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夏扬常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胜负欲,会突然慢下来,又突然超过路屿舟,然后嚣张地大喊:“追我啊追我啊——”
  路屿舟从不咬钩,每回眼神都像在看一个智障。
  但盛遇很配合。
  “追啊!再不追跑远了。”
  路屿舟:“……”
  世界真是莫名其妙。
  不远处就是上坡,坡度陡峭,夏扬已经在爬坡,慢慢悠悠,像是笃定两人不会跟上来。
  路屿舟在路边刹了车,把书包摘下来,交给身后的盛遇,问:“真要赢?”
  盛遇也就是当个气氛组,但既然路屿舟这么问了,他自然说:“要赢,不能输给夏扬。”
  路屿舟便点点头,说:“背好书包,抓稳。”
  几乎是话落音的下一秒,山地车冲了出去,在平地蓄足了速度,猛地冲上小坡。
  路屿舟站了起来,微微伏低身形,敞着的外套装满了风,猎猎地向后翻飞,像只舒展的鹰。
  盛遇只用了一秒就跟上节奏,在风里张开双手,跟夏扬擦身而过时,不忘大声挑衅:“你好慢啊——”
  尚是清晨,路上行人不多。
  天边有初升的朝阳,滚动的云层里酝酿着灿金。
  过了坡顶,是一段相对和缓的路段,路屿舟不再冲刺,坐回座位,速度控制得稳而快。
  只听夏扬在后面大骂:“我靠,路屿舟你个驴玩意儿——”
  加了坐垫后,后座只比主座矮几公分,说话的时候,盛遇只需要往前凑一点,路屿舟就能听见。
  今天他略显亢奋,不小心凑过头了,呼吸就贴在路屿舟耳边:“你有点帅啊——”
  山地车又拐了一个s形大弯。
  第45章 三人行
  考试的前几日,院子里的葡萄藤挂了果子。
  路屿舟对绣球花和向日葵打理得很用心,这几株葡萄藤就更像随手栽下的,有时间就照料一下,没时间就不管。
  盛遇第一次见真的长在藤上的葡萄,特别新奇,每天上学前都要看一眼。
  实验班的考试排得密,英语数学都有附加卷,还有一套额外的理综卷。这次没有假期给学校嚯嚯,为了跟普通班对齐时间,第一天的考试排到了晚上。
  考完已是九点多,路屿舟刚出门就被刘榕逮走了,一到期末,这些课代表都格外忙。
  盛遇独自一人往校门走。
  普通班今晚没有自习,慎行楼拉了闸,一片暗沉,偌大一个学校,只有宿舍楼的区域还有几分喧闹。
  走到一半,夏扬追了上来。
  大表哥临危受命,拿了路屿舟的车钥匙,被嘱咐要安然把盛遇捎回家。
  “今天发挥怎么样?”夏扬熟络地搭着盛遇的肩。
  盛遇考完就忘,心态超绝,“不知道,我题都记不清了。”
  夏扬也就是随口一问,见盛遇状态还行,一些蠢蠢欲动的馊主意开始冒头。
  “时间还早,吃个夜宵去?”
  盛遇意动,“吃什么?”
  “看你啊,想吃烧烤还是吃卤味,我都行。”
  后街倒是还有几家店开着,但据夏扬这个老江湖说,味道一般般。
  盛遇把决定权交给了夏扬。
  夏扬一脚自行车,蹬了六公里,找到了一家开在巷子最里端的苍蝇馆子。
  他兴致勃勃:“我老在网上刷到他家,馋好久了,今天吃个过瘾!”
  盛遇干巴巴地笑了一声。
  来的路上他看了一眼导航,从这里回喜鹊巷坐车要二十分钟,蹬自行车,大概得半小时往上。
  ……他有种今晚要挨骂的预感。
  但来都来了,总不能就这么打道回去。
  这个点吃夜宵的人不少,但还不到最热闹的时候,两人在店铺外找了一个相对较偏的位置。夏扬想点啤酒,盛遇没让。
  “明天还得考试呢,姨妈说了,这次要是掉出实验班,打断你的狗腿。”盛遇说。
  夏扬悻悻地把啤酒旁边的勾划掉了,叹息说:“谁家夜宵不配啤酒啊。”
  a市沿海,菜单一眼扫去全是海鲜,种类丰富。
  两人点了几个招牌,第一口下去,夏扬就知道今天这趟白来了。
  “网上都是骗我的。”他哀戚地说。
  味道不咋地,干吃又没意思,夏扬提议玩掰手指游戏,谁输了谁扒一碗小龙虾。
  盛遇兴致勃勃地举起了手。
  游戏简单,也叫我有你没有,大家轮流说一件自己有,而其他人没有的事。其他人如果确实没有这种经历,就要弯下一根手指。先用完十根手指的人输。
  夏扬:“我吃过没洗干净的猪大肠。”
  ……上来就玩这么大?
