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刘榕缺席。盛遇和路屿舟是班长领走的。
  教室门还没进,先挨了一顿臭骂,在盛遇的人生里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刘榕人虽不在,但安排得妥帖,盛遇进教室的时候,属于他的座位就在教室后排摆着,桌上的书本摞得一柱擎天。
  特殊的走班制度导致学生们对新同学的到来见怪不怪,也没兴致听什么自我介绍。
  盛遇进门的时候,前排的学生齐刷刷抬头看了一眼,不超过两秒,就齐刷刷低下头去,继续刷自己的题。
  但总有那么一些特例。
  “哎,盛遇。”刚落座,有个男生注意到了他,招手呼唤,“听说你们被大马猴抓了?”
  定睛看去,出声的是个很惹眼的叫夏扬的寸头,周围还有四五个在讨论题目的男生。
  ……哪壶不开提哪壶么这不是。
  盛遇握着水瓶过去,夏扬明显想笑,又顾忌着他的情绪不好太放肆,“没说你是转学生,没校服啊?”
  盛遇灌了一口水,闷声说:“如果你没穿校服,被大马猴逮了,你会说什么?”
  夏扬脱口道:“我新来的,没校服。”
  “那不得了。”盛遇一脸果然如此,“我们转学生的路已经被走窄了。”
  他情绪挂脸,又跟路屿舟那种挂脸不一样,玩笑的成分居多。
  第一节课下课,刘榕从市里赶回来,照例把后门推了一条小缝偷听。
  靠后门的位置原先坐的是一个调皮的男生,每次她推门都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要么缴手机要么收漫画,上次月考换座,路屿舟主动挑了这个临窗的位置,后门就变成了寂静岭。
  她家课代表不搞小动作也不爱闲聊,刘榕放心之余,还有点不适应。
  但这次一推门,竟然听到了熟悉的扯闲。
  “……靠,国际高啊,你国际高转来我们这儿干嘛?体验一下学习的苦吗?”
  “体验一下想破脑袋也做不出题的感觉。”
  “体验到了?”
  “想走了。”
  刘榕定定一听,听出答话的是刚来的转学生,一节课不到,似乎已经跟周围同学熟络了。
  又闻一道女声:“你应该很受欢迎吧,原来的学校是不是很多女生喜欢你?你理想型是什么?”
  这话出来,有几秒钟没得到回答。
  盛遇的情商是在盛家磨出来的,什么话都能接一嘴,但应对异性就有点左支右绌,就像上帝开了一扇门总会关一扇窗,不可能让他永远在人际关系里如鱼得水。
  众目睽睽下,盛遇眼神躲了一下,黑发下的耳根迅速变粉,然后变红。
  他低头摸了一下鼻子,含糊地说:
  “不知道……我没注意这些。”
  门外的刘榕满意地点了点头。
  听够了墙角,她豁楞一下推开门,大手一挥,点了新来的转学生,又手指头一转,点了转学生后桌的数学课代表。
  “盛遇,路屿舟,你俩来我办公室一趟。”
  第10章 别扭
  刘榕气势汹汹,结果把他们喊去办公室,憋出来的第一句竟然是:
  “这事儿是老师失误。”
  “?”
  盛遇表情空白。
  他惊恐的样子太好笑,刘榕没绷住严肃的表情,敲了一下桌面,继续说:“校服和校牌都应该在报道那天带你去领,校牌我倒是想起来了,让路屿舟带你去办的,校服这两天忙忘了。这样吧,我家里有一些之前学生留下来的课堂笔记和错题集,放学拿给你,就当是老师给你的补偿。”
  “言重。”盛遇忍不住摸鼻子,尴尬道:“哪至于补偿啊,就是一件小事。”
  也就在太阳下晒了一个多小时而已。
  刘榕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小孩在想什么,真要敷衍过去,你们就该骂我了。而且别小看那些笔记,讲得比课本清楚,对你补高三的课很有帮助。”
  盛遇有些心动,但一想到看别人的笔记还要适应别人的思维方式,还是算了,“不用了老师,落下的课回头我找人补补,我会尽快跟上的。”
  这句话俨然就是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刘榕眉毛一挑,目光就落在一旁安静当背景板的路屿舟身上。
  “这简单,路屿舟,你挑个空闲的时候给他补一下。”
  ??
  两人头顶整齐划一地冒了两个问号。
  “我没空。”路屿舟总算活了,靠着工位挡板站直,“我最近有事。”
  “最近没竞赛,你有个球的事。”刘榕说:“挑你是因为你比补课老师熟悉进度,也更熟悉一中的题型,你还拿乔上了。”
  路屿舟:“不是,真有事。”
  刘榕:“一两节课的时间都抽不出来?”
