明乔进家门开始,陶书语的两只眼睛就粘在他的身上,密切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比如洗手要用什么温度的热水,吃甜品要用哪个勺子,吃鱼要先动哪个部位都要一一过问,确保儿子的每一个动作都符合她的心意。
  但谢明乔只是把汤碗推到手边,并没有动,陶书语急切催促道,“乔乔,喝汤。”
  谢明乔敷衍她,“太烫,一会儿再喝。”
  “不烫,温度正好。”陶书语面带微笑地望向他,“再放就凉了,喝了伤胃。”
  谢明乔仿佛没有听见,自顾自吃饭,陶书语脸上的笑容消失,朝阿姨使了个眼神,阿姨立刻上前捧起汤,端到谢明乔面前,“先喝一口吧,太太一早起来炖的。
  谢明乔放下筷子,冷声说,“我说了,我现在不想喝。”
  谢易鸿从刚才开始一直做壁上观,见状连忙出来打圆场,岔开话题,“乔乔最近怎么样,都还顺利吧?你最新的那部电影,我们公司包场去看了,所有人都说你演得好。”他关切地说,“你想做什么,爸爸都支持你,在外面遇到什么麻烦,都可以回家和爸爸商量。”
  “爸爸”这个角色,对他来说过于遥远,“家”这个词,也很陌生。谢明乔从小到大的主要工作就是演戏,下班后不想再演其乐融融共享天伦的戏码。
  他重新拿起筷子,态度不冷不热,“都挺好的,放心吧。”
  说起电影,陶书语暂时把那碗汤抛到一旁,两行眼泪说来就来,簌簌滚了下来,“好好拍个戏,怎么把手弄成这样了呢?”
  陶书语科班出身,在演戏方面颇有天赋,之前拍过几部偶像剧, 被业内不少导演制片人看好。
  没想到这颗冉冉升起的新星,突然宣布退圈生孩子,孩子父亲的身份在大众眼中至今是个谜。
  “要我看,这演员咱们也别当了,早点进公司辅佐你姐姐。”陶书语变脸的速度是专业的,她刚抹掉眼泪,就开始用刀叉切着餐盘里拆好的龙虾,姿态高贵优雅,“老谢,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