  盛遇不甘不愿地屈了一根手指,思索道:“我打碎过价值几百万的瓷器。”
  夏扬是真不爱扒龙虾,瞄了一眼桌上的海鲜,想赢的心达到了顶峰,“我有一个被抱错过的弟弟。”
  盛遇气笑了,“我本人被抱错过。”
  夏扬:“我小时候学自行车摔断过腿。”
  盛遇:“我在汽车后备箱待过十四个小时。”
  夏扬:“我差点……等会儿,为什么要在后备箱待这么久啊?捉迷藏?”
  盛遇正在兴头上,催促他:“先玩,等下我再解释。”
  胜负欲有时是决定成败的关键,很快,盛遇险胜,乐颠颠地把小龙虾推到夏扬面前,说:“快剥,认赌服输。”
  夏扬戴上塑料手套,长叹了一口气,还是对那个十四小时耿耿于怀,“你骗我的吧?在这么狭小的空间待十四个小时,肯定得闷出毛病,你是不是添油加醋了?其实是四个小时,四十分钟?”
  盛遇拿筷子夹他剥好放在碗里的龙虾肉,不太在意地说:“不是啊,是真的。”
  他简略地把九岁那年被绑架的事说了一遍,尽量加上一些玩笑般的细节,免得气氛太沉重。
  夏扬接受能力比路屿舟好一些,倒是没有大惊小怪,只是皱着眉点头说:“那确实,每一件事都有两面性,有钱是有钱了,也容易招来祸患。”
  此后夏扬就没有再发表意见,沉默地剥虾。
  中途路屿舟给盛遇发消息,问他们在哪儿。
  盛遇低头回复的功夫,夏扬点了两罐啤酒。
  盛遇再一抬头,啤酒已经只剩易拉罐了。
  对面的夏扬打了个充斥着酒气的饱嗝,脸上有两团红晕,看不出醉没醉。
  “……”
  盛遇觉得不能指望这货把自己蹬回去,连忙跟路屿舟说:【我把你的车锁在附近介意吗?夏扬喝了酒,我不敢坐他的后座,等下打车捎他回去。】
  路屿舟:【……给我定位。】
  盛遇觉得这种程度没必要来接,但还是发了定位。
  啤酒度数不高,夏扬就喝了两罐,虽然有点上脸,但没有醉的趋势。
  他们蹲在路边等路屿舟。
  夏扬掐了朵小野花,捏在手指间转圈,说:“那之后那群人被抓了吗?坐了几年牢?”
  盛遇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还在刚刚的话题,回忆着:“肯定被抓了,刑期多久我倒不记得,就记得很长,这辈子基本没有再见面的机会。”
  夏扬点点头,说:“你没留下什么创伤吧?”
  盛遇倒是想说没有,但隐瞒有时是一种不必要的欺骗。
  “有一点点,不严重,看了好几年心理医生,这事路屿舟知道。”
  夏扬总算抬头,恍然大悟地哦一声,“怪不得老路说你不能一个人走夜路。”
  盛遇啼笑皆非:“哪有那么严重,你听他鬼扯。我一个人打手电完全没问题。”
  夏扬没有过多追问,只是拍拍盛遇的肩,怅然道:“可怜的孩子。”
  路屿舟到得很快。
  出租车停在路边,男生从后门下车,还在跟谁打电话,视线一扫就捕捉到路边的两人,提着书包走近。
  盛遇站了起来,说:“车锁在路边了,正好你来了,要不骑回去?”
  他站姿正常,眉眼清明,一看就没喝。
  路屿舟定睛看他几秒,把视线移向了蹲在地上当蘑菇的夏扬,静默片刻,面不改色地冲电话那头的姨妈说:“嗯,见到他们了,夏扬没惹祸,盛遇跟他在一起学习。”
  正在学习的盛遇:“……”
  学啥?剥虾吗?
  挂断电话,路屿舟总算露了点无奈的神色,看向盛遇,说:“考完试不回家,跑这儿来干嘛?姨妈炖了大补汤,一直没见喜鹊巷亮灯,就知道夏扬带你出来浪了,幸好我反应快,不然你俩都得挨骂。”
  盛遇有点心虚,“我们就是想吃夜宵……不小心跑远了。”
  路屿舟也没说什么,上前踢了夏扬一脚,淡声问:“还能爬吗?”
  “……能,但是老路,能不能不要踹我屁股。”夏扬脚蹲麻了,晃悠两下才站起身,不满地控诉:“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哥。”
  路屿舟懒得多话,掏出手机打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