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门口咳咳两声,管事嬷嬷遂止住话头。
  柳舜华这才松口气,看来这管事嬷嬷并未认出她,只是想套近乎。
  范神医涂好药膏,仔细包扎好,叮嘱道:“涂抹药膏后,可能会出现瘙痒的症状,你们要看着些。”
  管事嬷嬷看着方才照看的小丫头,“听到没有,给我仔细些。”
  范神医扫了一眼那丫头,“还有,伤处莫要碰到脏东西,尤其是汗液,要勤快些,常常擦拭,不能毛手毛脚的,以免渗进水引起炎症。若是照顾不周,只怕会落下什么病根啊。”
  那小丫头是个精明的,眼一转,上前道:“嬷嬷,擦洗这些事,以往都是少夫人伺候的。少夫人心细,伺候得又好,我们这些人笨手笨脚的,自然没法比。”
  管事嬷嬷一合计,少爷是府内独苗,若有什么差池,她可担待不起,不如就找个垫背的,出了事她也好推脱。
  “正是,若论心细周到,你们便是一
  百个也比不过少夫人。”
  范神医捋着胡须,“既如此,那烦请将少夫人请出来,我当面亲自示范一下,以防有失。另外,公子的每日吃食,也需交待一下。”
  管事嬷嬷面露难色朝着门外看去,门外的侍卫一时也有些踌躇。
  “去,去,去”床上的郑充含糊不清地叫起来。
  管事嬷嬷走进,仔细听了片刻,低声问:“公子可是要叫少夫人过来?”
  郑充终于疲惫地点点头。
  柳舜华心内冷笑,这个时候,倒是想起表姐来了。
  管事嬷嬷心下生喜,她正愁如何能脱手,当即让人去请了少夫人。
  少顷,陈茵走了进来。她微垂着头,脚步虚浮,依旧是厚厚的一层胭脂,面无表情。
  不过才隔几日,柳舜华却察觉,表姐似乎老了许多,鬓角已经生了少许白发。
  表姐十六岁出嫁刺史府,如今不过二十而已。
  柳舜华鼻尖酸楚,捏紧双手,她生怕一个冲动,忍不住上前朝着郑充挥上几拳。
  范神医当着陈茵的面,将郑充的手臂轻轻抬起,细细擦拭了一番,问道:“少夫人可看清了?”
  陈茵木然地点着头。
  范神医瞥了一眼柳舜华,转身朝着陈茵叮嘱道:“郑少爷这些日子的吃食,要格外注意些,少荤腥,多吃些蔬果。另外,郑少爷此前流了太多血,需要补一补。”
  “尤其是红枣粥,益多食。这枣也有格外讲究,要选那最大最甜的,还要果肉厚实、皮薄核小的。”
  陈茵木然的眸中似乎有了一丝光亮,她抬起头来,望向范神医。
  范神医一笑,对着柳舜华道:“我药箱中正好有几颗,你拿给少夫人看,日后煮粥,就要挑选这样的。”
  柳舜华打开药箱,将早已准备好的红枣拿出,一步步走向陈茵。
  陈茵盯着柳舜华,迷茫的目光一瞬有了光彩。
  柳舜华忍着泪,朝着她笑了笑,将红枣递了过去。
  管事嬷嬷一把过红枣,仔细瞧了一遍,笑道:“这红枣的确饱满皮薄,就是这核不知是不是也小?”
  说罢,两手用力一扯,将红枣掰开。
  暗红的果肉里,露出一颗小小的核。
  管事嬷嬷呵呵笑着,“果然是上品啊,我看我们府内的都比不上。”
  范神医笑道:“这些于你们不过是吃食,于我们而言,却是治病的良药,挑选自然要慎重,马虎不得。”
  柳舜华听着两人一对一答,暗暗着急。
  虽说今日过来只是探查,但若能寻个时机与表姐说上几句,自是最好。只是没想到,刺史府看管比上次尤甚,根本没有机会。
  隔着众人,柳舜华偷瞥向陈茵,陈茵也正焦急地望向她。
  突然,她瞧见陈茵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柳舜华先是一愣,电光火石之间,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微微点了点头。
  诊治好郑充,管事嬷嬷送范神医出门,陈茵也跟上来送行。
  当着外人的面,管事嬷嬷不好多说,只好让她跟着。
  柳舜华背着药箱,跟在范神医身后。
  出了卧房,迈下台阶时,只听“哎呀”一声,陈茵一脚踏空,眼看就要从台阶上摔下来。
  柳舜华眼疾手快,忙跑过去搀住了她。
  陈茵幽幽看了她一眼,用尽全身力气,将一只手死死按在柳舜华的手上。
  “少夫人。”管事嬷嬷慌忙叫了起来。
  陈茵听到叫她,像是受到了惊吓,一把推开搀着她的柳舜华,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管事嬷嬷上前,“少夫人,你怎么样了?”
