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走廊灯光昏黄,夜风送进了花园里草木的淡香,两人藏在罗马柱投下的阴影里,静静拥抱了许久。
  脚步声早已离去,秦恪没有把人松开,依旧抱着他,半是真心,半是开玩笑地问,“哎,我问你,你今天哭了吗?我看你姐姐哭得挺伤心的。”
  谢明乔靠在秦恪肩上,撇嘴反驳,“我怎么可能哭,她也是演的。”
  “前几天是谁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秦恪刚咧嘴笑出大白牙,又吃痛道,“嘶——好好我不说了,是我熬夜熬出幻觉了,行了吧。”
  谢明乔松了口,放过秦恪倒霉的肩膀,把脸沉在他的肩上。
  过了半晌,他又问,“你爸爸去世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我啊。”秦恪放松身体,背靠圆柱,透过窗户,看向天空中最亮的那颗星星,“记不住了,那个时候太小了,连死是什么意思都不明白呢。”秦恪想了想,说,“但那种失去亲人的感觉,会永远留在心里,时不时就冒出来。”
  就像事情发生在昨天一样。
  谢明乔听完,把胳膊收得更紧了些。
  “所以你今天是不想让我一个人面对这些,才来接我吗?”谢明乔福至心灵,忽然问。
  “毕竟是自己的父亲嘛。”秦恪很罕见地没有否认,抬手揉了把谢明乔的脑袋,“就算对他有再多怨怼,活生生的一个人没了,要说完全没感觉,也不大可能。”
  谢明乔的心思被秦恪戳中,他对谢易鸿的感情很复杂,很难用非黑即白的词来概括。
  在他最渴望父爱的时候,那个人从未出现。等他终于走进谢明乔的生活时,谢明乔早已对“父亲”这个词失去了任何幻想。后来谢明乔长大成熟,对人生有了自己思考,对谢易鸿这个悲剧的源头,又多了恨。
  从谢易鸿病倒到死讯传来,谢明乔的内心始终平静得像一潭死水,连一丝波澜都懒得泛起。他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冷漠,直到今天,看见枯瘦的老头静静躺在棺椁里,他才发觉,自己的心里竟也有一丝波动。
  那感觉像是被一根细针刺了一下,不疼,但也无法忽视。
  谢明乔抱紧秦恪,“今晚能见到你真好。”
  感受到谢明乔的情绪,秦恪在他的背上轻轻拍了拍,岔开话题,“好了,我送你回去吧。”
  谢明乔松开秦恪,不情不愿站直身体。
  秦恪停车的地方,和这里隔着一个大花园,秦恪领着谢明乔过去,刚走出几步,谢明乔就站在一棵大银杏树前蹲下,不走了。
  “又怎么了?”秦恪无奈回头。
  其实是鞋带松了,谢明乔正埋头系,又偏要用无辜到让人无法反驳的语气,“累得腿软,走不动了。”
  “矫情死了,你最好不是演的。”秦恪笑骂着走到他面前蹲下,利索地帮他系好鞋带,又轻轻拉起他的手腕,接着手掌滑下,指尖顺势嵌入他的指缝,稳稳扣住他的手掌,牵住谢明乔的手将他拉起,转身继续往前走。
  谢明乔愣愣看着秦恪的背影,表情空白了几秒,很快笑了起来,跟上脚步,走到秦恪身边,反客为主,将他的整只手,都裹进自己的掌心。
  很难想象,在一块地砖都价值千金的市区,有一栋这样铺张的大宅,光是地下室就挖了三四层。
  秦恪的车停在了负一楼的内部停车场,等电梯的时候,他和谢明乔并肩站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电梯很快从b2层上来,门缓慢向两侧打开,看见里面的景象,谈话声戛然而止。
  门内是一对男女,身着黑衣黑裙,在电梯里就缠绵在一起,吻得难舍难分。
  秦恪轻咳一声,示意外头有人,等到电梯门彻底打开,门里门外的人都愣住了。
  秦恪一眼就看到了挂在男人身上的叶筝,而那个年轻男人,是gloria的小叔子,即将结婚的豪门太子肖锦程。
  叶筝也在第一时间看到了秦恪,同时注意到,大衣的袖子下,他和谢明乔牵在一起的手。
  第64章 对我有信心
  空气短暂凝结,转眼间又被冲散,肖锦程把手从叶筝的腰上松开,理了理衣冠,若无其事地,露出了一个标准笑容,“明乔,好巧。”
  他总算想起自己是来吊唁的,站直了身体,朝谢明乔伸出了手,“节哀顺变。”
  “多谢。”谢明乔和他握了握手,介绍道,“这是秦恪。”
  谢明乔介绍完,看向他身边的叶筝,肖锦程并没有给他介绍的意思,而叶筝也如一件华丽的器物,静静立在男人身后,目光向下垂着,和电梯外的两人没有半点交汇。
