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贺玄度悠然道:“何以见得啊?”
  刘九生嗤笑:“还何以见得,你看看你,眼睛都快粘人家身上了。”
  贺玄度这才收回目光,“没那么明显吧?”
  刘九生扶着额头,“不管你此前什么心思,我劝你,还是离那个柳大小姐远点。”
  贺玄度歪过头去,“怎么,你是觉得柳舜华配不上我的身份?”
  刘九生摇头笑道:“恰恰相反,是这位柳大小姐实在太抢手了。”
  贺玄度一怔,心上有种不好的预感,“怎么说?”
  “你走时,让我留意相府的一举一动。这些时日,相府可是热闹得很。那个程氏在忙着帮她那宝贝儿子相看城中女子。”
  刘九生顿了一下,斜眼看向贺玄度:“程氏……看上了柳舜华。所以说,柳舜华将来极有可能成为你的大嫂,你还是趁早死了那份心吧。”
  程氏竟然将主意打到柳舜华身上!
  贺玄度眉心一皱,“柳桓安是不是又要晋升?”
  刘九生点头,“没错。此前他本就是临时任职鸿胪寺,主持各路诸侯觐见事宜。上月末,皇上下旨,已经让他补了侍御史的缺。不过,柳桓安确有才能,一上任便严查贪污受贿,顺便修补了一些律法漏洞,如今颇得圣心。”
  贺玄度冷笑:“他们真是好算计,为了拉拢柳桓安,竟想出这种办法。”
  仔细想了一下,又道:“此事多半是父亲的主意,程氏一向眼高于顶,看她那宝贝儿子紧得很,她肯同意?
  ”
  刘九生道:“此事,是程氏亲自吩咐人去办的。”
  贺玄度没想到,程氏竟然如此主动。
  “程氏倒是有几分眼光。可贺玄晖不是与平阳王府郡主传得沸沸扬扬,他也肯松口?”
  刘九生:“贺玄晖,他似乎也并未反对。”
  贺玄度有些愕然,怎么连贺玄晖都……
  他不死心:“那柳府呢,他们应下了?”
  刘九生摇头:“那倒没有,丞相府遣人去打探口风,柳府推说柳家大小姐不在长安,一切要待她回去之后详商。”
  贺玄度松了口气,“柳家总算并不糊涂。”
  刘九生却道:“柳家虽未应下,但以贺丞相的权势,程夫人的手段,还有贺玄晖的名声人品,柳大小姐只怕很难不动心吧。”
  贺玄度难得沉默。
  毕竟比起一无是处,毫无依仗的他来说,贺玄晖的确是个更好的选择。
  回到都尉府已近黄昏。
  贺玄度方吩咐好人准备晚膳,万都尉便大步跨了进来。
  “总算是得闲了,朝廷派来接管和审理此案的人明日便要到了。”
  贺玄度迎着万都尉坐下,“哦,人这么快便到了?”
  万都尉甩着衣摆,“我还嫌慢呢,刺史府那个烂摊子。”
  贺玄度倒了一杯茶递过去,“舅舅连日辛劳,总算可以好好歇歇了。”
  万都尉接过茶,饮了一口,又道:“接手刺史府的,是皇上的心腹。但负责审理此案的,你猜是谁?”
  贺玄度目光一转,“我爹的人?”
  万都尉放下茶盏,转头看向贺玄度,“是你的兄长,贺玄晖。”
  第47章 第47章情敌相见(二更)……
  忙活了数日,陈茵的点心铺子总算确定下来,择日开业。
  趁着众人收拾铺子的空隙,柳舜华顺便将开业需要装点的物件列了出来,分给棠华与陈莹采买,她则负责去买红绸,以便将铺子装点得喜庆些。
  绸缎铺内,柳舜华选好红绸,让店家分别裁剪成合适的尺寸,又买了些绸花,才离开。
  车马晃动,缓缓进了主街,街道上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吵醒了小憩的贺玄晖。
  他缓缓睁开眼,眉目中露出一丝倦怠。
  一旁伺候的丁宝看贺玄晖醒了,忙递水给他。
  贺玄晖揉了揉额头,接过饮下,问:“已经进城了?”
  丁宝道:“进城已有一盏茶的功夫了。”
  贺玄晖坐了半日,肩膀有些酸疼,忍不住揉着肩膀。
  丁宝见状,忙道:“公子,车夫说马上便到刺史府。”
  贺玄晖想了想,问:“刘刺史的马车行至何处了?”