  陈茵微微颤抖着,摊开了手,一双白嫩的手,鲜血淋漓。
  再瞧一旁,一粒尖锐的石子上,同样满是血迹。
  范神医见状,上前一步,还未张口,便听管事嬷嬷嚷道:“来人啊,快送少夫人去包扎。”
  范神医自然明白管事嬷嬷的意思,道别后带着柳舜华出了府。
  一直等到上了马车,范神医叹了口气,“没想到刺史府守备如此严密,竟没有说话的机会。柳小姐,没能帮到你,实在对不住。”
  柳舜华摇摇头,感激道:“不,范先生高义,已经帮了我许多。而且,今日并非一无所获。”
  她缓缓将手掌摊开,掌心赫然多了个红色的“寿”字。
  第36章 第36章你都不看我一眼
  “寿”字是什么意思,柳舜华一时想不明白。
  她暗自揣摩了许久,千头万绪,脑中早已是一团乱麻。
  送范神医回到医馆,柳舜华没有立即回去,而是去了都尉府。
  这些日子她常来,都尉府的人都已经认识了她,可她此刻穿着男装,又一番乔装打扮,侍卫们认不出她,死活不放她进去。
  柳舜华没办法,只得让人进去通禀。
  过了许久,才有人带着她进去。
  花厅廊下,贺玄度不知道在向周松交待什么,眸色深沉,神情严肃,周身笼罩着一股莫名的压迫感。
  看到柳舜华进来,贺玄度脸色一变,又是一副飞扬无羁的模样。
  柳舜华一身男装,不似先前假装药童时畏畏缩缩的模样,一双眸子明亮得似凉州城夜空里的星辰,虽有些纤弱,但却身姿端正,颇有几分粉面书生的模样。
  贺玄度抱臂看着她,调侃道:“柳大公子,这么快便回来了,事情办得怎么样?”
  柳舜华先是一愣,旋即想起她现在依旧是男装,摸着头笑了笑。
  “来得匆忙,未来得及换衣服,我有件事想要同你说。”
  贺玄度弯腰倒了一杯茶,“跑了许久,不累吗,先喝点再说。”
  柳舜华没有接,示意贺玄度将茶杯放下,“今日计划有变,未能同表姐说上话。不过,她却给我留了提示,你看。”
  说罢便摊开手掌。
  贺玄度凑过去一看,便瞧见她掌心的红字,“寿,什么意思?”
  柳舜华摇头,“这是表姐仓促间给我的,可我实在猜不透其中深意。”
  贺玄度盯着红字看了许久,“你先别急,你表姐给你这个提示,就是想让你看懂这其中的意思,一定不会太复杂,咱们别往那深了想。”
  柳舜华低眸沉思片刻,“你说得对,或许就是字面意思,只是我想不明白,表姐被困,与寿辰或寿宴有什么干系。”
  两人正苦思冥想,有侍从走了过来,恭敬道:“公子,刺史府派人送来的请柬。”
  贺玄度眼眸一沉,“请柬?呈来。”
  侍从递上,贺玄度打开,眼中顿时闪过亮光,兴奋地将请柬递给柳舜华。
  柳舜华歪过身子,只一眼,便停在几个大字上:元始六年,四月二十,设宴刺史府,恭候大驾。
  三日后,是郑刺史的生辰。
  柳舜华激动道:“原来如此,表姐是想提醒我,郑刺史的寿宴,是个脱困的机会。”
  距郑刺史的生辰宴,还有三日,她一定要在此前,想到一个完全之策,救表姐出火海。
  贺玄度思忖良久,“寿宴当日,刺史府人来人往,守备肯定会松懈,的确是个救人的机会。只是一点,郑刺史的生辰,并不是什么秘密,只要稍加打探,不难知晓。你表姐费尽心机给你这个提示,我总觉得这里面,不太寻常。郑刺史的生辰,难道与你表姐被软禁有关?”
  柳舜华从激动中暂缓过来,“你是担心,郑刺史这次的生辰宴,有猫腻?”
  贺玄度皱眉,他知晓劝不住她,只道:“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柳舜华,若你想在生辰宴上动手,务必要小心行事。”
  柳舜华点头,“你放心,我会小心的。倒是你,这寿宴你去吗?”
  贺玄度懒懒道:“前些日子都尉府才同他们闹翻,这会还送帖子过来,宴无好宴,搞不好就是场鸿门宴,我就不上赶着去了。”
  他转头歪向柳舜华,“而且,万一你需要人手,我也好赶过去帮忙。都尉府百余人,都是你的后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