  肖锦程分明和秦恪有过几面之缘,但他却像第一次见他一样,打了个招呼,看了眼腕表,礼貌地笑了笑,“时候不早了,我上去给谢老上柱香,先走一步。”
  肖锦程大步走出电梯,叶筝拉高滑到手肘的包带,踩着高跟鞋跟了出去,全程没有往秦恪那边看一眼。
  今晚叶筝是陪肖锦程来的,以她的身份,尚没资格来吊唁谢易鸿。肖锦程已经上楼进了灵堂,她在一层找了个化妆间,整理刚刚被吻花的妆。
  叶筝刚用吸油纸吸掉鼻头上的浮粉,秦恪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镜子里,她把半透明的吸油纸扔进纸篓,又从小盒子里抽出一张,按在脸颊上。
  此刻她终于不再装陌生人,笑容依旧明亮开朗,“最近我们真有缘分,这么经常遇见。”
  “确实,遇见你很多次。”秦恪注视着镜子里的叶筝,不错过任何一个细节,仿佛对女孩补妆的流程特别感兴趣。
  “一个圈子就这么大,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叶筝掏出粉扑,掀开眼皮看了眼秦恪,弯起眼睛,“谢明乔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秦恪诚实回答她,“我让他先去车上等我。”
  叶筝俏皮地笑道,“你和他什么情况,别再告诉我只是朋友。”
  “他是我前任,以前谈过一段。”秦恪朝叶筝走近几步,依旧从镜子里看着她。
  叶筝手里的粉扑停了停,瞪大了眼睛,她着实有些惊讶。直觉告诉她他俩有鬼,私下也猜测过很多可能,从没有想过会是这个答案。
  “多新鲜,和前男友手牵手。”她敛起眼睫,把视线转回自己的粉扑上,轻轻沾上一点,“是已经复合了吧,那祝你幸福了。”
  “所以这段时间,和你在一起的人是肖锦程。”秦恪收下这个祝福,倚上洗手台,双手环在胸前,直视叶筝,不再兜圈子,“和他在一起多久了?”
  既然都被撞见了,叶筝也无意再隐瞒,“大半年了吧。”
  “你们怎么认识的?”秦恪问。
  “吃饭的时候无意间认识的。”对上秦恪的眼神,叶筝放弃了这套对外的说辞,笑着坦诚道,“好啦,我承认,是我用了点小手段,故意接近他的。”
  “那个时候我刚走红没多久吧。”她合上了粉饼盒,侧身面向秦恪,斜倚在大理石台面上,娓娓道来,“有人在网上爆料我和前男友的事,说我是职业小三,专门在网上勾引男人。”
  叶筝的前段感情,秦恪了解过大概,她并不知道那个男的已经结婚,还在公司楼下被原配老婆打了一顿,其实也是受害者。
  事情被披露后,正义网友不分青红皂白,涌进叶筝的直播间,咒骂她这个无耻的第三者,对她喊打喊杀。
  事情发生的时候,秦恪这边的工作也焦头烂额,他抽空给叶筝打过电话,叶筝不想要他担心,只是告诉他已经解决,专注好自己的工作。
  “其实当时这件事对我的影响很大,很多广告主都取消了合作,白总也几乎要放弃我了。”叶筝继续说,“但我怎么可能甘心,你也懂得,你我都没有后路可以退,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不想再过回以前的苦日子,就只能往上走。”
  “那天我也是无意中听说,肖锦程晚上会在公司附近一家餐厅吃饭,我就死马当活马医,找黄牛插队,高价订了他隔壁的座位。”
  肖锦程一从国外毕业回来,就进了自家集团历练,现在他爷爷让他负责旗下一个美妆品牌,主管品牌战略和市场投放。
  恰好,这个品牌是叶筝最大的广告主,只要肖锦程不撤单,继续和她合作,叶筝就还有机会翻身。
  叶筝这一把赌对了,两人一见如故,肖锦程非但没有中止合作,还动用家里的资源,替她摆平了这场舆论危机,之后更是一路为她保驾护航。
  说起这些事的时候,叶筝的脸上带着幸福的笑意,“见了几次面,吃过几次饭,我们的关系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只是时机未到,所以没有对外公开。”说完,她摊了摊手,“好了,我都交代完了,轮到你了,你和谢明乔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听完叶筝的话,秦恪并没有因为好友收获爱情而喜悦,相反,表情愈发凝重。
  “我想告诉你一件事。”秦恪斟酌了一番措辞,最后还是快刀斩乱麻,直截了当地说道,“肖锦程有未婚妻,马上就要结婚了,要不了多久就会宣布婚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