  丁宝笑道:“刘刺史的马车先行一步,这会怕是已经到了。等到了刺史府,公子便可好好歇息了。”
  贺玄晖却道:“不急,等安顿好,你先备些薄礼,我要去趟都尉府。”
  于公,他负责审理前刺史叛变一案,要对接万都尉。于私,万都尉也算他舅舅,何况幼弟受伤,他这个做大哥的不去探望,实在说不过去。
  丁宝应是,见贺玄晖额间已有薄汗,忙掀开车帘一角。
  熙熙攘攘的街上,各色行人步履匆匆。
  贺玄晖没有去看路人,抬头望向天穹。
  凉州的天,似乎比长安更高远,碧蓝深邃,辽阔又自由。
  他深吸一口气,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街角处,两名乞丐看着逐渐逼近的马车,相互使了个眼色。
  待马车走近,一名乞丐猛地朝车前撞去,一下瘫倒在地上。
  “哎呀,撞人了,撞人了。”另一名乞丐高喊。
  车夫慌忙遏停马车。
  贺玄晖冷不丁被撞了一下,眉头一皱,对着丁宝道:“怎么回事?你去看看”
  见丁宝跳下马车,车夫忙解释道:“我没有撞人,是他们自己撞上来的。”
  站着的乞丐将手中的木棍砸在马车上,扯着喉咙道:“你别睁眼说瞎话,分明就是你撞的,休想不认账。”
  躺着的乞丐捂着腿,发出痛苦的呻吟,“哎呀,不行了,腿断了,腿断了。”
  周围围观的人开始指指点点,这时人群中有人打抱不平,“你们这些人,不就是看他们是乞丐,不拿人当人,撞了人还敢如此嚣张。”
  丁宝被围在中间,势单力薄,分辨道:“我们马车行得很慢,不可能撞到人的。”
  躺在地上乞丐又开始嚎:“流血了,我的腿啊!”
  丁宝一看,那名乞丐腿上不知何时变得血淋淋的,顿时慌了神。
  他忙回头朝车内道:“公子,撞到人了。”
  贺玄晖扫了一眼地上的乞丐,眼神一片冰冷,嘴角扯出一丝嘲讽,开口声音却是温和无比:“给他们些钱去看伤,莫要耽搁。”
  丁宝点头,正低头掏钱,却见一枚铜钱从远处慢慢滚落,接着又一枚,又一枚……
  最后一枚,正滚落在断了腿的乞丐脚边。
  那乞丐眼随着铜钱一转,顺手捏起离他最近的一枚铜钱,又伸手去捏另外一枚。
  一枚,两枚,三枚,轻松到手。
  断腿乞丐越捡越上瘾,捡到第四枚,手不够长,心一急,一骨碌从地上爬起,终于将铜钱收入囊中。
  “大哥,我捡到钱了。”
  一回头,发现围观众人齐刷刷地望向他,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的腿已经“断了”。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指着他便骂了起来:
  “看你们可怜才替你们说话,没想到竟然是讹人的。”
  “有手有脚的干这勾当,真是不要脸啊,怪不得当乞丐。”
  “什么乞丐,依我看就是个无赖。”
  断腿的乞丐见事情败露,忙转身欲逃,一转身正碰到手里捏着铜钱的柳舜华,瞬间明白过来,方才便是这小姑娘搞的鬼。
  他一把推开柳舜华,恶狠狠骂道:“让你多管闲事。”
  柳舜华不防,一个趔趄,手中的红绸被甩了出去。
  贺玄晖在马车内,透过车帘缝隙,冷冷地看着这场闹剧,突然目光一转,整个人怔住了。
  红绸在空中翩飞,飘飘悠悠,缓缓落在女子头上。
  女子被红绸遮住半边脸,长长的睫毛因受到惊吓不停地扇动着,像蝴蝶的翅膀,轻盈又灵巧,裙衫轻舞,宛似六月枝头开得最艳的朱槿花。
  尽管只有两面之缘,贺玄晖一眼便认出了她。
  柳家大小姐,柳舜华。
  柳舜华扯下盖在头上的红绸,似乎感受到马车内那道灼热的目光,转眸望了过去。
  贺玄晖心上突地一下刺痛。
  一刹那,一些模糊的梦境潮水般涌来,血红的盖头,漫天的大火……
  他感觉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从他身边流逝。
  丁宝也意识到是柳舜华帮了他,忙跑过去,将地上的红绸捡起。
  “姑娘,你没事吧?多谢方才出手相帮,否则就要被这两个地痞给讹上了。”
  柳舜华见是丁宝,愣在原地。
  她自然认得丁宝,只是方才净顾着那两个地痞无赖,竟没留意到他。
  丁宝既然在此,那马车内的,岂不是贺玄晖。
  想到贺玄晖,她背上泛起一阵寒意,接过红绸,“无事,顺手而已。”
  说罢,转身欲走。
  “柳小姐。”贺玄晖笑着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他声音一如既往地柔和,依旧是熟悉的白衣,一尘不染,矜贵自持。