  路屿舟:“不方便。”
  刘榕慢慢舒出口气。
  她哪里听不出来这是推辞,摘了眼镜,手指捏着眉心,说:“我换个问法,我现在请你帮一位进度落后同学补课,不是盛遇,你上不上?”
  路屿舟沉默。
  刘榕点他是有原因的,不仅是因为他是数学课代表,偶尔有同学备考竞赛,请他帮忙补课,他也从没推辞过。
  唯独这次,跟见了天敌一样,一个劲地跑。
  盛遇跟着沉默。
  他的视角瞥过去,路屿舟正侧脸看着窗外,气压很低,不看脸也知道这会儿表情有多不爽。
  至于么?
  一点微妙的憋屈感从盛遇心头升了起来。
  我缺你这两节课吗?
  到了嘴边的周旋之话被压了回去,他憋着口气,倒想看看路屿舟吃瘪的样子。
  “老师不知道你们有什么矛盾,但这种矛盾不要带到学业上来,再大的情绪都没有你们的未来重要。当然,如果需要调解,任何时候都可以私下找老师。”
  话都说到这份上,再拒绝就有点小题大做,路屿舟只是不爱和盛家人打交道,不代表跟盛遇有什么深仇大恨。
  他点了头,刘榕用看问题儿童的眼神把两人目送出办公室。
  回教室的路上,盛遇难得安静,低头翻着刘榕给的教辅资料,侧脸专注。
  路屿舟还是那副情绪欠奉的样,垂着眼皮不知道在想什么,快进教室前,他抿了抿唇,问:
  “你想先补哪——”
  盛遇头也不抬,推门就进去了。
  路屿舟:“……”
  正是心高气傲的年龄,谁也不想对一个明显讨厌自己的人献殷勤。
  盛遇知道自己占了路屿舟的少爷人生,他理亏,以前还会想着找机会缓和一下,建立点友情。
  今天之后,不太想了。
  大不了以后都绕着路屿舟走,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
  进了教室,夏扬第一个凑上来:“咋了?榕姐找你们干嘛呢?”
  盛遇抱着资料落座,从桌肚里掏了只水性笔,说:“没事,喊我补课。”
  刚说完,后门吱呀一响,身后的座位窸窸窣窣,像是有人落了座。
  夏扬伸出脚踢了一下路屿舟的桌脚,惹来一个不耐烦的白眼,“你呢?榕姐喊盛遇补课,把你叫去干嘛?让你给他补啊。”
  不愧是刘榕的学生,一说一个准。
  盛遇拨开笔盖给自己的新课本注名,没空管夏扬。路屿舟目光微垂,在他微微拱起的肩骨线条上一掠而过,说:“升旗缺了一个人,大马猴数出来了,刘榕问我是谁,我说是你。”
  夏扬:“靠!你没跟她说我去帮新同学领书了啊!”
  路屿舟:“忘了。”
  夏扬气得直掐人中,路屿舟那副‘干我屁事’的表情太气人,以至于他一时忘了,这种班级琐事根本轮不到万事不管的路屿舟来汇报。
  盛遇和路屿舟一前一后坐着,全无交流。
  如果夏扬再保持一会儿好奇心,可能会发现不对。两人被老班叫出门的时候刚换完位置,那时候的盛遇还很健谈,看路屿舟的眼神也有股莫名的熟稔。
  一班的座位按成绩选,每月一换。盛遇暂时没有成绩,刘榕把他放在了第一排最后一个,就在路屿舟后面。
  路屿舟就是嫌后面有人会挤,才主动选了最后面的位置,盛遇一来,他那张帅脸立刻瘫了,靠着墙壁半死不活。
  盛遇看出端倪,主动跟他换了座位。
  路屿舟重新拿回了最宽敞的座位,谈不上多高兴,但阴转多云。
  两人并肩出去的时候,夏扬还看到盛遇悄悄捣了路屿舟一下,贴着耳朵问:“干嘛,不会要罚我们吧……”
  不知道办公室发生了什么,再回来,两人周边像多了一道无形的楚河汉界。
  多云转雷暴雨了。
  下雨的是盛遇。
  第一天的课,就在这种无声的沉默中度过。
  一中有晚自习,走读生可以不参加,但鉴于很多老师喜欢在晚自习突然加课,大家一般不会走。
  盛遇不一样,他优先要把自己落后的进度拉上来,与其在教室耗着,不如回家听网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